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11 09:19 | 義烏商報
在義烏,他是書畫藝術界的「元老」級人物。三十年前曾發起成立義烏工藝美術協會,連任兩屆會長;後又與人牽頭創建市美術家協會,用畫筆謳歌新的時代,揚名浙中書畫界。但他從不倚老賣老,退休後讀書、繪畫和寫作「齊頭並進」,連續出版《井底蛙文》《生命碎片》多部散文集,以及《朱亦秋畫集》(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舉辦五次個人畫展,美術作品被海內外機構收藏170餘件,成為義烏首個擁有浙江省美術家協會和浙江省作家協會「兩棲頭銜」的人。
國際著名學者金觀濤閱讀了他的個人自傳《飄飛的種子》(上下集),欣然寫了《鄉土知識分子的心靈世界》的序文,稱其「散文堅守了『五四』的啟蒙精神」,「自傳生動展示了中國鄉土知識分子的經歷和心靈世界」。中國美術學院副院長杭間也曾著文稱其畫作「平和質樸又不失靈秀,品格高雅,筆法也極有傳統功底,是可以與許多大師媲美的。」
他就是朱亦秋先生,一個被譽為甘當「井底蛙」者。
樂在井底 蛙唱鄉土
朱亦秋的書房裡有一聯,上聯道:「井底固寒,幾許清暉養道骨」;下聯為:「觀天無礙,一聲蛙唱動星雲。」朱亦秋自稱「井底蛙」。他在專集《井底蛙文》(2004年著)自序中說:「井蛙者,乃普通之蛙也……井底雖深,可一孔窺天;萬物均在發聲,井蛙有權昂首鳴鼓。」
朱亦秋生在義烏,今年七十有六。他是一位普通農民的兒子,經歷坎坷,一生卻不平凡:1964年畢業於杭州大學外語系,有著當教師、農村幹部、廠長、文化局副局長、工商幹部等特殊生活經歷,但幾十年他一直未離開過養育他、給他思想和力量的故土。
他告訴筆者,自己常用一方印章,印文即「樂在其中」,這其中含義也包括「樂在井底」,井底便是社會底層。樂在其中,就是樂在社會基層,樂在人民群眾之中。他時不時會吟幾首題畫詩自鳴得意。如「東池蛙聲留客住,南園枇杷入畫圖」、「竹園連夜風雨急,盡聞底層抗爭聲」。不忘底層,樂在井底,仍要觀天,仍要蛙唱,有沖天之志,也有凌雲之夢。這正是他內心真實的寫照。
上世紀九十年代,朱亦秋在工商部門工作,就習慣赴基層,到市場,為個體工商戶排憂解難。工作之餘,他便拿起畫夾,畫故鄉山水,描鄉土風貌。
寄情山水,朱亦秋這些年一直堅持寫生採風,以此開闊眼界,增加創作素材,同時虛心聽取來自底層民眾的心聲。他曾四赴三清山,五登天台山。2009年初夏,曾帶在中國美院進修的三位年輕畫家去雁蕩山寫生十天。在三清山寫生,晚上沒地方住宿,就找到山上修建的工人棚屋宿營,與他們談天,體察他們工作和生活的疾苦。
「一位嚴肅真誠的畫家和作家,通過鄉土一隅,博取眾長,運用自己的語言,表達出對於人生和自然的看法。因此,它可以讓每一個非故鄉人都能同樣心領神會,從小景中看出廣大來。」他告訴筆者,善結三教九流人物,自己重在心靈的體驗,豐富個人的人生。他曾參拜過武當山的道長,也認識撐渡船的船老大、機械廠的翻砂工,還曾和東陽一位著名拳師有過交往,通過結交一些底層農民,了解了他們的生活現狀。
