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嘉言對扶陽學說的貢獻
——喻氏陰病論及相關學說介紹
這是我在2010年院內扶陽論壇上的一次講座的整理稿,整理者是好朋友馮雷先生。老是不發文,也不好,所以校對刪減了發上來,供方家哂玩。
芃瀾:
各位同事,首先我要說明的是,我工作之外的個人興趣主要放在古籍的整理。在學習古籍的過程中,我就發現這一點了,比如很多詞彙語言難以理解,所以我工作的重心就放在了訓詁這一塊,包括詞語的註解,古籍中涉及的典故,與其他書籍的互參等等。我就對楊院說,我可以幫你們讀點書,把東西拿出來供你們參考,有些東西你們做臨床的一看可能就知道他的真意了。所以今晚我講的喻嘉言的陰病論,也是出於這麼一個目的,就是僅僅提供一個文本,給各位臨床工作者,各位在臨床中肯定會有更深刻的體會和領悟。我就是把這段文本儘量原始的、原汁原味的提供給大家。
對喻嘉言,我不多做說明了。他是明末清初的醫家。在李經緯教授編的一本醫學史著作裡,他把喻嘉言歸到保守的一派,因為喻嘉言這個人,是古非今。他的確很善辯。我在閱讀他的書籍時就感覺他是一個有著強烈的辯論意識的人,他總是會和不同的人進行著思想的交鋒。他的醫學方法也主張「議病」,議論的議,還是辯論,所以這個人是很善辯的,他批駁各個時代的人。在他眼裡最推崇張仲景和《黃帝內經》,把後世大部分醫家駁得體無完膚。喻嘉言是一個傷寒大家,對傷寒學說的貢獻很大。三綱鼎立說、錯簡說就是他倡導的。他對後世醫學影響很大。很多人對他認可,也有很多人對他不認可。從這個意義上說,其實喻嘉言並不是一個保守派,至少他不是一個泥古不化的人,而是一個時時創新敢言的人。我們這個學會的主題是扶陽,那麼我就選擇了喻嘉言的著述中對扶陽關係比較密切的「陰病論」這一部分。
有關陰病的提出。
喻嘉言有這麼一段話:
「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陽動而不息,陰靜而有常。二氣交而人生,二氣分而人死,二氣偏而病起,二氣乖而病篤。」
這個道理我們都了解。這段話講陰陽的關係,強調陰陽的平衡。從基本原理上來說,陰陽的重要性是不分上下的,扶陽也好,補陰也罷,總以陰陽平衡為目標,按照需要而選擇。如果這樣,可能我們談扶陽就會有些突兀,那麼為什麼偏重扶陽呢?喻嘉言給了我們一個答案,我覺得也很有意思。
他說:「聖神憂之,設為醫藥,調其偏性,使歸和平,而民壽已永」。
這段話是講《黃帝內經》的產生。《黃帝內經》講的就是陰陽平衡的根本大道理。喻嘉言認為:這種平衡的大道理在今天就不能再這麼看了,因為疾病發生了變化。發生了什麼變化呢?
喻嘉言說:
「三皇之世如春,陽和司令,陰靜不擾,所以《內經》凡言陰病,但啟其端,弗竟其說。」
他說,在內經時代,陰病不是主要矛盾,陰陽整體是十分平和的,因為那時聖人,即三皇是十分公正的,社會是平和的。這是我國傳統的天人相應的認識。在古人看來,所有的自然以及社會變化都和天命所系的那個人有關係,也就是帝王。「王」字是三橫一豎,三橫代表天、地、人,中間一豎代表溝通天地人的唯一一人。因此所有的天命都是歸於這一個王的。天命的改變也和這個王的政令改變有關。如果他昏庸,整個社會甚至氣候就會慘澹。我們只要了解這回事就是了。在《黃帝內經》中也多次描繪那個美好時代。但是現在這個美好時代過去了。之所以過去了,是因為「國政乖訛」,三皇時代的美好政令不在了,整個社會發生了動蕩。如果大家感興趣於國學的話,就會知道,諸子百家也多次探討這個問題,就是整個社會發生了變化,改變了當時那種平和美好的局面,
「陽舒變為陰慘,天之陽氣閉塞,地之陰氣冒明。冒明者,以陰濁而冒弊陽明也。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詩言之矣。民病因之,橫夭宏多,究莫識其所以橫夭之故。」
相對於三皇時代,首先是氣候,也就是整個大環境發生了變化:「以陰濁而冒弊陽明也」。這個變化發生在什麼時候呢?喻嘉言提到了《詩經》中的記載:「高山為谷,深谷為陵」,這段文字出自《詩經·雅·小雅·節南山之什》,這首詩記錄了當時所發生的一次重大自然災害,那一年,發生了強烈的地震,還發生了日食。根據天文學家的考證,時間是在周幽王六年,也就是公元前776年9月6日。
為什麼地震代表的是「陰氣冒明」呢?
