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麗麗接到電話,興奮了好一會。她託表姐租門面的事,說了有差不多兩個月了,今天在食堂吃午飯時,表姐打電話告訴她有一個蘇北人家裡出了點意外,想把門面轉讓,回老家,很著急,只是她要求一次性將門面和貨物的錢一共25.8萬付清。表姐在電話裡還有點擔心這麼多錢,麗麗能否拿出來,另外時間只有一個禮拜,有誠意的話馬上付一萬元定金。麗麗毫不猶豫地對表姐說,沒問題,我晚上就把一萬元通過支付寶轉給你,你代表我把合同籤了,我馬上準備錢。
汪麗麗來浙江這家製衣廠打工已經有三年了,三年前她憧憬著過幾年能將孩子接來上學,一家人在城市買房安家。女兒很懂事,上五年級,每年都能評上三好學生,她將三好學生獎狀仔細地貼在牆上,她說將來她要把這些獎狀帶到浙江的新家裡去。可是三年過去了,孩子無法帶在身邊上學,為此麗麗常常一個人默默流淚,以她和她那個做瓦匠的丈夫一年掙的那十幾萬,猴年馬月才能實現買房的夢想。為了孩子的學習,她決定不再打工,回老家去,找個鎮上的門面賣賣服裝,以她這幾年在製衣廠的經驗和對服裝的了解,開服裝店她還是很有信心的,最主要還是能和孩子在一起,照顧她的生活和學習。
現在門面找到了,而且那家服裝店離表姐的玩具店不遠,生意一直很好。所以表姐也不敢多還價,只象徵性的還了2000塊錢。這個店想轉讓那就是分分鐘的事情。麗麗想著表姐這次幫了這麼大忙,一定得買點好東西感謝感謝她。麗麗迅速行動起來,打辭職報告,打電話通知丈夫,給女兒和表姐買禮物,還要請要好的幾個姐妹吃飯。
眼看就要過年了,年底廠裡也很忙,姐妹們也沒時間說說話,草草地請吃了離職飯,麗麗踏上了回家的路。
丈夫也請假回來了,最高興的是女兒,聽說媽媽回家開店,不去外地打工了,整天笑容滿面,春風桃花。丈夫不大說話,聽老婆說還差幾萬塊錢,就一聲不吭,出去幫忙借錢。
鎮上的門面房也有很多,可是最近幾年由於受電商的衝擊,街面上也陸續有店面倒閉,貼上門面轉讓,門面出租甚至門面出售的小廣告。表姐家的房子買的早,又是鎮上最繁華的十字街,所以表姐家的生意一直還好,再加上不用付房租,表姐一家還是很滋潤的。那家服裝店比表姐家的店更靠近十字路口,那個蘇北人早年也在服裝店打工,後來出來開店的,人也長的漂亮,嘴巴也甜,她的服裝店雖然檔次不高,但客流一直不錯。除去一年28000元的房租,聽說還有十萬左右的利潤,要不是有特殊事情,她是不會捨得放手的。這25.8萬包括了房租,店裡的存貨,還有寄存在地區總部的貨物,還有一部分裝修的費用以及少量的轉讓費。麗麗花了幾天時間,盤貨,記帳,一切準備就緒。
少不得要接受親戚朋友們的人情,鮮花爆竹,熱熱鬧鬧的,爆竹的碎屑飄得滿地都是。麗麗特意將自己也打扮了一番,雖說沒有城裡人的精緻,也不乏女人特有的風韻。做個服裝店的老闆娘她還是有些資本的。
白天忙店裡的生意,晚上忙家裡,再忙,麗麗的心裡也是甜的,她可以天天和女兒在一起了。丈夫依然去到外地打工,麗麗每天在店裡做好飯等著女兒回來,鎮裡的學校離家不遠,而且女兒也是五年級的學生了,她跟媽媽說:「我可以自己回家的,不用你接送,我沒有那麼嬌氣,再說這幾年我都是一個人上學放學,習慣了,媽媽你就放心吧。」麗麗聽到女兒這些話,她的心裡好難受,要不是當著女兒的面,她的眼淚就會掉下來了。麗麗每天變著花樣的燒各種好吃的給女兒吃,她想著這幾年虧待女兒太多,她要把這一切補回來。和一家人在一起,住在一起,吃在一起,這在很多人看來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對於麗麗一家卻是那麼奢侈的事情。她們一家三口卻天各一方,自己和丈夫在不同的城市打工,女兒成為留守兒童。現在她和女兒團圓了,可是丈夫還在外面打工,三個家變成了兩個家,可是什麼時候才能變成一個家呢?麗麗在心裡想,這一天也許不遠了。
