不羨名貴——若蹈虎尾

2020-12-12 漫不經心的雪花

常有人以不屑的口氣道:你這兒看起來奼紫嫣紅的,卻沒有一盆名貴點的花,弄盆金橘或蝴蝶蘭之類的來養養,那才叫花呢!我只一笑,並不回答什麼。

幹嗎一定要養什麼名貴的花木呢?而所謂名貴,除植株花葉果實的賞心悅目外,主要還是因難養在當地稀缺吧?記得魯迅曾說過,福建野生的蘆薈,到了北京就被請進溫室,且美其名曰「龍舌蘭」;而北京的大白菜運往浙江,便用紅頭繩系住菜根,倒掛在水果店頭,尊為「膠菜」。就以金橘為例,北方山區固然難得一見,而在廣東年節,誰家門前沒有一兩盆金光耀眼地呈著吉祥?——物以稀而名、而貴罷了。

沒有經濟實力,沒有專業技術,沒有良好的條件——室溫、水、肥,便無從去伺弄一些要求較高的花木,只能降而求其「次」了。

所謂「次」,不過是指它們的大眾化。因為它們易生、易活、易養,無須過分的關照和過好的生存環境便可蓬蓬勃勃地成長開花,於是便被一些求新好奇的人所不屑不顧了。

要的其實僅僅是一種生機和顏色。愛的正是它們那粗放管理下綻放的蓬勃與興旺,那活著的生命律動,那決不惹你煩惹你躁,不讓你心疼,不須你過勞,不搶眼不諂媚的獨立與自尊。在你漫不經心地澆水與施肥中,在冷一點、熱一點、曬一曬、陰一陰都不那麼計較的環境中,顧自地發芽、長葉、開花。衝淡夏的炎熱,滋潤冬的乾枯,改觀日益被垃圾和油臭汙染的土地和天空,讓你的眼前、心中,永遠充盈著一抹溫馨一片綠意,一派生的喜悅,一脈寧靜清爽就夠了。哪裡有時間、條件、精力去侍弄那些名貴的嬌花異草呢?而這,就叫做求其「次」麼?

你不會因它的死亡而過分惋惜。一株或幾株花草剛與你告別,十株或幾十株已綠瑩瑩地伸展著腰肢向你、向世界微笑了;你不用發愁它生蟲或起病,它自有拒蟲防病的氣味和機能;你無須考慮精通務花的技能技巧,隨手將種子撒下,枝條插入土,有的甚至不需播種就頑強地按時按節生長,還有的只隨意折一枝或掐一葉插在土裡即能成活。你的花園裡年年蔥蘢茂盛綠蔭滿架萬紫千紅,你的居室裡四季盈春光經年花不敗。比之名貴的花木,它們在美化環境、淨化空氣、調和溫度、撫慰心田方面似更勝一籌。不羨名貴,有什麼不好呢?

推而廣之,在穿衣吃飯、交友結朋、處世為人時,不羨名貴,以一顆平常心看待一切,接納普通而平凡的一切,將是何等悠然而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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