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電影:小說改編的影視劇,作家與影劇的關係
《酒徒》劇照
《酒徒》是劉以鬯發表於1963年的小說。2011年由黃國兆改編並導演成同名電影。
《酒徒》被冠以中國第一部意識流小說,到底是不是這樣,很難講,可以肯定的是,這部小說的實驗色彩非常濃厚。
小說變為電影,其實就是導演黃國兆的取捨與選擇。從不同角度來看,其實會產生不同的情趣。
在聊這部電影的同時,我們可以和2015年的一部關於劉以鬯先生的記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第二季第二集)一起對照來看。
01
從人物的關係看《酒徒》
一個loser如何走出困境,成長起來,這其實是商業片最愛表現的主題。《酒徒》中的潦倒作家也是這個樣子。
當然,作為一個文藝調性濃厚的電影,給主角出路或者希望,是沒有必要的,那只會讓電影落入俗套。
這類影片最在意的是人的狀態。對於《酒徒》這部影片,自然要多表現這個酒徒作家不堪的生活現實。除了煙、酒和寫作,能串起作家人生軌跡的,就是他接觸過的女人。
原著裡探討了很多文學與現實,比如戰爭,這些對話之外的語言是小說的血肉。而電影需要的是對白,自然少不了和女人的對話。
這樣就把電影逼到一個危險的境地,看看之前的例子就知道了,《白鹿原》被王全安弄成了一個蕩婦和那些男人的故事,《黃金時代》也容易被人們看成是蕭紅和她生命中男人的故事。
《酒徒》不過是換作男人為主角而已,觀眾腦中整理故事的線索,很容易跟隨兩性關係發展的軌跡遊走。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再文藝的電影,可能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故事,但不可能沒有人物。
還好,《酒徒》中的女人並沒有大段落的出現,她們是作家生命中的點綴與過客。
除此之外,生活裡還有盜用他劇本的導演,請他寫黃色小說的報社老闆,以及不斷支持他堅守嚴肅文學立場的同道好友。
顯然,這個主角姓劉的作家身上有著劉以鬯本人的自傳色彩,在記錄片中,老先生說自己當年一天最多要給10個報刊寫連載小說。
一般白天要寫娛樂大眾的作品,晚上寫自己喜歡的那類小說,儘管非常辛苦,但卻樂在其中。
02
從文學的角度看《酒徒》
電影改編自如此實驗性的小說,文學性自不必說。我想提及的是電影裡探討文學的段落。
好友麥荷門在飯桌上問作家,茅盾的《子夜》和巴金的《激流》寫得怎樣……甚至後來還談到託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
對於這樣的問題,飯桌對面的作家很傷腦筋,他更願意聊女人的話題。而麥荷門很執著,之後還會邀請他一起做《前衛文學》雜誌,而體會到生存壓力的作家已經在寫關於潘金蓮的黃色小說。
對文學的態度,就可以看到這個酒徒的生活現狀。
文學對他是過去時,書架上各種英文小說,以及他想寫的《海明威在香港》,都表明嚴肅文學,於他的意義已經淪為戲謔和把玩的對象。
只有撰寫武俠和色情才有出路,但他仍然賺不到什麼錢。
想到賺更多錢的路子是寫劇本。作家問製片為什麼有人願意花三千元買個劇本。
對方的回答是:拍一部電影三千元算什麼?李導演在片場摔碎一個花瓶,那就是三千三千又加三千了……
這段在小說原著中是這麼說的:
「既然這樣,他們為什麼還肯付三千元去購買一個劇本?三千元在一部電影的製作成本裡佔的百分比,實在微乎其微。
最近有一部古裝片,片子裡有一場戲需要摔碎一些古玩花瓶,單單這些花瓶的支出,已經可以購買三個分幕對白劇本了。」
導演不能光靠照抄小說對白來完成所謂的「忠實原著」,怎樣改得口語化又符合人物特點,才是電影藝術在劇本方面應該做的功課。
《酒徒》的原著中,劉以鬯還借人物之口,談論自己喜歡的小說,看到那些作家的名字時,又讓人想起許鞍華的《黃金時代》,在小說中有這樣一段:
「麥荷門對女人似乎不大感興趣,對酒,也十分平常。他對於文學的愛好,大概是超乎一切的。他一定要我回答他的問題。態度堅決,臉上且有不滿之色。
沒有辦法,只好作了這樣的回答:就我記憶所及,沈從文的《生》與《丈夫》、蘆焚的《期待》、端木蕻良的《鷺鷺湖的憂鬱》與《遙遠的風沙》、姚雪垠的《差半車麥秸》外,魯迅的《祝福》、羅淑的《生人妻》、臺靜農的《拜堂》、舒群的《沒有祖國的孩子》、老向的《村兒輟學記》、陳白塵的《小魏的江山》、沙汀的《兇手》、蕭軍的《羊》、蕭紅的《小城三月》、穆時英的《上海的狐步舞》、田濤的《荒》、羅烽的《第七個坑》……都是優秀的作品。此外,蔣牧良與廢名也有值得提出來討論的作品。」
這也並不奇怪,誕生於上世紀60年代的小說裡,提及幾十年前的小說是很正常的。
小說裡探討小說,再多也沒什麼。而在電影中,這些關於文學的態度,都是用來對比出這個潦倒生命面對生存的抉擇。
之所以有了這些對嚴肅文學的探討,才能對比出他在寫武俠和色情小說的從容。
這個人好像經歷了很多,到了中年危機,知道純文學與金錢的距離,但他從來都模糊著自己對酒和女人的距離。
03
從導演的選擇看《酒徒》
改編的藝術是再創造的藝術,就好比日本設計師原研哉倡導的「再設計」一樣,你看這個作品,既是它,又不是它。
電影的改編有一個重現和描摹的過程,小說的裡人物,不同的讀者,腦子裡想像的是不同的樣子。
沒有電影的話,誰能想像由張國柱來扮主角?更不會想到導演會讓一個女演員(蔣祖曼)來反串麥荷門這個角色。
而這個演員同時扮演了作家生活中豔遇的十七歲舞女張露。不到演員表出來的時候,觀眾估計很難分辨。
電影改編小說,並不是化繁為簡的過程,時間是縮短了,但需要呈現的反而更多,這不是簡單的數學加減法。
所謂忠實於原著,是指電影在把小說具象化之後,離觀眾心目中對小說的想像是否接近。
演員限定了角色的形象,觀眾是否認可,不得而知。
不過,對於這樣小眾的電影,估計沒有多少人會去對比小說中的人物,甚至沒有多少觀眾會成為小說的讀者。
04
劉以鬯及其他
難怪劉以鬯的小說《對倒》能夠啟發王家衛拍攝《花樣年華》,因為老先生年輕時就在上海和香港生活過。
劉以鬯是大氣晚成的作家, 很多重要作品都是五十多歲完成的,比如《對倒》,是54歲時候寫的。
對倒本身是一種很難見到的郵票連接方式,《花樣年華》裡借用這種方式在拍攝一男一女的擦家而過,「對倒」的形態無處不在,比如梁朝偉和張曼玉搬家的那場戲。
在上海生活的時候,劉以鬯曾經看到過張愛玲不止一次,因為後者當時去膠州路的《西風》雜誌投稿。
香港的文學困境長久以來困擾著劉以鬯,他是這個道路上始終堅持創作的人,他很推崇張愛玲和沈從文這樣的作家,但他是用小說的方式寫的。
當年香港作家也斯先生採訪劉以鬯的時候,他很謙虛的說自己是流行作家,這反而讓也斯對他更加崇敬。
拍攝紀錄片的那一年,劉老95歲,還在繼續創作新的作品。因為都是手寫在紙稿上,經常這樣寫下去會很枯燥。
於是,收集模型和製作模型的樂趣填補了眼前的乏味。
談到生活,自然也會談到愛情,劉以鬯和老伴羅佩雲於1956年在新加坡相識。
羅佩雲女士曾是歌舞團跳現代舞的舞者。兩人相熟一月後的某天,劉以鬯曾當面表白,在輕鬆的環境下,羅女士沒有正面回答。
決定和劉以鬯相伴的機緣,恰恰是羅佩雲有次去探望他,突然間劉老開始咳嗽並咳血,兩個人都嚇壞了。
那一刻,羅佩雲知道,這個人的生活是需要有人照顧的。正是在愛人的體貼照顧下,劉先生漸漸改掉抽菸喝酒的惡習,對他長壽有很大的幫助。
紀錄片中引用了很多《酒徒》裡的文字,可以作為電影的輔助版本,讓你更好的理解電影。當然,最好的選擇,還是直接去讀劉以鬯的小說。
從文字可以看出,詩與哲思入小說,也是劉以鬯的寫作特點,摘抄一句作為本篇的結尾:牆是一把刀,將一個甜夢切成兩份憂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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