喻嘉言還有一段發揮,記錄在《寓意草.詳胡太封翁疝證治法並及運會之理剿寇之事》當中。這個案例是在講一個寒疝患者的治療心得的。患者每受寒,則必引發疝,喻嘉言每用姜、桂、附子之類平復。他為了說明自己為什麼這麼治病,就作了一番說明。並在本案中論及「陰邪為病,不發則已,其發必暴。」大家記住這個「必暴」,因為後面提到的陰病往往和暴卒聯繫在一起。
他說,
「試觀天氣下降則清明,地氣上升則晦塞。而人身大略可睹。然人但見地氣之靜,而未見地氣之動也。方書但言陰氣之衰,而未言陰邪之盛也。醫者每遇直中陰經之病,尚不知所措手,況雜證乎?請縱譚天地之道以明之。」
「天地之道,《元會運世》一書,論之精矣。至於戌亥所以混茫之理,則置之不講。以為其時天與地混而為一,無可講耳。殊不知天不混於地,而地則混於天也。蓋地氣小動,尚有山崩川沸、陵遷谷變之應;況於地氣大動,其雷炮迅擊之威,百千萬億,遍震虛空,橫衝逆撞,以上加於天,寧不至混天為一耶?必至子而天開,地氣稍下,而高覆之體始露也。必至醜而地闢,地氣始返於地,而太空之體始廓也。其時人物尚不能生者,則以地氣自天而下,未至淨盡。其青黃紅紫赤白碧之九氣而外,更有諸多悍疾之氣,從空注下者,動輒綿亙千百丈,如木石之直墜,如箭弩之橫流」。
——你馬上就能想到《2012》當中那個世界末日的場景——
(更有諸多悍疾之氣,從空注下者,動輒綿亙千百丈,如木石之直墜,如箭弩之橫流)
「人物非不萌生其中,但為諸多暴氣所摧殘,而不能長育耳。必至寅而駁劣之氣,悉返衝和,然後人物得遂其生,以漸趨於繁衍耳。陰氣之慘酷暴烈,一至於此,千古無人論及。何從知之耶?《大藏經》中,佛說世界成毀至詳,而無此等論說者。蓋其已包括於地水火風之內,不必更言也。夫地水火風,有一而非陰邪也哉!群陰之邪,釀成劫運。昌之所謂地氣之混於天者,非臆說矣。堪輿家尚知趨天幹之吉,而避地支之兇。」
這段話提到了一本奇書——《元會運世》,這本書出自北宋奇人邵雍之手。現在的版本叫做《皇極經世書》,還包括了其弟子門人整理的內容。
《元會運世》是其中的首六卷,是一本古代推步之書,就是依照古代天文術數之學(曆法)推演宇宙起源、自然演化和社會歷史變遷的著作。他推論了上起公元前67017年,下至公元62583年的宇宙變遷歷史,其中在公元前40017年才標註是中國歷史的唐堯時代。而其自己生活的時代為1077年(邵去世年)。朱子評價它說「自《易》以後,無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齊,包括得盡」;
在《元會運世》邵雍「以元經會」、「以會經世」、「以世經運」,設置了宇宙一個大輪迴。其中至寅而天物開,到戌亥則閉物,大概就是今年人們熱衷的世界末日。
喻嘉言思考的是,為什麼會閉物。他認為那是天氣與地氣混而為一。於是物不得興,生命沒有辦法存在,而到了醜,地氣從空中慢慢的返回地面,這個時候,由於地氣表現出一種悍疾之氣,「從空注下者,動輒綿亙千百丈,如木石之直墜,如箭弩之橫流。人物非不萌生其中,但為諸多暴氣所摧殘,而不能長育耳。」生命也無法存在。一定要到了寅,地氣才恢復到最初的平靜狀態,於是新的一輪生命才能再次出現,新的文明也再次孕育並得到發展。所以世界末日不是一個終結,而是一個新的開始。
上述的說法好像和我們探討的話題不相干。好了,我們回到喻嘉言的說法。實際上他主要說的是,第一,陰氣也是十分危險的。特別是地氣暴動衝逆,與天氣相混的時候,所帶來的殺氣也是最重的。所以相應的人體疾病到了後期,往往是因為陰氣的暴起而猝然死亡。「天地相混,天原不混於地,乃地氣加天而混之耳」。二,目前,我們處在這樣一個階段,就是,地氣小動,不時上衝,因此人相感應,而變生疾病。三,地氣悍疾,為禍最烈。這就使得,我們所要討論的陰病成為了一個不可以被忽視的話題。嚴格地講,喻嘉言關注的是陰病,而並非是扶陽,陰病是體,而扶陽為用。為了呼應我們討論的話題,故此用扶陽為題目。
這種變化,在中醫學的發展中有沒有產生影響呢?或者說,有沒有人注意到這種變化呢?又是從什麼時候注意到的呢?喻嘉言的觀點,有。
第一個注意到的人就是張仲景。
「漢末張仲景著《傷寒論》十卷,治傳經陽病;著《卒病論》六卷,治暴卒陰病。」