十年前,朱亦秋來到上溪鎮山塢村,以農業專業合作社和建設綠色生態農業為題,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調查。走鄉村、聽介紹、訪專家和農戶……他收穫頗豐,不僅結交了幾位「田師山友」(戲稱活躍在山裡田中的農友),還對農村基本現狀、農民的生存狀態、農業中存在的一些問題都加深了認識,同時意外尋覓到古窯遺址中的不少青花瓷碎片。「這可是義烏古代農民創造生活的見證啊。」此時的他,不禁興奮地驚呼起來。
朱亦秋的「山水畫,自出機杼,展示的是自家天地」。清華大學吳冠中藝術研究中心研究員,著名美術評論家徐恩存曾讚譽道,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畫家出生於浙東山鄉貧困的農家,在這個遠離文人與書香的地方,無法結緣翰墨,卻得到自然的天啟,使他自幼便親近自然,熱愛鄉野,獲得善良、忠厚、天真的品質和習性,並置入生命深處。這些源於天性的品質同樣地表現在他的繪畫之中。
人有高風 文有正氣
說一個人「不通世故」,固然不是好話,但說人「深於世故」,也不是好話。朱亦秋先生不唯上、不獻媚的這種「不通世故」,這在他身上表現得明顯一些。而這一切,與他推崇的作文、繪畫貴在「四氣」:正氣、真氣、生氣、大氣,無疑是一脈相承。
朱亦秋先生的人品是有目共睹的。有時他的觀點鋒芒畢露,讓畫界不少人一時接受不了。譬如,他認為,在山水畫史上,古代有一個以戴進為代表的浙派。「現在所謂新浙派,只是個模糊說法。我是反對這種以地域或風格來劃分畫家或畫作的方法。」
他說:「明朝晚期董其昌把古代畫界分為北派南派,目的在於排斥北方畫家而抬高自己。幾百年來,畫界仍有人在劃分什麼北派山水、南派山水。其實都是一些所謂美評家在無話找話說。現在,還有人在畫界劃分什麼黑土派、黃土派、大江派、嶺南派、新海派以及新浙派(指浙江杭州畫家群)等等,完全沒有必要。他覺得,江浙一帶的山水畫優點是講究筆墨精緻,有靈氣,氣韻生動。缺點是小氣,氣勢氣局不大,弄點小玩意,總見幾株枯樹,幾塊假山,且概念化,做作,作偽。這些程式化、概念化,無生氣,脫離了活生生的時代氣息。
朱亦秋認為,畫貴在正氣、真氣、生氣、大氣。這裡所說的「正氣」,正是當下書畫界最需要弘揚的精神。當今流行的園林山水氣質如何?雖然也肯定不少作品筆墨功夫不差,氣韻也靈動,清氣也盎然。但總的來看,氣質低下,品位欠佳,嚴格地說,這些畫透露的很少有陽剛的磅礴大氣、浩然正氣、蓬勃生氣、天然真氣。他對氣的要求是:要正不要邪,要真不要偽,要生不要死,要大不要小。
2011年,人民美術出版社為朱亦秋出版發行了八開精裝大畫集,另外還出版了小畫冊和寫生稿。北京《藝術市場》雜誌2016年全年連載了他的24幅畫作。
該年春,《美術》雜誌主編尚輝推薦朱亦秋去見人民美術出版社副總編胡建斌。胡總編在審閱了他帶去的幾幅畫作之後,提出為其出版「大紅袍」系列大畫集。朱亦秋一聽,急忙站起來說:「我是業餘畫家,無名無位,連全國會員都不是,怎能和書畫界的名家大師平起平坐?」竟當場拒絕了胡總編的美意。在當今這個追名逐利的書畫界,實在是一種驚世駭俗的舉動。
「我有自知之明,也有自己的底線。」朱亦秋說。
人有高風,畫才有正氣。朱先生追求的「正氣、真氣、生氣、大氣」,是互相貫通的。正氣就是正能量,也是對自己的高標準、嚴要求。
推崇「大野」謳歌時代
