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翁
2027年,人類喪失了生育能力,多年來一直沒有新的嬰兒誕生。隨著地球上最後一名18歲青年的意外死亡,全球陷入了恐慌狀態,第三世界的非法移民紛紛湧向英國和其他西方富裕的民主國家。思想激進的英國移民局警察西奧受人之託幫助一名黑人女孩搞到合法身份離開英國,不想這名女孩竟然身懷六甲,在逃亡途中生下了一名女嬰。最終,西奧成功掩護母女倆逃離,自己卻身中流彈而亡。
這是墨西哥導演阿方索·卡隆在2006年拍攝的《人類之子》中講述的故事。影片上映後,卡隆開始用心籌備《地心引力》的拍攝。《地心引力》在2011年拍攝,2013年上映,並在2014年斬獲了第86屆奧斯卡最佳導演、最佳攝影、最佳視覺效果等七個獎項。
評論界往往把《地心引力》用3D和電腦動畫特技展現出來的絢麗的太空場景與英國導演庫布裡克在1968年執導的經典科幻片《2001:太空漫遊》相提並論,同時又指責影片的情節過於單薄,講述的基本上就是由桑德拉·布洛克扮演的太空人瑞安在太空站爆炸後如何返回地球的歷程,欠缺《2001:天空漫遊》的思想深度。可是卡隆這次在《地心引力》中「玩」的是技術,不是思想。說到「深刻」,卡隆絲毫不遜於哲學家。
《人類之子》一般被當作「科幻片」,而卡隆卻說,自己對科幻題材一向不感興趣,「我不想拍攝一部關於未來的電影,我只關乎當前,我們的今天正在改變未來,這不是部科幻片,不過是被設定在2027年罷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全球化」「地球村」諸如此類的說法甚囂塵上,仿佛我們的社會正在走向「世界大同」,而真實的情況卻是西方國家的移民法規越來越嚴格、非法移民的日漸猖獗以及恐怖活動的激增,這些正是《人類之子》所展示的。影片中頒發難民特殊通行證的上流社會的官員如同冷漠的動物一般耽於個人享樂,成了尼採所說的「末人」(the Last Man),而最終擁有生育能力的卻是那位非法移民的黑人女孩,她最終在難民營生下了地球上唯一的嬰孩。卡隆曾經說,「很多以未來為題材的故事涉及諸如『老大哥』這樣的主題,但我認為那是20世紀的暴君形象。今天的暴政採取新的偽裝——21世紀的暴政名為『民主』。」斯洛維尼亞哲學家齊澤克在《暴力:六個側面的反思》中指出,《人類之子》中的「享樂主義縱容(hedonist permissiveness)加上新式社會隔離和建基於恐懼感的控制,難道不是我們今天社會的寫照嗎?」
《人類之子》用手提攝影機拍攝,貫穿著卡隆偏愛的長鏡頭,以紀實的風格隱喻了當代社會。影片的攝影指導艾曼布爾·盧貝茲基同樣來自墨西哥。在談到《人類之子》的攝影時,他說,「攝影機已經變成了場景中的另一個人,一個好奇的追隨者,跟隨我們的主人公,讓觀眾感到身臨其境。」盧貝茲基也是《地心引力》的掌鏡者,《地心引力》也體現了他的這一攝影風格,這對影片的成功功不可沒。
儘管《人類之子》和《地心引力》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影片,但在結構和內涵上還是頗有相似之處。在《人類之子》中,人類患上了不育症,如何延續種族,這是整個人類的救贖,而在《地心引力》中,太空人瑞安要設法從太空回到地球,這是一個人的救贖;在《人類之子》中,克裡夫·歐文扮演的西奧為了拯救黑人女孩而喪生,而在《地心引力》中,喬治·克魯尼扮演的太空人麥特也為了瑞安能活下來而作出了自我犧牲;《人類之子》的結尾,黑人女孩帶著嬰兒成功逃出了隔離區,而在《地心引力》中,瑞安乘坐「天宮號」的返回艙落入大海中之後,從狀如子宮的返回艙中艱難地爬上岸,如嬰兒般蹣跚學步,走向遠方。這些情節的設計顯得有些「矯情」,相比整部影片來說像是「人道主義的尾巴」,但正像卡隆說的那樣:「我拍攝電影一向是從自己的立場出發,而我是一個懷有希望的人。人性具有驚愕的破壞力,也同樣具備團結和克服困難的能力。」
《中國科學報》 (2014-03-07 第20版 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