喻嘉言認為他關於治療陰病的經驗都記錄在《卒病論》裡,但是可惜因為兵火,沒有流傳下來。我們現在一般的認識是,卒,是雜,所以叫《雜病論》。喻嘉言不這樣看。沒關係。關鍵是喻嘉言在這裡「陰病——暴卒」這一相關概念的設定,值得我們重視。喻嘉言認為仲景是認識到了這個問題的,但是後世的醫家一直沒有特別留意。
第二個注意到的人是韓祗和。韓是北宋醫學家,精研傷寒。著有《傷寒微旨論》兩卷(1086年),後遺失。現存為《永樂大典》輯錄本。輯錄本是我們的經典常見的文本,如《神農本草經》。喻嘉言說他設有「中寒」一門,「微有發明。誨人以用附子、乾薑為急。亦可謂仲景之徒。」但是這樣的觀點,在當時只是「草澤一家一言」,並沒有引起重視。加上丹溪等倡導「貴陰賤陽說」,並成為一時宗法,造成了扶陽的主張不被重視。
喻嘉言總結說:
1、「自有醫藥以來,只道其常,仲景兼言其變。」很早的醫書,只講陰陽平衡,不講陰陽之變。
2、「化日舒長,太平有象,亂離愁慘,殺運繁興。救時者倘以貴陰賤陽為政教,必國非其國;治病者倘以貴陰賤陽為藥石,必治乖其治矣。」這可以看作他對「貴陰賤陽說」發出的檄文。
因此,喻嘉言主張:亂世應當關注變局,當然盛世應該強調陰陽平衡,但在亂世,在人體有陰病的時候,當然是「凡陰病見端,當以回陽為急」。他強調對變局的辨識,對回陽的重視。
那麼什麼樣的病才叫陰病呢?
第一是暴卒。「卒中寒者,陽微陰盛,最危最急之候」。
他用了兩個「最」。同時他也對《內經》和《傷寒論》中的文字做了發揮。《內經》有段話說道:
「陰盛生內寒。因厥氣上逆,寒氣積於胸中而不洩,不洩則溫氣去,寒獨留,留則血凝,血凝則脈不通,其脈盛大以澀,故中寒。」
他所列的中寒,和《內經》所說的中寒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之處。第一,他贊同《內經》所說的「陰盛生內寒」,認為陰病以內寒為本,外寒為標;第二,他又提出《內經》所講的中寒「其脈盛大以澀」,陽氣還不是很虛,雖然是中寒,但不是他講的暴卒陰病。喻嘉言把《傷寒論》和《卒病論》分開了,認為前者只是講寒邪傳陽經的疾病,而《卒病論》才是講以陽虛為本的外感。寒邪傳陽經,即使傳腎,「其亡陽亡陰,尚未可定;至中寒,則但有亡陽,而無亡陰」。在這裡他也把傷寒作了一個區別。
第二,他對陰病的病理基礎有個認識。
首先他對元陽有一個發揮。他認為,腎中真陽為守邪之神。他引用了《內經》的觀點——人身血肉之軀,皆陰也——「陰成形」。父母構精時,一點真陽,先身而生,藏於兩腎之中,而一身之元氣,由之以生,故謂生氣之原。這是他的生命觀。他認為生命最初產生,來源於父母的元陰元陽,出生之後就開始接受外界兩種物質的供養,一是食氣,即天空的清氣,二是食物。人接受天地的供養才能成長,到了成年,開始施洩的時候,就開始衰落。所謂施洩,就是性生活。
說到這裡,說句題外話。我們中醫起源時至少和三家有關,有房中家。房中家強調的是防止施洩,所謂「七損八益」,就是為了不施洩,還有「還精入腦」等等法門,甚至期望通過性生活達到補益元氣、延長壽命的效果。第二個是神仙家,期望超越肉身,長生不老,他們反對吃東西。食物轉化成肉體,「陰成形」,轉化成重濁的東西,距離他們飛升的目標太遠。但是不吃東西,元陰元陽就會渙散,他們就通過兩種方法保證元陽元陰不散,一是卻穀食氣,就是辟穀,馬王堆出土的書籍有一部分是講卻穀食氣的法門;二是煉丹服食,通過煉丹,固持元陰元陽,到後來,身體可以氣化,但元神又不會耗散。第三個,方技家。方技家對前二家有吸收也有取捨。《內經》提到過真人,那是理想的狀態,希望我們效法真人,能預防疾病,春秋可度百歲就行了。到明清時代中醫迅猛發展,和強調格物致知的思想有很大關係。所以中醫自身發展有自己的價值取捨的準則和不斷延續地源流。
說回來。講到元陰元陽,這是人身的基礎,先天的東西,很難後天補充。隨著後天使用,一點點的耗散,最後耗散盡了,油盡燈枯,人就完了。是這樣一個過程。元陽如一點燈火,被元陰密密的包含著,而元陰元陽又被脾土保護著。所以脾為後天之本,腎為先天之本。而人體有了真陽的衛護,就好象暗室一燈,炯然達旦,「六淫之外邪,毫不敢犯,故謂守邪之神。」
