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盡心章句下》)讀《孟子》此章,往往把「社稷次之」一句給忽略了,一般歸納這一章主旨為「民貴君輕」。然而忽略中間這句話,不理清整章脈絡,就難以體會出孟子所要闡發的意思。民與社稷,社稷與君,疏通了其中的脈絡次第,再來讀這一章,就會豁然貫通。即使內心卑賤如朱元璋,也會坦然接受,決不至於勃然大怒,而搗鼓出一個《孟子》縮減本了。既然「社稷次之」對於解讀本章義理非常關鍵,首先要把「社稷」一詞的內涵給界定清楚。孟子曰:「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何為「垂統」?父作之,子述之,一「作」一「述」,承前啟後,繼往開來,讓第一代君王開創的事業代代承襲延續著,像完成一項接力賽一樣。《學記》曰:「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中庸》云:「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王者無外,古人所謂繼天立極、承繼大統,沒有「大」而「全」,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統」。偏安一隅,不可言「統」,故劉備在臨終前託孤諸葛亮,留下遺言:「王道不偏安,漢賊不兩立」。此外,更應該從時間維度來理解「統」。統,體現出「一貫性」,某朝代作為一個「主體」,似乎具有綿延不絕的生命力。如漢朝為劉姓天下,唐朝為李姓天下,王莽篡漢,漢朝的「統」就間斷了。理解了「統」,也就理解了「社稷」,「社稷」是伴隨著家天下的王朝而產生的一個概念,如周室或漢室。在堯舜禪讓、天下為公的大同時代,無所謂宗廟與社稷。禪讓,對應「天下為公」,世襲,對應「天下為家」,故一說社稷,就是指權位世襲的王朝,孔子所謂「大人世及以為禮」。在孟子生活的戰國時代,「君」,或指一國諸侯,或指君臨天下的天子,「社稷」一詞相應也有這兩種涵義。二、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其正當性在於「民為貴,社稷次之」「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孟子以民心向背來看待朝代更替,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天子權位的合法性來源於民心的擁戴。民為邦本,從這個角度看,當然應該說「民貴而君輕」。「得乎丘民而為天子」,須注意,這裡說的「天子」,不是通過世襲而擁有天下,而是像商湯、周武一樣,是指第一代開朝之君。「得乎丘民而為天子」,這句話雖然直接點到「民」與「君」,倒不是論「民貴君輕」,其實是在論「民為貴,社稷次之」。以武王伐紂為例,周武王作為臣子,推翻前朝而開創了新朝,其正當性何在?可以參考孟子與齊宣王的一段對話。齊人伐燕,勝之。宣王問曰:「或謂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齊國與燕國都是萬乘之國,似乎勢均力敵,然齊國不到兩個月就攻下了燕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齊宣王認為有上天護佑齊國,才能在這麼短時間取得這麼大的勝利,既然上天如此眷顧齊國,就應該把燕國給徹底兼併了。齊宣王私慾膨脹,卻假竊「天意」做為緣飾。「取之,何如」,可以想像,齊宣王那時的神態,他以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孟子,多麼希望孟子能附和自己的想法。孟子知言,「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然而對於齊宣王火急火燎的急切心態,孟子不好直接潑冷水,故對於「天意」避而不談,而只說「民心」,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且不論齊國伐燕,還是回到武王伐紂。取之而民悅,以民心向背為根本遵循,武王推翻商朝而開創了周朝,這就是革故鼎新的合法性所在。如果在「民」與「社稷」之間做出取捨,應該是民心為「大」而商朝社稷為「小」,此即孟子所言「民為貴而社稷次之」。周公從殷商覆滅中吸取教訓,提出「敬天保民」的思想。要想維持周室的綿延長久,恰恰不能以姬周社稷為貴,而是要以民為貴。《易》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也」。孟子雖然以民心為依歸認可武王伐紂,但後面又說:「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孟子為尊者諱,不太好直接點明,須體會言外之意。