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大師的腳步,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追隨古聖先賢學習孔夫子的《論語》。我們繼續跟隨南宋理學大師朱熹學習他所編寫的《論語集注》,這是本系列文章的第7篇。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為人謀而不忠乎?
一提到「忠」,現代人可能會反感,認為「忠」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在任何一部儒家經典著作中都找不到這句話,甚至找遍整個網際網路都找不到出處。
而這句話多次出現在明清兩朝的小說中,所以這兩句話很可能是在明清兩朝極端的皇權統治之下才出現的。說這句話的人是歷史的罪人呀,歷史上沒有人敢站出來親口承認這句話是他說的,沒有人敢承擔這個歷史責任呀。所以,不要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或主張都抹黑到儒家來,更不要污衊孔子以及歷史上的聖賢。
那到底什麼是「忠」,朱熹的解釋是「盡己之謂忠」,盡己就是儘自己的本分、儘自己的能力,這就是忠了。
為人謀而不忠乎?每個人每天都要扮演很多角色,自己是不是盡了各種角色的本分?在公司作為員工,是否盡了員工的本分,沒有消極怠工?在父母面前是子女,是否盡了為人子女的本分,是否對父母和顏悅色?在配偶面前,是否盡了夫妻的本分,關愛對方而又給予對方空間?在孩子面前,是否盡了為人父母的本分,是否和善而又不失威嚴?在社會上作為社會的一份子,是否盡了社會公民的責任?這些都是對忠的拷問。
在《三國演義》中有兩個人就是「忠」與「不忠」的典型代表,關羽是劉備的拜把兄弟與部將,他曾經投降曹操,他對劉備是絕對的忠心。雖然他投降曹操時也曾經「身在曹營心在漢」,不過他在曹操麾下的時候也是盡心盡力地替曹操辦事,在曹營的時候,關羽對曹操依然是忠。而另一個不忠的反面代表就是呂布,他做丁原的義子,非但不盡義子的本分,反而為榮華富貴而殺丁原;他做董卓義子的時候,還是不盡義子的本分,為了一位女人而殺董卓;當他走投無路,劉備好心收留他,他非但不思恩圖報,反而奪取劉備的徐州。
與朋友交而不信乎?
朱子說「以實之謂信」,實,就是不虛、不假的,不要玩虛假的那套。古代人的生活與職業角色都較少,放在今天,同學、同鄉、同事、工作夥伴、顧客、生意場上的朋友,都算是朋友。在朋友間是否講信用,不跟朋友玩虛的,不欺騙朋友,就是信。
借了朋友錢,說好過幾天還,幾天之後是否真的還了?
賣給顧客的商品是否能保證質量,沒有以次充好?
販賣的食品,是否保證食品安全?
說好了愛人家一輩子,這個承諾堅持了多久?
一被這樣地拷問,有些人也許心虛了,有些人甚至惱羞成怒了。
可以拒絕,可以不給承諾,但是要誠信。對他人的不誠信,就是對自己的不誠信。是自己給自己貼上大標籤告訴別人「我不誠信,你們以後不要在我身上有任何期望」。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
傳不習乎?
朱子對「傳」的解析是「受之於師」,「習」是「熟之於己」,傳習兩個字都是對自己而言的,老師教授給我是為「傳」,我把知識技能操之熟練是為「習」,「習」強調的是熟練,並非僅僅是指複習,因為複習還不一定意味著已經熟練。再重複一遍:「習」強調的是熟練。這樣「傳習」兩個字合起來的意思就是:把老師教授給我的學問,反覆練習,操之熟練。做到「傳習」這兩個字,就不辜負老師的一番教,也不辜負自己的一番學。
曾子每天都在「傳習」二字上檢視自己,一方面是他對老師的信任和誠敬,另一方面是他對學問的敬畏之心。
明朝中期,王陽明的弟子們匯集多人的力量,前後耗時約四十年的時間,彙編成一本書,名為《傳習錄》,「傳習」二字就出自曾子這裡,他們熟讀朱熹所編寫的《論語集注》,對「傳習」二字的理解可謂滾瓜爛熟、深入骨髓,可見王門弟子們對老師的敬重以及對陽明心學的敬畏之心。
踐履精神
「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曾子每天都在「忠」、「信」、「傳習」這三件事上反省自己,他就這樣切記下功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朱子評價曾子說:「其自治誠切如此,可謂得為學之本矣」。曾子如此真誠懇切地自修,可以說他是掌握了為學的根本。朱子又說:對於「忠」、「信」、「傳習」這三件事,則又以「忠」和「信」作為傳習的根本。意思是在孔夫子所教的那麼多學問之中,朱子認為「忠」和「信」是孔夫子所教的根本。
反觀現在的社會問題,在「忠」、「信」、「傳習」這三件事上,社會上已經不再傳習孔夫子的學問,否定批判的聲音不絕於耳,嗤笑「忠」為愚忠,人與人之間不誠信,社會出現信任危機。社會的走向跟孔子、曾子、朱子的本意背道而馳。
尹氏說:「曾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守約」在網上找到兩種解釋:一是「保持儉約的德性」,二是「遵守約定的事」。個人認為這兩種解釋都不能很好地解釋「曾子守約」的意思。
曾子守約,首先守約有守住自己、約束自己、管理自己的意思,他不是管人、不是管外界。他聚焦在自己的身語意上,而不是聚焦在他人的身語意上。
「守約」另外一層意思,只好借用佛家的詞彙來解釋,佛家講戒定慧三無漏學,戒能生定,定能生慧。曾子守約就是他做到了戒和定,戒是不做不該做的事,定是定力。曾子堅守住「忠」、「信」、「傳習」這三件事,不做不忠不信的事,不管生活工作多忙,他都傳習老師所教他的學問。他不是口頭說說而已,他真的做到了,並且有定力,不受外界的誘惑。
最容易讓世人淪陷的莫過於財色,口頭說自己不貪不義之財、不好色,這很容易。可是一旦真的面臨財富的誘惑,面臨美色的誘惑,是否能夠抵制誘惑,是否能夠繼續持戒,是否能夠保持定力,這才是真功夫、真境界。
謝氏說:「孔子很多弟子,有很多傳人,可是他們越傳越失真,到後來都失傳了。唯獨曾子這一學派,專門向內用功,反求諸己,傳承不會失真,從曾子的後代傳人子思、孟子就可以看出來了。聖人的嘉言善行,不能全部流傳在世上,唯有曾子這一派倖存而未泯滅,學者怎麼能夠不盡心傳習呢?」
曾子守約,能夠約束自己、管理自己,能夠持戒,不做不該做的事情,把時間精力聚焦在自己的身語意上。這就是曾子的誠意正心,這就是曾子的格物致知,這就是曾子的致良知,致吾心之良知於日常事務上。曾子每天都在檢視自己,每天都在致良知,乃至一輩子都在檢視自己,一輩子都在致良知。正因為如此,曾子做到了戒和定,因而生慧,有大智慧,所以他被稱為「宗聖」,配享孔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