所以,人可以「傲雪凌寒,尋詩訪友」,也可以「立國異域,齧雪虜庭,白首猶得生還。」並沒有聽說誰「內寒生而外寒中」,歸根結底,都是因為能夠很好地護持「元陽」,用「後天培養先天,百年自可常享」。而如果,元陽受損,「陽微必至陰盛,陰盛愈益陽微」,一旦外寒卒中,而以經常之法治之,不知道是為「變局」,喻嘉言說「百中能有一活耶?」
真陽固持表現為三陽豐亨。哪三陽呢?手足之陽、脾中之陽、胸中之陽。
手足之陽
為之役使
流走諸身,固護腠理,捍衛於外
脾中之陽
法天之健
消化飲食,傳布津液,運行於內
胸中之陽
法日之馭
離照當空,消陰除曀,而布於上
此三者,豐亨有象,腎中真陽,安享太寧。
手足之陽為役使,流走諸身,固護腠理,捍衛於外。脾中之陽,法天之健,消化飲食,傳布津液,運行於內。胃為水谷之海,飲食水谷進入胃裡,像進入大海一樣。自然界的水也是由江河流入大海,然後經過蒸騰散布到整個自然界,形成循環。而胃作為水谷之海的精微物質散布的途徑不同於自然界,是由經絡經隧輸布到全身的。這個輸布運輸,就是脾中之陽的功用。
胸中之陽,法日之馭,離照當空,消陰除曀,而布於上。
腎中的陽氣,得腎陰之濟,牢牢的固護於腎陰之中而不外露。如果腎陰被消耗了,腎陽就露出來,露一點就消散一點,這個消耗的速度就很快了。
得土以堤之,元陰元陽得到脾土的固護,蟄藏不露,除施洩而外,屹然不動。除了性生活之外,沒有什麼機會可以消耗元陽。此三者,豐亨有象,腎中真陽,安享太寧。換句話說,如果我們身體很健康,腎陽充足不外露,就可以保持生命長久。
如果在外,在中,在上的三陽,衰微不振,陰氣乃使有權,表現為:
一是,膚冷不溫,這也是臨床判斷陽虛的重要依據,看病人冷不冷——漸至肌硬不柔,衛外陽不用矣。
二是,飲食不化,漸至嘔洩痞脹,脾中之陽不用矣。
三是,當膺阻礙,漸至窒塞不開,胸中之陽不用矣。由於三陽不振,乃取水土所封之陽——兒子錢不夠花了,就找老子要,三陽的陽氣不夠用了,就要打開腎中元陽來使用,元陽就出來了——出而任事,元陽出來之後表現出的卻是非常不正常的狀況——第一是戴陽,頭面紅紅的,面紅如妝,頭面得陽而戴赤,第二是肌膚得陽而熯燥,第三是脾胃得陽而除中。除中是《傷寒論》裡的病名,「除」,消除之意,「中」,指中焦脾胃之氣。疾病到了嚴重階段,本來不能飲食,但突然反而欲食,這是中焦脾胃之氣將絕的反常現象,稱為「除中」。大家都知道的。即使這個人沒有外邪侵襲,也活不久。
所以,陰病總共原因有三個:
1、元陽受損——導致陰盛陽微;
2、三陽衰微——導致陰氣用權;
3、中寒,外邪侵襲。
1、2為本,為內因;3為外因。總體來講,陰病就由這幾個因素構成。內因與外因,又因為具體情況之不同,而有主次之分。
喻嘉言討論了一大段陰病的病理,他重點論述的還是治療方法。由於他論述陰病的治療這一塊太過精彩,所以不得不跟各位匯報一下。
他把陰病的治療過程分為五段,五段有五法,在實踐過程中總共有八個難點。
下面就說說這「五段、五法、八難」。
第一個階段:單刀直入法
「腎中之陽,如斷鰲立極,其關係存亡之機,猶為宏鉅。」
「蓋腎中內藏真陽,其陽外亡者,陰氣必極盛,惟從事剛猛之劑,以摧鋒陷陣勝陰復陽,非單刀直入之法,不可行也!」
古代神話中,共工怒觸不周之山,於是,天地傾覆,女媧及時斬斷鰲腳,作為四極,支撐住了將傾的天空。在喻嘉言的眼光中,腎中之陽就是賴以支撐天地的「鰲腳」,當暴卒初現的時候,要毫不猶豫果斷處置,用附子乾薑之類,長驅直入,摧鋒陷陣,稍緩則「滅頂罹殃,其人頃刻雲亡!」
主方有兩個:
1、附姜白通湯:炮附子、炮乾薑各五錢,蔥白五莖,豬膽半枚取汁。
上用水二大盞,煎附姜二味至一盞,入蔥汁並豬膽汁,和勻溫服。再用蔥一大握,以帶輕束,切去兩頭,留白二寸許,以一面熨熱,安臍上,用熨鬥盛炭火熨蔥白上面,取其熱氣,從臍入腹,甚者連熨二三餅。又甚者,再用艾炷灸關元、氣海,各二三十壯。內外協攻,務在一時之內,令得陰散陽回。
2、附薑湯:炮附子、炮乾薑,各五錢
上用水二大盞,煎至一盞,略加豬膽汁一蛤蜊殼,浸和溫冷服,不用蔥熨及艾灼。
寒中少陰
(外因為主)
行其嚴令,埋沒微陽
肌膚凍裂,無汗而喪神守
急用附子、乾薑加蔥白以散寒,加豬膽汁引入陰分;