對於殷商,為何文王不取而武王取之?武王不葬而興師,後世對此頗有爭議。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這是在讚美周文王,孔子又相對於韶樂而點評武樂,曰:「盡美矣,未盡善也」。陽明先生指出:「文王在時,天下三分已有其二。若到武王伐商之時,文王若在,或者不致興兵,必然這一分亦來歸了。文王只善處紂,使不得縱惡而已」。三、「伊尹放太甲」的合法性,在於「社稷為重,君為輕」再看「社稷次之,君為輕」。相對於「民為貴」,社稷為其次,相對於宗廟社稷,某一代君王又為其次。如果在「社稷」與「君王」兩者之間權衡一下,分一個大小輕重,應該說社稷為大,為重,君王為小,為輕,「伊尹放太甲」就是一例。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於不順』。放太甲於桐,民大悅;太甲賢,又反之,民大悅。賢者之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太甲為君王,伊尹為臣下,上下尊卑有序,伊尹放太甲於桐,是犯上作亂嗎?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孟子所言伊尹之志,這個「志」該怎麼理解?伊尹為臣,為何要流放太甲,為何敢於流放太甲?應該沿著這個思路去思考。伊尹雖流放太甲,但不是謀逆犯上,而是絕對忠誠於殷商的江山社稷。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悅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像伊尹這樣的大臣,就是安社稷之臣。伊尹輔佐商湯建立了商朝,殷商的天下姓「子」。商湯駕崩後,太甲承繼大統,踐天子之位,則太甲為「主」,而伊尹為「臣」。但在江山社稷與某一代君王之間分一個大小輕重,必須是社稷為大,為重,而君為小,為輕。太甲桀驁不馴、胡作非為,危害到殷商大統的延續,他就失去了承奉宗廟的資格,對伊尹來說,他就不再為「主」。伊尹盡忠於商湯開創的大統,流放太甲是完全合法的,如果太甲不思悔改,可以廢其君位,從王室中擇賢另立新君。殷商的江山社稷在時間維度上體現出「一貫性」,猶如一串珍珠項鍊,代代承襲君位的君王則是鑲嵌在項鍊上的一顆顆珍珠。某顆珍珠壞了,必須換上一顆新的,否則前後兩顆珍珠串聯不上,項鍊就散了。某一代君王昏聵無能,危害到了「社稷」的傳承延續,他的王位就失去了合法性。在忠於「社稷」的前提下,大臣可以行廢立之權,廢其君位,改立新君,但新君必須出自王室宗親。《晉書》曰:「伊尹放太甲以寧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權定社稷,以清四海」。再看堯舜之間的禪讓,並不是如孟子的學生萬章所言「堯以天下與舜」這麼簡單。「帝位」本是上天降下的「神器」,雖說君臨天下,然天下為「主」而不為「客」,決不能在堯舜之間私相授受,故孟子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對於堯舜禪讓的細節,孟子論述得很詳備:「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至於天如何受之,民如何受之,孟子進一步論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前面已經指出,禪讓乃「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與權位世襲,承繼家天下的宗廟社稷意義不同,所以,對於堯舜禪讓,不能說「社稷為重,君為輕」。但孟子所言「天受之」與「民受之」,只是一事,君權神授,皇天無親、惟德是輔,與得民心而得天下,只是一理,故從堯舜禪讓的細節中,倒是可以體會出「民貴君輕」這層意思。四、周太王以小事大,從豳地遷往岐山,可謂重民而輕社稷「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民與社稷,社稷與君,孰重孰輕,孰大孰小,漸次而展開。可以參考孟子與滕文公的三段對話,把《孟子》「民貴君輕」章這兩層意思都包括進來了。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事齊乎?事楚乎?」孟子對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則是可為也。」滕文公問曰:「齊人將築薛,吾甚恐,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非擇而取之,不得已也。