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聞鶯啼
2020年3月22日 作
一個喜愛文學特別是詩詞的好朋友看到後立即將第三句改為「忽聞枝頭鶯啼脆」,也就是說用「枝頭」替換了「樹上」。顯然,「枝頭」比「樹上」更有詩情畫意。但是,本七絕的格律規範決定了此處不能用「枝頭」替代「樹上」。這首小詩是按照仄起仄收的七絕格律規範寫的,如下所示:
格律詩的聲調
現在,有必要跟大家談談人們俗稱的「平仄」,即格律詩的每一個字的聲調知識了。其實在現代漢語語音裡,所謂平仄非常簡單,只要學過漢語拼音就可以了。按現代漢語拼音的規定,漢字發音分為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四個聲調(輕聲除外),平聲,包括陰平(第一聲)和陽平(第二聲);仄聲,包括上聲(第三聲)和去聲(第四聲)。注意,「上」,讀第三聲shǎng,千萬別讀成第四聲shàng哦。在我看來,很簡單的事被聲調製定的前輩語言學家給搞複雜了,為什麼非要把平時讀shàng的「上」字定音為shǎng來表達聲調呢?為什麼不可以用其他平時讀shǎng的字,如「晌」「賞」或者用其他發音第三聲的漢字如「水」「柳」等來表達聲調呢?這似乎跟我國有些學者喜歡故弄玄虛,簡單的事情複雜化,讓別人弄不懂而顯得自己學問高深的心理狀態有關。這種事情還真不少,比方說在南美洲有個國家叫秘魯,如果你沒聽說過這個國家,你見到「秘魯」大概會讀成mìlǔ,於是乎有學問的人就會輕蔑且賣弄地教你,「那叫bìlǔ」!其實這能怪你學問不深嗎?明明是掌握著正音「權力」正音專家玩的把戲。我還認為,把漢語聲調的四聲歸納為陰平、陽平、上聲、去聲也是故意讓老百姓看著有雲裡霧裡的感覺。既然說「上聲」「去聲」,為什麼要說「陰平」「陽平」而不說「陰聲」「陽聲」,難道是「陰」「陽」要強調是平聲,那為什麼不說「上仄」「去仄」?再進一步說,用「陰陽上去」也是有點兒故弄玄虛,其實更能讓人一目了然的是用一句讀音是「陰陽上去」的成語,如「花紅柳綠」「山清水秀」來表述四聲,豈不是更接地氣?話題扯遠了,還是回到平仄問題上來。人家老祖宗就是這樣給定下的聲調表達規矩,咱還只好先這麼用著。現代漢語的平仄,只要記住平,即陰平和陽平;仄,即上聲和去聲。這樣你寫格律詩是對照相應的譜式,遵守平仄規矩就不會犯平仄混亂的錯誤了。
現代漢語分辨平仄十分簡單,但古代漢語就有點兒麻煩了。古漢語聲調也分四聲,跟今天的「陰陽上去」不盡相同,而是平聲、上聲、去聲和入聲。古漢語的平聲,也是現代漢語的平聲(陰平、陽平);而古漢語的仄聲,除了上聲和去聲外,還有入聲。但古漢語的入聲,現代漢語裡已經消失了。入聲,發音短促,有點像爆破音,讀起來很像短促的去聲。我國的普通話裡沒有這個發音了,北方人更不會發這個音,估計南方的地方發音,如吳語、粵語、湘語,還可以發入聲。比方說「白」,讀音bái,這是陽平音,是平聲,但在古漢語,白髮入聲字,有點像bò。現代漢語沒有入聲了,那古漢語裡的入聲字去了哪裡呢?原來,它們分別被分流到今天的平聲和仄聲兩大家族裡了,有的轉為平聲,有的轉入仄聲,轉入平聲的就「入轉平」了,轉入仄聲的就「仄仍仄」了。所以,當你閱讀欣賞古人格律詩作時,經常會發現有些字怎麼與其譜式不同,該用仄聲的地方怎麼用了平聲呢?這時你應該查一查這個字在古漢語裡是不是入聲字。到哪裡去查呢?有一些關于格律知識的書籍裡一般都會列出常用的入聲字,可以從中查得到。但以前各種書籍給出的入聲字,對於今天辨認平仄有些繁瑣,其實只需要把轉入平聲的入聲字列出即可,而轉入仄聲的入聲字在古漢語裡本來就屬於仄聲,大可不必多此一舉地列出來。我去年出版的《詩詞曲格律入門》(遼寧人民出版社,2019年9月),就作為一個附錄,給出了經我個人整理出來的《轉入平聲的入聲字》,有需要的讀者可以翻閱該書第527⁓528頁查詢。
今人寫格律詩,到底應該怎樣定平仄,也應根據個人的喜好。我屬於「現代派」,主張按現代漢語的發音定平仄,以《現代漢語詞典》和《新華字典》為準,陰平、陽平即為平,上聲、去聲即為仄。為什麼我這樣決定聲調取向呢?這就涉及到我們寫的格律詩是給誰看。格律,是古代格律詩大家為我們定下來的聲調和韻律的規矩(今天只談聲調),讀格律詩首先感覺到的是其抑揚頓挫之美,這種美感就是由其固有的聲調決定的。如果我們今天仍然用古韻,如《詞林正韻》,把轉入平聲的入聲字仍用作仄聲,那寫出來的詩篇讀起來就失去了應有的聲調起伏感了。我們寫格律詩不是要念給老祖宗聽的,是給自己聽的,給現代人聽的。當然,老祖宗們寫的格律詩是出於他們所處的時代,他們用慣了入聲字,在他們那個時代讀起來完全符合聲調的,我們今天聽起來可能不那麼順耳了,但我們無法要求老祖宗們按照我們現代的發音重寫一遍。
至於今天堅持用古韻寫格律詩的,一點兒也沒有錯,如果你覺得堅持古韻更能顯得文化底蘊深厚,學問更大,那就堅持用古韻。但有一點,古韻和今韻,只能二選一,決不能混用。
今天主要跟大家聊聊平仄,以後再聊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