恐藥力不勝,熨蔥燒艾,外內協攻,乃足破其堅凝。
少緩須臾,必無及矣。
真陽素擾,腠理素疏
(內因為主)
陰盛於內,必逼陽亡於外
魄汗淋漓,脊項強硬。
用附子、乾薑、豬膽汁。
不可加蔥及熨灼,恐助其散,令氣隨汗脫,而陽無由內返也。
宜撲止其汗,陡進前藥,隨加護腠理,不爾,恐其陽復越。
第一個方針對外感寒邪,行其嚴令,埋沒微陽,肌膚凍裂,無汗而喪神守,是不出汗的,神識也會昏蒙。急用附子、乾薑加蔥白以散寒,加豬膽汁引入陰分;恐藥力不勝,熨蔥燒艾,外內協攻,乃足破其堅凝。加蔥白還有艾灸是為了散解外寒。這時要抓緊時間,少緩須臾,必無及矣。
第二個方子針對內寒逼迫元陽外散,陰盛於內,必逼陽亡於外。表現在外就是大汗,魄汗淋漓,脊項強硬。這裡辨別有汗無汗很重要。用附子、乾薑、豬膽汁。並且諄諄告誡不可加蔥及熨灼,恐助其散,令氣隨汗脫,而陽無由內返也。蔥和艾灸會加重陽氣的耗散。而且護理還要注意,宜撲止其汗,陡進前藥,隨加護腠理,不爾,恐其陽復越。
這一階段有三個難點。
一難,果斷決策。——少緩須臾,必無及也。
二難,知別內外因。——關鍵區別點,外因為主表現為:無汗而喪神守;內因為主,則表現為:魄汗淋漓。前者用蔥白協助散寒,後者則不用,恐助其散,令氣隨汗脫,而陽無由內返。懂得「固護腠理」是二難。
三難,懂得單刀直入之理。——用附子、乾薑,就在於勝陰復陽。「取飛騎突入重圍,搴旗樹幟,使既散之陽,望幟爭趨,頃之複合」。不明白這個道理,「加增藥味,和合成湯,反牽制其雄入之勢,必至迂緩無功,此三難也。」我們現在開方子考慮很多因素,會加很多味藥。但他就認為增加藥味會牽制附子乾薑的力量,難以達到快捷的效果。
第二階段:兼理榮血法
經過第一階段,陽回了,他就主張兼理榮血。
主方:附姜歸桂湯
附子、乾薑、當歸、肉桂 各二錢五分
上用水二大盞,煎至一盞,入蜜一蛤蜊殼,溫服。
四難,知藥病相當。
這是一個難點。我們在辨證中發現了很多問題,但是隨之的用藥能否與辨的證相當。外感寒邪是傷營衛的,用的藥也要既考慮到衛氣,又考慮到營血。「其次前藥中即須首加當歸、肉桂,兼理其榮,以寒邪中入,先傷榮血故也。不爾藥偏於衛,弗及於榮,與病即不相當。邪不盡服,必非勝算,此四難也。」
第三階段:調元轉餉法
主方:附姜歸桂參甘湯
附子、乾薑、當歸、肉桂 各一錢五分 人參、炙甘草 各二錢
上用水二大盞,煨姜(三片),大棗(二枚),(自汗不用煨姜)煎至一盞,入蜜三蛤蜊殼,溫服。
這個方子與前方相比,多了人參和炙甘草。多了這兩個藥有什麼作用呢,我們拿軍隊來作比喻。附子乾薑是猛將,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們攻下了病所,解決了問題之後,還要去制約他們,把他們調回來,不然會引起其他的問題。人參、炙甘草就是起到制衡他們的作用,讓他們當好先鋒官就行了。
五難:知衝和之用
其次前藥中即須加入人參、甘草,調元轉餉,收功帷幄,不爾姜附之猛,直將犯上無等矣,此五難也。
第四階段:平補善後法
主方:辛溫平補湯
附子、乾薑 各五分 當歸 一錢、肉桂 五分、人參、炙甘草、蜜炙黃芪、土炒白朮、酒炒白芍 各一錢、五味子 十二粒,上用水二大盞,煨姜三片,大棗二枚劈,煎至一盞,加蜜五蛤蜊殼,溫服。
六難:知陰陽平補
用前藥二三劑後,覺其陽明在躬,運動頗輕,神情頗悅,更加黃芪、白朮、五味、白芍,大隊陰陽平補,不可歇手。蓋重陰見陽,浪子初歸,斯時搖搖靡定,怠緩不為善後,必墮前功,此六難也。
七難:知素痰難熱
用群隊之藥,以培陰護陽,其人即素有熱痰,陽出早已從陰而變寒,至此無形之陰寒雖散,而有形之寒痰阻塞竅隧者,無繇遽轉為熱。姜附固可勿施,其牛黃、竹瀝,一切寒涼,斷不可用。若因其素有熱痰,妄投寒劑,則陰復用事,陽即躁擾,必墮前功,此七難也。
在喻嘉言那個時代用涼藥是一種風氣,不管怎樣的病總要用點涼藥才算是常規。他就指出,就算是有熱痰的人,到了這個地步,痰也轉為寒痰了,即使用了前面的方法把陽氣挽回,也不會就轉為熱痰。如果這時用了寒涼的化痰藥,就會前功盡棄。
第五階段:銷兵放馬法
主方:甘寒補氣湯
人參(一錢)、麥冬(一錢)、黃芪(蜜炙一錢二分)、白芍(一錢酒炒)、甘草(炙七分)、生地黃(二錢)、牡丹皮(八分)、淡竹葉(鮮者取汁少許更妙,幹者用七分);