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滕文公問曰:「滕,小國也;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對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去邠,逾梁山,邑於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君請擇於斯二者。」(《梁惠王下》)齊楚兩強爭霸,滕國是個小國,夾在中間,該如何自保呢?滕文公問計於孟子,孟子前後給滕文公指出兩條道路供其選擇:其一,「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其二,可以效仿周太王以小事大,棄城而走,以空間換取時間,遷徙到別處另謀發展。朱子注曰:「蓋遷國以圖存者,權也;守正而俟死者,義也。審己量力,擇而處之可也」。朱子又引楊氏之言曰:「孟子之於文公,始告之以效死而已,禮之正也。至其甚恐,則以大王之事告之,非得已也。然無大王之德而去,則民或不從而遂至於亡,則又不若效死之為愈」。須注意,孟子給滕文公指明的第二條路,「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效死勿去」,這裡面就蘊涵著「社稷為大,為重,君王為小,為輕」這層意思。朱子注曰:「土地乃先人所受而世守之者,非己所能專,但當致死守之,不可捨去,此國君死社稷之常法」。朱子以「效死勿去」為「正也」,認定效仿周太王遷國以圖存為「權也」,可謂知「跡」而不知「心」。孟子不厭其煩,對滕文公講述周太王受狄人侵擾,從豳地遷移到岐山這樣一段歷史典故,用意何在?周太王受到狄人的侵擾,從豳地遷移到岐山,非擇而取之,確實是「不得已也」。事之以皮幣、犬馬、珠玉,皆不得免,周太王意識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在決定遷徙前,周太王召集民眾說:「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朱子註:「土地本生物以養人,今爭地而殺人,是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也」。孟子以「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來評價周太王,太王迫不得已遷國以圖存,但關鍵是要通過太王的「言」與「行」,體會其發心。試想,周太王久居豳地,施行仁政,愛民如子,假如太王覺得豳地乃「世守也,非身之所能為也」,決定「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勿去」,民眾一定會雲集響應,與周太王生死與共。周太王如此抉擇,固然是以社稷為重,以君為輕,但民眾既然願意與自己共進退、同生死,這同時也是以社稷為「重」而以民為「輕」。然而周太王說「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不願意讓民眾做出犧牲,而寧願自己從從豳地遷移到岐山。周太王在社稷與民之間做取捨,重民而輕社稷,這正是在踐行「民為貴,社稷次之」。由此可見,太王雖然只是一個部落首領,但已經具有了王者的格局、氣度與胸懷。故孟子曰:「苟為善,後世子孫必有王者矣。君子創業垂統,為可繼也,若夫成功,則天也」。如果滕文公向周太王學習,則是「強為善而已矣」,朱子理解為「權也」,是錯誤的。「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民眾依賴於土地而生存,這是很現實的問題,周太王對自己的臣民持開放的態度,並沒有要求民眾也跟隨自己遷移。遭遇強敵入侵,允許民眾受時勢所迫而投靠敵方。然民眾覺得太王如此仁義,「不可失也,從之者如歸市」。誠如楊氏所言:「然無大王之德而去,則民或不從而遂至於亡」。試想,民眾如果不跟隨太王遷移,姬姓部落一散,社稷也就隨之消亡了。根據太王所言「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以及「二三子何患乎無君?我將去之」,可以判定,太王放棄「豳」這塊土地的同時,也在放棄民眾,其實是在「民」與「社稷」這兩者之間最終做抉擇。所以,「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與其說太王愛民勝過愛土地,不如說太王以民為重而以姬姓社稷為輕。周太王愛民,勝過愛土地,愛社稷,不忍心發生戰爭,所以選擇主動退讓,把土地讓給狄人,客觀上避免了敵我雙方的流血犧牲,這正是「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而與孟子同時代的梁惠王,與周太王恰恰相反。