服裝店的生意真的不錯,她在心裡感謝表姐,也感謝蘇北大姐,更在冥冥之中感謝菩薩。
過年的氣氛漸漸濃了,丈夫也比以往回家的早,一家三口難得的團聚在一起!年貨也比往年豐盛。丈夫回家的早,還有另外一種原因,他不敢跟別人說,他悄悄地跟麗麗說,他在武漢打工時聽說了一種怪病,叫什麼不明原因的肺炎,有人因為得了這種病死了,他害怕,就不管不顧地提前回家了,工頭還威脅說開年不要他了。大不了再重新找個地方打工,比丟了性命好。麗麗的丈夫雖然不言不語,可心裡還是很有主見的。
果然,1月23日也就是臘月二十九,麗麗一家看電視時,看到了武漢宣布封城,新型冠狀病毒肆虐。麗麗慶幸丈夫回家的早,不然想回家就不能了。她在心裡想著這個老實的丈夫這次竟然這麼靈活,聰明,平時怎麼沒有發現呢?病毒遠在武漢,還好我們這兒很安全,麗麗現在一點也不擔心了。一家三口安全平安在一起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可是新冠病毒的疫情發展卻出乎這小兩口的預料。封城令從武漢迅速向各地擴散,連麗麗所在的江南小鎮也被要求關門閉店,居家隔離。熱鬧的街面一下子冷寂下來,除了防疫宣傳車日夜不停地來來往往,巡邏車穿街過巷,街上看不到一個行人。本該最熱鬧喜慶的春節,也變得如此落寞。麗麗與她的丈夫也只有在家刷刷手機,拜年祝福,發紅包搶紅包,倒也開心愉悅,還省去了往來走親戚的疲累,和一筆不小的送禮費用。只是可憐了那些個賣新春祝福禮物的店家與小商小販們,那些新鮮的水果,鮮花過不了幾天就會蔫壞了。麗麗的服裝店也被貼上了政府的停業通知和工商所貼的停業封條,剛剛開始經營的服裝店也不得不停業了。
麗麗早就沒有了看電視的時間和習慣了,可是在居家隔離的這段日子裡,她天天坐在電視機前,希望看到武漢傳來好消息,看到中央的政策有什麼新變化。她現在變得越來越焦急,那麼多的貨堆在店裡,一件也賣不出去,沒有了收人,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要持續多久?本來春節期間正是服裝店的銷售旺季,這一切突然歸零,怎麼辦?怎麼辦?
學校雖然可以複課,但是是線上教學。麗麗家沒有電腦,只好將手機給女兒上課,手機畫面太小,時間長了會影響孩子的視力。麗麗跟表姐商量,就讓女兒去表姐家蹭電腦上課。女兒上課的事總算解決了,店面也解封了,可是服裝店的生意卻是一落千丈。鎮東一家大飯店在處理凍雞,平常50-60元一隻現在30元一隻,麗麗也買了2隻。麗麗不知道店裡的服裝怎麼辦?也像雞一樣腰斬?她感到不寒而立。平常很有主張的麗麗也陷入迷茫之中。以前從沒想過要和誰商量事情的麗麗,這時候真得感到無助,想有個肩膀可以依靠,有個人可以商量。
儘管打了對摺,可是那些生客或是熟客話裡話外還要還價,即便如此,一天也賣不了幾件。那些電商上賣的服裝幾十元一件,真的太便宜。麗麗想,他們是如何賺錢的呢?這個世界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丈夫也出不去,只有在附近打打零工,學校依然在上著網課。一家三口還是可以團聚在一起,可是家裡的收人可是大不如前了。麗麗心裡想著,要不要貼一張門面轉讓的小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