上用水二大盞,煎至一盞,加梨汁少許熱服。無梨汁,用竹瀝可代。
前用平補後,已示銷兵放馬,偃武崇文之意。茲後總有頑痰,留積經絡,但宜甘寒助氣開通,不宜辛辣助熱壅塞。又說,治中寒服藥後,諸證盡除。但經絡間,微有窒塞,辛溫藥服之,不能通快者,第五方用甘平助氣藥,緩緩調之。
八難:知修養其陰難
蓋辛辣始先不得已而用其毒,陽既安堵,既宜休養其陰,何得喜功生事。徒令病去藥存,轉生他患,漫無寧宇,此八難也。一旦陽氣扶起來了,就該懂得什麼時候不用扶陽,該養陰了。臨床上判斷這個分水嶺,是很難的。
下面討論,我先提幾點以拋磚引玉。
第一,是臨床應用存乎一心,還是存乎一議;
喻嘉言在《寓意草》強調,「先議病後用藥」,是有很強的現實意義的。對於臨床中,我們也常常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擾,其中最核心的就是「到底什麼時候該用附子之類扶陽?」而這個「議病」,其核心就是辨證論治,因此,一病當前,「議病」最為關鍵,能不能在紛繁的症狀中抓住關鍵問題,找到根本原因,果斷決策,是非常重要的。那麼在臨床中我們下這個判斷,是憑乎一心,那個第一印象,還是辨證論治?喻嘉言是在和自己辯論、把所有道理都說透了,沒有任何疑問的時候,才來下決定。試舉《寓意草》中的兩個病例與大家分享。
一個是黃長人的傷寒。
黃長人犯房勞,病傷寒。守不服藥之戒,身熱已退。十餘日外,忽然昏沉,渾身戰慄,手足如冰。舉家忙亂,亟請餘至。一醫已合就薑桂之藥矣。餘適見而駭之,姑俟診畢,再三闢其差謬。主家自疑陰證,言之不入,又不可以理服,只得與醫者約曰:「此一病,藥入口中,出生入死,關係重大。吾與丈各立擔承,倘至用藥差誤,責有所歸」。醫者曰:「吾治傷寒三十餘年,不知甚麼擔承」。餘笑曰:「吾有明眼在此,不忍見人活活就斃,吾亦不得已耳。如不擔承,待吾用藥」。主家方才心安,亟請用藥。餘以調胃承氣湯,約重五錢,煎成熱服半盞,少頃,又熱服半盞。其醫見厥漸退,人漸蘇,知藥不誤,辭去。仍與前藥服至劑終,人事大清。忽然渾身壯熱,再與大柴胡一劑,熱退身安。
其中的「不服藥之戒」是當時人的一個習俗,得了外感病先不吃藥,在家休息幾天就好,是當時流行的做法。
第二個病案:
徐國禎傷寒六七日。身熱目赤,索水到前,復置不飲。異常大躁,將門牖洞啟,身臥地上,展轉不快,更求入井。一醫洶洶,急以承氣與服。餘證其脈,洪大無倫,重按無力。謂曰:「此用人參附子乾薑之證,奈何認為下證耶?」醫曰:「身熱目赤,有餘之邪,躁急若此,再以人參附子乾薑服之,逾垣上屋矣!」餘曰:「陽欲暴脫,外顯假熱,內有真寒,以姜附投之,尚恐不勝回陽之任,況敢以純陰之藥,重劫其陽乎?觀其得水不欲咽,情已大露,豈水尚不欲咽,而反可咽大黃、芒硝乎?天氣燠蒸,必有大雨,此證頃刻一身大汗,不可救矣!且既認大熱為陽證,則下之必成結胸,更可慮也。惟用姜、附,可謂補中有發,並可以散邪退熱,一舉兩得,至穩至當之法,何可致疑?吾在此久坐,如有差誤,吾任其咎。」於是以附子、乾薑各五錢、人參三錢、甘草二錢,煎成冷服。服後寒戰,戛齒有聲,以重綿和頭覆之,縮手不肯與診,陽微之狀始著。再與前藥一劑,微汗熱退而安。
這兩個病案,表現類似,一被診為陰證,一被診為陽實,區別的焦點在於哪裡?我們總是說「醫者,意也。」以為存乎一心。其實,並非如此。這其中自然有「欺慊之兩途」,而區別點就在於一個「辨」字。所謂「欺慊」是理學的觀點,就是看你做事是否違背自己的良心,違背良心做事就叫「欺」,符合良心就叫「慊」,是截然相反的兩種路徑。他借這個說法來說明,我們辨證、議病,這個辨不能違背病情,要按著病情的規律來處方用藥。以議病促進對於病情的把握,對於用藥的斟酌,是提高中醫臨床療效的關鍵之處,也是中醫學之所以取得進步和發展的關鍵。以議病來替代感覺,我認為是一種進步。我們討論扶陽首先就要有這種胸懷。我們看一個病的時候,不是說一定要扶陽,而是先看看這個病究竟是怎麼回事,弄清楚為什麼要扶陽。
第二,議病的核心在於用精湛的醫理堪破諸症。