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把老百姓送到戰場,攻城略地,就是為了實現稱霸天下的野心,如齊宣王所謂「將以求吾所大欲也」。結果魏國四面樹敵,大敗而歸,「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西喪地於秦七百裡,南辱於楚」。梁惠王以之為恥,為了報仇雪恥,不得不驅其所親愛子弟以殉之,孟子所謂「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孟子對曰:「有。惟仁者為能以大事小,是故湯事葛,文王事昆夷。惟智者為能以小事大,故太王事獯鬻,勾踐事吳。以大事小者,樂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智者能以小事大,孟子舉了兩個例子:太王事獯鬻,勾踐事吳。「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孟子為何不說「畏大」而說「畏天」,「畏天」二字吃緊!勾踐事吳,「畏」吳國也,唯太王事獯鬻,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畏天。「畏」非畏懼,而是敬畏,太王畏天而敬天保民,所以不願意因土地而與狄人開戰。五、「敬,德之聚也」,研究古代政治,最關鍵是體貼出一個「敬」字「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理解古代政治的運作機理,孟子這句話是非常好的切入點。相對於「民為貴」,社稷為其次,相對於宗廟社稷,某一代君王又為其次,從中須體會出「人民」與「國家」的主體性,均是在時間維度中延伸的有生命力的「實體」。某一代君王承繼大統登上帝位後,他如果把江山社稷看得比自身更重要,就有了自覺的擔當,從而生發出敬畏之心。中興之君,還想著把先祖開創的事業發揚光大,讓宗廟社稷延續得更長久,進而在「社稷」與「民」之間權衡一下,又要以民為貴,敬天保民,做一個明君,廣施仁政,惠澤天下。反之,如果某代君王把先祖開創的江山社稷拋到腦後,對於民眾必然也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中庸》云:「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暴君昏君,總以為自己最大,專橫跋扈,頤指氣使,胡作非為,賊仁賊義。一步步淪為獨夫民賊,他的統治不會長久,江山社稷很快就要傾覆。家有宗祠,國有社稷,家與國同理,都是在「時」中延續的「實體」。一個人在家能孝敬父母,在外必然能敬業樂群,與人團結協作,和睦相處。古人為什麼特別強調「孝」?《中庸》曰:「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孝」,把個人融入到家族的綿延中,才能真正把一個人立起來,從一個感性的自私的人,轉化為一個有理性、有擔當的人。一個人,他胸中裝著父母與祖先,慎終追遠,在外面就會遵紀守法,決不敢胡作非為,連累父母,玷汙整個家族的名聲。「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從孟子這句話中,須讀出一片敬畏之心。研究古代政治運作,最關鍵是體貼出一個「敬」字來。《左傳》云:「敬,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德以治民」。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關鍵是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唯有堅持黨的集中統一領導,國家定於「一」,才能守護好社會主義的道統,以人民為中心,真正保障人民當家做主的主體性地位,使紅色江山代代相傳,永不變色。國無「統」不立,國之有「統」,如人之有精神。人失去精神,丟掉靈魂,就沒有了主宰,如酒囊飯袋,似行屍走肉。國家不是一個客體,不是數量意義上的集合體,如擁有多少土地與人口。國家有「統」,國脈得以延續,中央集權以統率地方,頒布的政令可以貫通到基層,惟如此,才具有面免疫力,能有效抵禦外邪的入侵。反之,中央政權失去一以貫之的「統」,國家,就不能作為一個有生命力的「主體」而挺立起來,必然被跨國利益集團秘密操控,淪為壟斷資本榨取利益、奴役民眾的「狩獵場」。程子曰:「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知道了什麼是「善」,才能理解什麼是善之缺失——惡。研究古代政治運作,從中體會出「德性」,才能看出當今西方民主政治的邪惡。