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28日,昆明上空迎來第一次空襲。據統計,戰爭期間,日軍戰機先後281次空襲雲南,最多的一天,出動27架飛機轟炸昆明。
右眼失明、左眼視力惡化的陳寅恪,在空襲警報拉響時,常常帶著小板凳躲到坑裡去,昆明多雨,有時他要在深幾尺的水坑中等待警報解除。
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一家,習慣了每天要跑警報。有時候他會帶上一本書,躲在防空洞裡看……
這一年他還不到30歲,他的妻子剛剛懷上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每當空襲警報響起時,他都要買些麵包攙扶著行動不便的妻子往北邊山坡上去躲避。
因為經常有空襲警報,學校把課安排成早課,晚課。費孝通這樣寫到:我在這些日子把翻譯《人文類型》排成早課,因為翻譯不需要系統的思索,斷續隨意。很適合警報頻繁時期的工作。
1940年10月13日,西南聯大遭遇了最嚴重的一次空襲,整個師範學院被夷為平地。而費孝通的家被炸毀。好好的一個院子,成了一片廢墟。前後房子都倒了,滿院頹垣斷壁,破爛的書報、玻璃……埋在一寸厚的灰塵下。費太太哭了,費孝通卻笑了,因為他在廢墟裡,找到了正在翻譯的《人文類型》手稿。
而在12月,費孝通的家再一次被空襲摧毀,在混亂中費孝通抱著即將臨盆的妻子四處奔走,最終在呈貢縣城外一家廣東牙醫診所裡,費孝通的妻子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就是在山河破碎又充滿希望的年代,費孝通寫成了《土地裡長出來的文化》:中國人的生活是靠土地,傳統的中國文化是土地裡長出來的。
哲學教授金嶽霖在《論道》這樣寫到:我雖可以忘記我是人,而我不能忘記,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我深知道我這本書,有舊瓶裝新酒的毛病,其所以明知故犯之者,就是因為我要把一部分,對於這些名詞的感情,轉移到這本書一部分的概念上去。
金嶽霖為了保護自己寫的手稿,每次撤離時都把手稿放到公文包內,然後帶著公文包撤離,一邊躲避空襲一邊修改書稿。有一次70萬字手稿不小心失落,他只好憑藉記憶重寫。
錢穆創作《國史新論》的目的與背景,是尋求民族凝聚、振奮國家,從歷史中尋找救國力量與方案:一國家當動蕩變進之時,其以往歷史,在冥冥之中必會發生無限力量,誘導著它的前程,規範著它的旁趨此乃人類歷史本身無可避免之大例。我們一定要和平,一定要和平,別的算不了什麼。
同時的費孝通和和金嶽霖也是如此,許多著作都是如此。
隨著戰局逐漸惡化,東南亞漸次淪陷,日軍打到緬甸,那時候日本人想要切斷雲南和越南之間的交通線,佔領了緬甸首都仰光,中軍聯合美軍去緬甸支援。聯大許多師生是借道緬甸才到的雲南,緬甸是當時中國重要的對外接囗,西南聯大的學生們開始紛紛報名參軍,投身到抗日戰爭中。有些學生隨軍在越南參戰,把生命留在了越南的急流邊和叢林裡。
許淵衝等30多名外語系學生,報名參加戰地服務團譯訓班。查良錚主動要求參加中國遠徵軍,成為第5軍參謀長羅友倫的隨身翻譯。
在緬甸戰場,中國遠徵軍打得異常艱苦。我曾經連續兩天造訪陸軍講武堂,只為看中國遠徵軍展覽,內心震撼和悲憤無以復加。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抗戰八年間,從軍學生前後一共達到1100多人,其中鐫刻在西南聯大紀念碑背面的即達834人……西南聯大成為抗戰時期從軍人數最多的一所大學。
朱自清在《論轟炸》這樣寫到:轟炸使每一個中國人,憑他在哪一個角落裡,都認識了咱們的敵人。這是第一回,每一個中國人都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個民族,有了一個國家。轟炸是火的洗禮,咱們的民族,咱們的國家,像涅槃的鳳凰一般,已經從火裡再生了。
不管是教授還是學生,西南聯大在偉大的抗日戰爭中都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在陰暗的樹下
在急流的水邊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
在無人的山間
你們的身體還掙扎著想要回返
而無名的野花已在頭上開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