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白鹿原》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小說中的眾多女性形象都被描繪的栩栩如生,很多人記住的是看似浪蕩實則勇敢的田小娥,然而,無論是小說《白鹿原》,還是電影版的《白鹿原》,冷秋月這個角色都不是什麼關鍵的人物,甚至也只是被冠以「鹿冷氏」的稱謂。
小說中對冷秋月的文字描述也並不多,我們只知道他是冷先生的大女兒,鹿子霖的兒媳婦、鹿兆鵬的結髮夫妻。在這個男權社會中,她這麼一個小女子簡直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可即使,陳忠實在小說中沒有對她濃墨重彩,但是我們從冷秋月的身上,卻可以看到那個社會中,千千萬萬個像她這樣悲劇女性的存在。
冷秋月一生恪守封建禮教,但是最終卻仍是背上了「蕩婦」的罵名。我始終認為冷秋月才是是白鹿原中最悲慘的女人。
起初的她,沒有能力去抗爭,甚至沒有意識去抗爭。男尊女卑,夫唱婦隨的觀念早已在她的意識中深深紮根,這也註定了這不僅是個人的悲劇,也是時代的悲劇。
與丈夫鹿兆鵬相比,冷秋月可以說幾乎沒有為自己的命運抗爭過。在她出嫁的時候,同時也是她守寡的時候。
鹿兆鵬接受的是新式教育,他一心想要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中,也一直想要追求浪漫的自由的戀愛。對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是相當排斥的。和冷秋月結婚,鹿兆鵬也一直在抗爭。但是最終仍然抵不過父親的三巴掌,他被打到了祠堂,如行屍走肉般完成了這場所謂的婚禮。
或許當時冷秋月還做著過上相夫教子婚姻生活的美夢,但是沒想到這場婚禮卻讓她走向了命運為她安排好的深淵。
在新婚之夜,丈夫鹿兆鵬和她有了夫妻之實後就離家出走,這一走就是幾十年。她在夫家恪守婦道,孝順公婆,完全是父親冷先生一手調教的好女兒。
冷秋月的家世好,長得也好,是典型的封建社會的賢妻良母,我們看到的是「歲月靜好」的她,可我們不知道的是,在多少個不為人知的夜晚,她也曾默默流過眼淚,但是她只能咬緊牙關,卑微地活著。
冷秋月在終日的思念和痛苦中,虛度著本該屬於她年紀的美好年華。有的讀者可能會說,倘若鹿兆鵬給他一個孩子,或許她還不至於這麼悲慘,心裡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寄託。但往往是這樣的假設,磨滅了一個女人本該有的所有尊嚴。
更何況,一切假設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此時的冷秋月還是蒙昧的、尚未覺醒的,在她的面前,要面對的是更加殘忍的現實。
這還要從一天夜裡說起。
那天晚上公公鹿子霖喝的醉醺醺的回家,用腳猛踢大門,冷秋月前去開門,卻被鹿子霖當做自己的媳婦。醉態之下鹿子霖醜陋畢現,他對冷秋月多番調戲,甚至把嘴都湊到了冷秋月的臉上。
冷秋月心裡感到巨大的屈辱,第二天她盛了一碗稀飯,裡面放著一些給牲畜吃的麥草,端到公公面前,鹿子霖這才意識到昨天夜裡自己做了如此失德之事,可是老狐狸如鹿子霖,他裝模作樣毫不在意,這使得冷秋月心裡直打鼓,也不好再說什麼。
然而潘多拉的魔盒已打開,冷秋月的欲望閘門也再也關不住了。從那以後,冷秋月的腦子裡,竟然日日夜夜都在反覆演示著給公公開門的情景。
她拉著風箱燒火做飯時,腦子裡清晰地映現出阿公摟著她肩膀的樣子;搖著紡車踏著織布機或是鞝鞋抽動繩子的時候,突然會冒出阿公的聲音…
在這個男權社會中,當一個女人慾望之門打開的時候,也將是她走向地獄之門的時候,直到後來她被欲望蒙蔽了雙眼,竟然打起了公公的主意,這也讓她徹底跌入了深淵。
有一天,恰逢十五,婆婆照例去燒香。
趁著婆婆不在,冷秋月為鹿子霖做了四個菜,陪公公閒聊。輕佻的舉止、新擦的香粉,言語中的暗示,無一不透露著「引誘」的意味,老謀深算的鹿子霖都羞紅了臉,趁著冷秋月回屋,他如法炮製,把一把麥草放到了豆芽菜中。
當冷秋月把豆芽送進嘴裡就「哇」一聲吐了出來,嚇得愣住了,只聽見公公站起來厲聲說到:「學規矩點,你才是吃草的畜生!」
冷秋月羞得無地自容,她意識到自己永遠也站立不起來了!
