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說明:洗片師查看洗片機洗出的膠片效果。本報記者陳龍攝
東方網5月7日消息:「我們的工作如同修圖,一幀畫面就是一幅圖,電影每秒拍攝24幀,就是24幅圖,一部片子平均有15萬幀,相當於要修15萬張圖。」上海電影集團生產技術部主任朱覺這樣介紹電影修復工作。即便是今天,人們可以使用數位技術讓老電影膠片上的影像重見天日,卻也離不開修復師對著膠片和數字圖像一幀幀地修補、查驗。
修復團隊裡,既有「50後」老師傅操持著轉盤,用膠帶粘貼斷片,也有「90後」年輕人在電腦前,用軟體還原畫面和聲音。在這群電影美顏師的巧手之下,蒙上灰塵、發黴、脆裂的膠片,能在數字放映時代再度為觀眾講述電影故事。
在黑屋子裡一坐就是8小時
《舞臺姐妹》4K修復版在2014年上海國際電影節上作為開幕影片亮相,清晰乾淨的畫質讓半世紀後的觀眾驚豔了一把,就連影片主演曹銀娣在看過修復版後也十分滿意:「電影裡紅是紅,綠是綠,還原得非常真實,鏡頭裡我的那幾身行頭,真是非常漂亮」。
修復這部電影的幕後團隊正是上影集團上海電影技術廠。這裡曾是上海電影主要的洗印之地,60多年間洗印了8億多米的電影拷貝,長度幾乎可以從地球到月球走一個來回。
隨著電影的數位化進程,2013年廠裡啟動「上海電影影片資料搶救項目」,其中重要的內容就是對部分經典的上海電影進行修復。
修復工作分為物理修護和數字修復兩部分,即在膠片修補之後,將老電影轉錄為2K或4K高清數字版,搶救這些封存在庫房裡的記憶。不到3年時間,團隊已經修復了超過90部經典電影。
物理修護主要是對老膠片進行接補、清潔,便於數字掃描。這樣的工藝由廠裡經驗豐富的五六位老師傅完成。50歲的胡玉娥是其中之一,她帶著老花鏡,在工作檯前如同操作縫紉機———腳踩一下踏板,右邊的轉盤轉出一段膠片,查驗上面是否有殘缺斷裂,左邊的轉盤隨之收緊。如果有膠片缺口斷裂,就要用膠帶黏好。眼下她正查驗的是1982年張瑞芳主演的 《泉水叮咚》。「這是相對安全的滌綸片基,保存完好修復工作不複雜。」說著她拿起另一卷拷貝:「這是硝酸片基,有酸臭味,材料燃點低,所以在修補過程中速度不能太快,否則摩擦過熱容易著火。」忍著難聞氣味緩慢地補片,一部片子的修補短則要兩天,長則一星期。
「別看《泉水叮咚》的膠片似乎保存得不錯,圖像很清晰,實際在過去播放中有所損傷,轉換成數字影像後畫面有抖動。」一旁分管數字修復的主管胡勍勍介紹。他們的工作就是將膠片數字掃描後,對數字版進行後期修復、降噪,消除抖動和刮痕,進行數字調色。胡勍勍是1987年生人,在團隊八成「90後」包圍下,自稱是「老人」。隨著這群年輕人用滑鼠在屏幕上飛快點按,圖像上的斑點、劃痕隨之消失。為了保證對畫面的準確把握,修復車間的窗簾總是拉得嚴嚴實實透不得一點光線,在黑暗的房間裡,他們通常一坐就是8小時。
既要掌握技術,還得有藝術感知
電影修復不只是一幀幀地精雕細琢,更需要對電影藝術的廣泛涉獵和細緻考證。數位化過程中有沒有遺失原本電影中的影像細節,修復後是否出現有違劇情的畫面,當年影片的影像色調如何把控?原汁原味地還原影片藝術風格是必須嚴格遵守的工藝規範。尋找影片創作素材包括當時的文本資料,找到參與拍攝的電影人回憶細節,這些都是確保影片藝術風格不走樣的重要方法。
即將修復完成的湯曉丹執導的 《傲蕾·一蘭》中,有一個場景是大白天,一位軍官在帳中睡覺打呼嚕,聯繫劇情來看,朱覺判斷應是夜晚的場景。為求證這一細節,他聯繫上海電影博物館的工作人員,找來影片完成臺本進行比對,在對應的第六本中寫著,「夜,叢林中,巴哈羅夫營地……帳篷內,巴哈羅夫已和衣入睡。巴哈羅夫睡意正濃翻了個身。」這證實了他的判斷。原來,拍攝確實是在白天,影片是通過後期配光,將日景變成夜晚的效果,但原始的電影底片並沒有調色的效果,以至於經修復後轉成數字版自然呈現的還是白天。
即便查驗、審片要處處小心,壓力大責任重,朱覺還是很享受這份工作。他特意給記者放了一段正在修復的電影 《綁架卡拉揚》片段,指著劇中留著絡腮鬍子的單眼皮青年問:「猜得出他是誰嗎?」他是黃佐臨的外孫、黃蜀芹的兒子、導演鄭大聖。昔日膠片裡調皮的青年,成了銀幕後的操刀人。時光流逝,情緣不減,箇中的妙處,恰恰是老電影留給我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