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些鄉村間逝去或正在逝去的人和事,以及農耕文明產生消逝和發展的某一片段,那栩栩如生的人物,在我的腦海中像留聲機一樣不斷的回放,叫我不能忘懷。在工業文明和農耕文明相互交織的今天,留給我們更多的思考。
不記得是六九年,還是七〇年,那時候的鄉下還沒有收音機,我只記得每家每戶都安裝了一個喇叭,一根細細的鐵線,把千家萬戶聯繫在一起,每家的廣播都要接根地線,埋在牆角的地下,有時候還要澆點水,說這樣聲音大,那時候我有八九歲的光景吧,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洗臉的時候,把臉盆子裡的水倒向地下的電線,每到打雷的時候,大人都說要注意啦,趕緊把開關放下來,廣播不要被雷打掉了,也經常聽到大人們說,我昨天在家被廣播線電了,身上麻麻的很難受,也有的說,我都摸了那電線,一點感覺都沒有,各說各的理。不過大家聽到的都是同一個聲音,某某大隊人民廣播電臺開始廣播啦,這點大家沒有不同的意見,那些見識過世面的人說,大隊裡那個播音員我見過,是從廈門下放我們大隊的知青,扎著個小辮子,胸前掛著毛主席像,聲音好聽,人也漂亮,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這些話也就是那些青年人在私底下說的。
那年我小姨父剛從部隊退伍,二十多歲,從部隊帶四來了一臺收音機,聽說能收到很多臺,不像廣播喇叭裡只有一個聲音,能聽到好幾個省的廣播,說得我心痒痒的總想見識見識,很想聽聽收音機是怎樣發出的聲音。有一天,大概是五月端午節吧,母親帶我去小父姨家作客,一到姨父家就想聽收音機,小姨父雙手捧來了收音機,我好奇的第一個跑到他身邊,看見有一個像梳妝盒子那麼大的的東西,我看到他把收音機放在桌上,四周圍滿了我舅舅和老老少少的親戚,都很希奇的看著,大家等了半天也只聽到收音機裡噝噝聲,就是不說話,這個時候小姨父說,讓人拿一根竹篙子,要天線才成,只見他把一根早已準備好的細細的鐵絲,一頭連在收音機上,一頭連在竹篙的頂尖,把竹篙靠在屋簷下,高高的伸向天空,說來簡直不敢相信,一會兒工夫,收音機裡就傳來了《東方紅》的歌聲,還能調臺,聽到「樣榜戲」,大家聽得興奮,感到新鮮。小姨父說,給你們聽一晚,走的時候一再強調,不能把收音機搞壞了。
我記得大家聽了大半夜,大人陸續睡覺去了,等到吃過早飯,小姨父過來拿收音機的時候,發現怎麼也沒有聲音了,天線豎得再高也沒有用,他當時就嚇唬我們說:叫你們不要搞壞了,你們還是搞壞了,你們賠,說得大家不好意思,並說我們根本沒有動你的收音機,現在誰會修啊,你還是找人修修吧,姨父看到我們著急的樣子,笑嘻嘻地說:我來看看,檢查了一會說,收音機沒有壞,是電池沒有電了,他馬上拿出幾節新電池換上,不一會功夫,收音機馬上就能唱了,這樣大家才放下心來。
轉眼間到了夏天,大家都在街上納涼,大人手拿芭蕉扇,涼凳上坐滿了人,凳子邊放了茶壺和杯子,渴了就倒一杯涼茶,坐在那裡八卦,這個時候幾個知青也來納涼,只見一個叫方國民叔叔的下放幹部手裡也拿著小小的收音機,裡面的聲音很清晰,還不要天線,看來比我姨父的那個更高級,鄉親們都問這個是什麼東西,方叔叔說:這個是我自己裝的,是二極體收音機,大家誰也不知道二極體是怎麼回事,都露出了對方叔叔敬佩的神情,感覺這個方叔叔非常有學問。過了幾天,納涼的人們發現這幾天唯獨沒有看見方叔叔,也聽不見那收音機的聲音了,大家互相詢問,有幾個知識青年悄悄地說,上面說方叔叔夜裡偷聽臺灣的電臺,可能是臺灣特務,嚇得大家都沒有了聲音,好在經過調查,方叔叔家庭成分好,本來就公安出身,那臺收音機,信號太弱,根本收不到什麼敵臺,但是從那以後,方叔叔也不敢玩收音機了,大家夜晚聊天的時候,只有星星在無言的做伴,只有清風在悄悄地私語。
時光悠悠,我己年近花甲,最喜歡緊跟時代步伐的,就是買那些電子產品,電視機、錄音機、DVC、平板、電腦等等,在這個方面,我也算是很趕時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