從那天起她便不再說話,這種啞巴式的生活持續了三、四個月。直到有一天。冷秋月的精神如雪山般徹底崩塌,猛的一下她聽見腦子裡嘎嘣一聲,猶如棉線崩斷的響聲
冷秋月瘋了。
她跑出街門、跑到村上。見了街上的人就說自己和公公好。犯病的次數越來越多,鹿子霖也曾想著去找鹿兆鵬回來,但是那時候鹿兆鵬卻早已和白靈私自成婚。
無奈之下,鹿子霖只好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冷先生,也就是冷秋月的親爹。冷先生給了鹿子霖一副藥,第二天冷秋月就啞了。
冷秋月不再喊叫,也不再瘋張。她一口飯都不吃,只是爬到水缸前用瓢舀涼水喝,慢慢地,她日漸消瘦,成了一樁骷髏,直到冬至那天死在了坑上。
小說中描寫的冷秋月死的場景,令人觸目驚心。伴著一股惡臭,人們發現她的身體糜爛不堪,濃血浸流.....
冷秋月就這樣過完了自己悲慘的一生。最終她唯一的「價值」竟只是附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如果說,起初在婚姻裡,冷秋月無法抗爭,眼睜睜地只能做個「提線木偶」,面對丈夫的拋棄,面對公公的羞辱,她還尚能躲在生命的罅隙中呼吸。
那麼父親冷先生的一劑藥,則徹底把摧毀了冷秋月的信念,小說中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想她是明白的。
她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已經毫無意義,只能是父親的、公公的、所有人的「羞辱」,她唯一可以走的路就是「死"!
只是在《白鹿原》中的這寥寥幾筆,卻不知藏著那時候多少女子深夜裡的眼淚。在那個新舊交替的社會,「進步青年」和「傳統女子」之間簡直隔著銅牆鐵壁,讓他們結合的後果,就是一場悲劇。
李澤厚在《美的歷程》中有這樣一段論述:「歷史從來不是在溫情脈脈的人道牧歌中進展,相反它經常無情的踐踏著千萬具屍體而前進。」
沒有人會為冷秋月的死亡感到悲傷,反倒很多人覺得這樣一個勾引公公的女人簡直就是死不足惜。
她們的反抗是蒼白無力的,甚至會傷害到自己。但是對於我們來說,還是具有很大的意義。
千百年來,中國婦女不懂如何反抗,他們逆來順受,在賦權男權的權威下隱忍的活著。無論是小說中的田小娥還是冷秋月。作者塑造出這樣的女性人物,正是來反映客觀的現實生活。
縱使她們是不幸的,但是她們的故事卻是值得人深思的。
我想作者陳忠實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塑造出了很多「逆反」的女性形象。
為了寫《白鹿原》,陳忠實搜集了一屋子的資料,他在創作前就暗下決心,要把這本書當作「將來墊枕頭的」作品,也就是說,陳忠實希望自己能寫點自己都覺得好的作品用來陪葬。
1997年,《白鹿原》獲得了中國第四屆茅盾文學獎,可以說是這部小說是當代中國最好的一部家族史小說,它也完全有資格,在文學史樹立起屬於自己的豐碑。
書裡上演了一幕幕驚心動魄的話劇:巧取風水地,惡施美人計,孝子為匪,親翁殺媳,兄弟相煎,情人反目......是一部渭河平原50年變遷的雄奇史詩。
閱讀這本書是對那段歷史最大的緬懷,在這沉重的歷史車輪下,我們才能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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