朱亦秋一直力倡畫大野山水。這大野是大視野、大境界、大氣象。不是一些人所理解的田野、山野、村野、荒野等形而下的風景或場景,而是指形而上的精神境界。具體地說,就是反對畫園林山水和景觀山水。大野山水的最大特點是師心為上,強調創造性。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努力踐行大野之路。上世紀九十年代,他創作了一批彩墨畫,以《紅土崗》、《夜宿三清宮》等為代表作。那是全新的畫法,畫江南、華南的無窮無盡的紅土地,紅土地上的蔗林和田園,紅土地上勞作的農民。最近十年,他重點放在畫大寫意水墨畫,有的則是巨幅山水畫。如《彩雨江南》《白雲泉》等。他提出「心山心水說」,運用大潑墨技法,以跳躍式的節奏,強烈的對比,創作出《大野新秋》《雞鳴山上》等作品,別出心裁,完全是心山心水。
「謳歌時代和人民,是每一位藝術家應盡的職責。」朱亦秋說。
近年來,他創作了《夕陽紅樹》《繡湖流霞》《東江三月》等一大批反映改革開放和時代生活好作品。其中「義烏新八景圖」,將故鄉似浪翻滾的雲雨、霞光及改革浪勢,融入了自己的筆意。
朱亦秋曾作過一首五言絕句:「客路絕壁下,行舟逆流中。開眼見大野,仰頭覓星空。」客,指本人;路,指大野之路。這用來形容他的人生之艱難,創作道路之困苦,再恰當不過。
由於失眠的原因,朱亦秋養成了後半夜看書的習慣,往往一看就是幾小時,以至到天亮。近兩年,清華簡《系年》叢書十一部、《講談社·中國的歷史》十部、莊子復原本(上中下)等幾十種歷史書,都是他在漫漫長夜中閱讀完的。他飽嘗了晚年喪子失孫帶來的失眠之苦,而從中變苦為樂,喜得讀書創作之歡。
在創作中,朱亦秋時常回憶對父母親的思念,對故鄉親情、農家土香的眷戀。他在自傳集《飄飛的種子》中寫道:「土香就是流芳百世的精神,我的作品都是對時代的讚美,對土香的陶醉……」
2016年5月,朱亦秋攜友共遊桂林、湘西邊城歸來,途經長沙去拜見從未謀面的《書屋》雜誌胡主編,併網購了《湘西史前遺存與中國古史傳說》一書。該書放在床頭整整讀了近一年。他邊讀書,邊構思文章,最後三易其稿。《撿了「灰姑娘」的水晶鞋之後》,足足寫了十個月時間,被一權威雜誌刊用。寫作之苦,可見一斑。
幾十年來,朱亦秋畫出了一批獲得業內專家學者公認的佳作。他在各地舉辦了五次個人畫展,有多種大小畫集出版,在國內外發表和參展的畫作計兩百多件,被海內外機構和個人收藏的畫作也有一百七十餘件。
「人生之旅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朱亦秋非常重視學習和修養。他認為,不要以為年歲大了,就可以放鬆自己。退休不是人生的終點,而是一個新的起點。退休之後,他閱讀了二千多冊書和雜誌。重點是學習歷史,鑽研上古文明史。此外,還閱讀了大量考古、佛教、天文、中醫和詩詞方面的書籍,還學習書法和攝影。
迄今為止,他已經出版發行了四部散文集。他刻了一枚閒章「七十途中」,表示雖逾古稀之年,仍要前行,奮鬥不止。七十歲以後,他還在《書屋》雜誌發表了研究上古文明的文章兩篇,又連載發表十幾幅畫作,在文學藝術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應該說,朱先生踐行大野之路,不僅僅是著眼於怎樣去作文,去畫,更注重著眼於怎樣去修身養性。踐行的範圍更大,難度也更大了。但我們相信,他的踐行成果也會更大。
(原標題《朱亦秋甘當井蛙留住土香謳歌時代》,原作者王曙光、吳優賽。編輯樓菲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