在臨床上,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又一個具體的症狀,症狀觀察和搜集的是否全面是決定辨證是否準確的先決條件。而能否以精湛的醫理貫穿、揭破,則是辨證論治的關鍵,這也就是議病與議藥的區別。一個又一個症狀如同擺在我們面前的珍珠,而貫穿其中,詳細解釋其前因後果的則是其中的醫理。醫理能夠像一條線一樣把所有的症狀貫串起來,絲絲入扣。
在喻嘉言的著作中,他對每一個醫案的分析都很精彩。我們回過頭來看一下喻嘉言對第一個病案的分析。人們一般認為房勞後就腎虛,所以遇到房勞外感就和腎虛中寒掛鈎。但是,他說,你看這個人,開始竟然可以不必服藥,可見他的感邪是比較輕的,過了十幾天才發病,更不是暴病了。所以他房勞之後的傷寒,也只是比較重的外感而已,不是中寒陰病。
而且,案例後面最精彩的是他就此著重論述了《傷寒論》中的「厥證」。他把各種原因導致的厥證匯總到一起,著重討論什麼時候該用四逆湯,什麼時候不該用。這段論述很值得一看。(見《寓意草》)
門人問曰:「病者雲是陰證見厥,先生確認為陽證,而用下藥果應,其理安在?」
答曰:「其理頗微。吾從悟入(悟指對經典學習而言),可得言也。凡傷寒病,初起發熱,煎熬津液,鼻幹、口渴、便秘。漸至發厥者,不問而知為熱也。若陽證忽變陰厥者,萬中無一,從古至今無一也。蓋陰厥得之陰證,一起便直中陰經。唇青面白,遍體冷汗,便利不渴,身蜷多睡,醒則人事了了。與傷寒傳經之熱邪,轉入轉深,人事昏惑者,萬萬不同。諸書類載陰陽二厥為一門,即明者猶為所混,況昧者乎?
如此病先犯房室,後成傷寒,世醫無不為陰厥之名所惑,往往投以四逆等湯,促其暴亡,而諉之陰極莫救,致冤鬼夜嚎,尚不知悟,總由傳派不清耳。蓋犯房勞而病感者,其勢不過比常較重。如發熱則熱之極,惡寒則寒之極,頭痛則痛之極。所以然者,以陰虛陽往乘之,非陰乘無陽之比。況病者始能無藥,陰邪必輕,旬日漸發,尤非暴證,安得以厥陰之例為治耶?
且仲景明言,始發熱六日,厥反九日,後復發熱三日,與厥相應,則病旦暮愈。又雲,厥五日,熱亦五日,設六日當復厥,不厥者自愈。明明以熱之日數,定厥之痊期也。又雲,厥多熱少則病進,熱多厥少則病退。厥愈而熱過久者,必便膿血發癰。厥應下而反汗之,必口傷爛赤。先厥後熱,利必自止。見厥複利,利止反汗出、咽痛者,其喉為痺。厥而能食,恐為除中。厥止思食,邪退欲愈。凡此之類,無非熱深熱厥之旨,原未論及於陰厥也。
至於陽分之病,而妄汗、妄吐、妄下,以至勢極,如汗多亡陽,吐利煩躁,四肢逆冷者,皆因用藥差誤所致。非以四逆真武等湯挽之,則陽不能回,亦原不為陰證立方也。蓋傷寒才一發熱發渴,定然陰分先虧,以其誤治,陽分比陰分更虧,不得已從權用辛熱先救其陽,與純陰無陽、陰盛格陽之證,相去天淵!後人不窺制方之意,見有成法,轉相效尤,不知治陰證,以救陽為主,治傷寒,以救陰為主。傷寒縱有陽虛當治,必看其人血肉充盛,陰分可受陽藥者,方可回陽。若面黧舌黑,身如枯柴,一團邪火內燔者,則陰已先盡,何陽可回耶?故見厥除熱,存津液元氣於什一,已失之晚,況敢助陽劫陰乎?《證治方》雲,若證未辨陰陽,且與四順丸試之,《直指方》雲,未辨疑似,且與理中丸試之。亦可見從前未透此關。縱有深心,無可奈何耳。因為子輩詳辨,並以告後之業醫者。
第三,就是治療應當清楚知道方義,明白藥理,這樣才能選材得當。
喻嘉言讀經典的方式非常值得我們學習,比如他學習《內經》是基於臨床實踐去發揮的。他對《內經》有很多的發揮。當然那時的人因為尊經,好多東西他不認為是發揮,而是認為自己領會了聖人的意思。他對《傷寒論》的發揮也很多,而且往往能基於醫理,對經方的體會往往抓住要害,對病案的論述、方藥的用意都闡述得跟《傷寒論》絲絲入扣。
再看一個案例。
筠翁長郎病失血,歲二三發。其後所出漸多,咳嗽發熱,食減肌削,屢至小康,不以為意。夏秋間偶發寒熱如瘧狀,每夜達曙,微汗始解。嗣後寒熱稍減,病轉下利。醫謂其虛也,進以參、術,胸膈迷悶,喉音窒塞,服茯苓、山藥、預收紅鉛末,下黑血塊數升,胸喉頓舒,而容亦轉。筠翁神之,以為得竹破竹補之法也。加用桂、附二劑,於是下利一晝夜十數行,飲食難入,神識不清,病增沉劇。
僕診其脾脈大而空,腎脈小而亂,肺脈沉而伏。筠翁自謂知醫,令僕疏方,並問此為何症?
