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年)國九月,契丹大軍在承天皇太后和遼聖宗的率領下,對宋發動了大舉進攻。宋朝方面,在寇準的堅持之下,宋真宗趙恆御駕親徵,於十ー月二十六日抵達黃河防線上的重鎮——澶州。
按照宋代的道路裡程,從開封到澶州,全程不到300裡地。按照唐宋時期官方所規定的正常旅行速度,騎馬日行70裡,步行或者騎驢日行50裡。300裡地,就算走得再慢,五天也可以到了。戰爭期間,兵貴神速,速度還應該再快一些。但是,真宗的鑾駕卻走了整整七天,才渡過黃河,登上了澶州北城!為什麼走了這麼久?因為真宗怕死,不想去前線。御輦都走到黃河的浮橋邊上了,真宗還是磨磨蹭蹭的,不肯痛快過河。如果沒有寇準的堅持、督促和推動真宗七天也到不了澶州。這七天、70裡地,是真宗的親徵路,更是寇準的親徵路。
比寇準小二十七歲的北宋名臣範仲淹(989-1052年)曾經這樣讚美寇準在親徵路上的表現,說他「能左右天子,如山不動,卻戎狄,保宗社,天下謂之大忠」。這段話的拆開來看。「左右天子」,本來的意思主要是指「老臣輔佐新君」,這裡可以直接理解為支配皇帝的行動,這是寇準實現親徵的方法一一寇準是宰相,真宗是皇帝,只有皇帝到了才叫親徵,宰相到了不算,所以寇準必須得把真宗送到或者說是推到前線去。「如山不動」,這是說寇準的堅持一一不管真宗怎麼動搖,怎麼不情願,但寇準就像泰山一樣,巋然不動,堅持親徵立場。
「卻戎狄,保宗社」,趕走外敵,保全大宋的江山社稷,這是親徵的意義和寇準的貢獻。「天下謂之大忠」,這是範仲淹時代的人對寇準行為的評價。什麼叫做「大忠」?就是對江山社稷和天下蒼生的忠誠。與「大忠」相對的,是「小忠」,「小忠」是對皇帝個人的忠誠。皇帝是天子,代表上天統治人間,上天把最高權力給了皇帝,那就同時也給了他最大的責任。按照現代的說法,權力與義務應當對等。按照古代的說法,「君臣如父子」,而父子關係從來都不是單向的,子女要孝順,父親也應當慈愛。
所以按理說,皇帝才應該是最「天下為公」的,他應當為江山社稷的長治久安和天下蒼生的飽暖喜樂奮鬥終生。但是,道理歸道理,現實歸現實。穿著龍袍、坐在皇位上的也是一個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就有喜歡,有不喜歡,而皇位賦予皇帝個人的權力簡直就是無邊無際的,所以,皇帝的「喜歡」和不喜歡」所造成的後果也是超乎尋常的。如果皇帝「喜歡」假山奇石,那可能就會有無數老百姓被趕到山裡去採石,會有地方官拆了橋、機了老百姓的房子來運送奇石。如果皇帝「喜歡」打仗,那可能就會造成連年戰爭、生靈塗炭。反之,如果皇帝「不喜歡」,「很生氣」,那後果也肯定是「很嚴重」的。
大臣因為皇帝「不喜歡」面丟官、掉腦袋、抄家滅門的例子,史不絕書。皇帝從來都不是「大公」的,他們有「私慾」。所以,作為臣子,那就有「大忠」和「小忠」的區別了。「小忠」就是說話、辦事,時時事事都要順著皇帝個人的意思。「小忠」的原則是:第一,皇帝說的都是對的;第二,一切按皇帝說的做;第三,如果皇帝說錯了,參照第一條執行。比如,契丹人打過來了,宋真宗感到害怕的時候,「小忠」就會勸他逃跑,去金陵,去成都,總之,既然皇帝怕,那就要找個暫時安全的地方,給皇帝的恐懼找一個出口。
「小忠」是只管眼前的,只顧個人的,至於跑了之後江山社稷還守不守得住,那就太大太遙遠,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這樣的臣子,皇帝是喜歡的,因為他們讓皇帝感到自己的光榮、偉大、正確,感到了做領袖的快樂。「小忠」對皇帝,永遠是期著身子、仰著頭、滿臉堆笑,以45度角仰視的。「大忠」就不一樣了,「大忠」對皇帝是平視的,甚至是俯視的,「大忠」雖然在朝堂上是站在皇帝下面的,但是,他們的精神所站的位置可能會比皇帝個人高,他們考慮問題的出發點永遠是國家安全、社會穩定、民生幸福。
「大忠」也有「大忠」的辦事原則:第一,只有對江山社稷的長治久安和民生幸福有好處的,才是應該支持的;第二,任何不利於長治久安的人和事,都是應該反對的;第三,應當儘量保證最高領導人一皇帝的言行符合江山社稷和天下蒼生的利益。如果皇帝的言行與江山社稷和天下蒼生的利益相悖,怎麼辦?那就要給皇帝指出來,幫助他改正。對於皇帝,「大忠」想要做的是「導師」,是「監護人」。因此,當契丹人打過來,真宗想逃之夭夭的時候,作為「大忠」,寇準和畢士安就必須站出來反對他,把他拉回到正確的親徵道路上去。
從開封到澶州,七天300裡,漫漫親徵路,寇準把皇帝和國家帶上了正軌,帶向了勝利,也在自己未來的路上挖了坑、埋了雷。敏燕講音樂,明天咱們接著聊,看完敏燕文章的朋友們,歡迎動下小手點個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