亞里斯多德認為,先有整體而後有部分,先有整個的圓,然後才有一段圓弧,而不能顛倒次第,認為圓周是由一段段圓弧累積疊加而成。十五的月亮圓滿無缺,人們對此有了概念,初二三看到天空懸掛的月牙,才不會大驚小怪。把糖餅烙成圓形,腦海中先有了「圓」的概念,如果糖餅被人偷咬一口,才能及時察覺到「缺失」了一塊。同理,理解了古代的政治如何運作,知道了一以貫之的「統」對於維繫天下國家的重要意義,進而復原政治的本來「面目」,才好看清楚西式民主政治的詭詐、虛偽與罪惡。程子曰:「夫民,合而聽之則聖,別而聽之則愚」。對於民眾,如何能合而聽之,這就需要修養內在的德性了。堯詢於芻蕘,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都不過是外在的形式,今人不可簡單學習模仿,須從王者之「跡」中體會出「盛德」。《學記》云:「是故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君民」與「建國」對應,「君」在這裡是做動詞用。君,能群也,能以德性把群眾(「群」與「眾」)凝聚在一起,由「多」歸於「一」,讓「人民」作為一個實體而得以復活,就稱為「君」。反之,則如曾子所言:「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古人說宗廟社稷,今人說國家,區別何在?國家這個概念比較抽象,很容易把「國家」當作一個客體來對待,如一提到國家,就想到有多少土地與人口,每年的國內生產總值有多少,淨是在數量上分別計較。古人說宗廟社稷,她是一個活生生的實體,有「體」與「統」,政權體現在「時間」的延續中,具有綿延不絕的生命力,須要恭敬奉持。高貴的君子,生活在「理念」世界中。對於有德性的君子來說,「國家」與「人民」,均是具有生命力的「實體」。以德配位,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權力意味著責任與擔當,為國盡忠,為民謀利,乃是君子本分。卑賤的小人,生活在「感性」世界中。它們追名逐利,只看到廣袤的土地與眾多的人口,視國家為一客體,貪圖個人榮華,擁有了權力,就頤指氣使,逞強好勝,為所欲為。如竊國賊袁世凱大言不慚:「哪裡有人民,我只看到一個個現實的人」。政治家必須是君子,他們胸懷祖國,心中裝著人民,則以人民為大,永遠懷著一顆敬畏心。內心卑賤的政客都是小人,不知有人民,只看到零散的群眾,把國家拋到腦後,眼中只盯著政府的權力。政客竊取權力,登上高位,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它們沽名釣譽,作威作福,必然把國家踩在腳下,民眾成為奴役的對象。古人說道統、正統或大統,今人東施效顰,假借湊泊,美其名曰「法統」。但西方所謂民主政治實行三權分立,上層建築自我分裂,相互制衡、內鬥不已,國政不能定於「一」。既然沒有「一」,「體」沒有立起來,哪裡有「統」?統者,一貫也。而且古人所言「統」,為「主」而不為「客」,承繼大統,必須盡責擔當,恭敬事奉,以百姓之心為心,「德惟善政,政在養民」。中央政權,在時間維度上體現出「一貫性」,傳承的不僅是權位,同時也包涵德性與威嚴。西方民主實行多黨競爭,輪流坐莊,相互攻訐,政客眼中只有權力與利益。每次大選後,新政府上臺實現政權更迭,如玩擊鼓傳花的遊戲那樣隨意散漫。前後兩屆政府之間沒有一個「統」來維繫「一貫性」,前任與後任之間沒有認同,出臺政策不具有連續性,而是各行其是,甚至變著花樣迎合選民、討好選民。所謂民主,其實是打著人民的名義招搖撞騙,是跨世紀的大騙局;所謂法統,不過是一個空名,或者說是欺世盜名、遮蔽罪惡的馬甲。資本主義民主政治,假民主,真獨裁,讓人類政治徹底腐敗變質。透過現象看本質,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相互掣肘,多黨競爭,相互攻訐。西式民主政治是個大舞臺,紛紛擾擾,熙熙攘攘,吵吵鬧鬧,都是在演戲,政客必是演技一流的演員。無論是政府官員,國會議員,還是法官、檢察官,背後都有一根根暗線在牽引著。這些暗線,用肉眼當然是看不見的,得用「思想」去觀察,各條暗線殊途同歸,都操控在資本家手中。這麼來看,西方民主政治似乎也有一個「統」,但這個「統」是黑色的,是腐敗而罪惡的。巨額財富與隱秘的權力代代世襲,形成一個個山頭,彼此又結成團團夥夥,串通一氣,狼狽為奸,禍國殃民,危害世界。而各國政府卻有一定的任期限制,如河水逝者如斯,川流不息。跨國利益集團與各國政府之間的關係,正如「鐵打的營盤流動的兵」:一個是主人,一個是奴才,一個居後臺操控,一個在前臺打工。政府頻繁變動,政客輪番登臺亮相,流動不息,示人以民主的假象,不變的,卻是黑暗的專制與罪惡的獨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