僕曰:「此症患在亡陰,況所用峻熱之藥,如權臣悍帥,不至犯上,無等不已,行期在立冬後三日。以今計之,不過信宿,無以方為也。何以言之?
《經》雲,『暴病非陽,久病非陰』。則數年失血,其為陽盛陰虛無疑。況食減而血不生,漸至肌削而血日槁。虛者益虛,盛者益盛,勢必陰火大熾,上炎而傷肺金,咳嗽生痰,清肅下行之令盡壅。繇是腎水無母氣以生,不足以蔭養百骸,柴柵瘦損。每申酉時洒淅惡寒,轉而熱至天明,微汗始退。政如夏日炎蒸,非雨不解。身中之象,明明有春夏無秋冬。用藥方法,不亟使金寒水冷,以殺其勢,一往不返矣!乃因下利誤用參、術補劑,不知肺熱已極,止有從皮毛透出一路。今補而不宣,勢必移於大腸,所謂肺移熱於大腸,傳為腸澼者是也。至用紅鉛末下黑血者,蓋陽分之血,隨清氣行者,久已嘔出。其陰分之血,隨濁氣行至胸中,為膜原所蔽,久瘀膈間者,得經水陰分下出之血,引之而走下竅,聲應氣求之妙也。久積頓寬,面色稍轉,言笑稍適者,得其下之之力,非得其補之之力也。乃平日預蓄此藥,必為方士所惑。見為真陽大藥,遂放膽加用。桂、附燥熱,以盡劫其陰,惜此時未得止之。今則兩尺脈亂,火燔而泉竭,脾胃脈浮,下多陰亡,陽無所附,肺脈沉伏,金氣縮斂不行,神識不清,而魄已先喪矣!昔醫云:亂世溷濁,有同火化。夫以火濟火,董曹乘權用事,漢數焉得不終耶!」
案例後面有喻嘉言對病情、用藥有一大段的論述,把每個症狀的前後因果講得清清楚楚,絲絲入扣。在此不重複,感興趣大家可以自己看。這裡補充解釋一下「竹破竹補」。何謂竹破竹補之法?此為道家養生觀點。所謂:「竹破竹補,人破人補」,「籬破還將竹補宜,抱雞須用卵為之」,「牝雞自卵,其雛不全」,「同類易施功,非種難為巧」等。何謂同類?明·孫汝忠《金丹真傳》說:「安師曰:物無陰陽,安得啟孕?牝雞自卵,其雛不全。我本外陽而內陰,為離為汞,非得彼之真鉛,逆來歸汞,何以結聖胎而生佛生仙?彼本外陰而內陽,為坎為鉛,非得我之真汞,順老投鉛,何以結凡胎而生男生女?故順則人,逆則丹,有旨哉。丹經中每每言此丹房中得之,非御女採戰之術;家家所有,非自身所有」,「鉛汞兩家,半在彼兮半在我」。我們可以明確的了解,道家借卦象論陰陽,而有真陰真陽之說。離卦卦象為(上一長橫,中兩短橫,下一長橫),外陽而內陰,此陽中之陰謂之真陰,喻為己,為汞,為心中陰神;坎卦卦象為(上兩短橫,中一長橫,下兩短橫),外陰雨內陽,此陰中之陽謂之真陽,喻為彼,為鉛,為腎中陽氣。所以用紅鉛末補腎中陽氣,就是所謂「竹破竹補」之法了。所以喻嘉言才在後文中說,筠翁「乃平日預蓄此藥,必為方士所惑。」
好,下面是大家一起討論的時間,大家是做臨床的,可能有更多的真知灼見,我只是把它呈現出來給大家看。謝謝大家!
記錄者:馮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