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曾在魯桓公的廟堂中見到欹器,它放在座位的右邊,後世座右銘即來源於此。圖為清光緒年間造銅鎏金欹器,欹器「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孔子由此感嘆為人處世「滿招損,謙受益」。
圖為孔子觀欹器的場景。
明清兩代出現了大量以孔子生平為題材的連環畫。這是清人焦秉貞所繪《孔子聖跡圖》中的《學琴師襄》。
東漢《熹平石經》殘石。《熹平石經》是我國刻於石碑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經本,它均用典雅的隸書撰寫,在書法史上亦極有價值。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易舜報導 中華民族是尊師重教的民族。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們將傳授我們技能、啟迪我們心靈的師者,視為生命中可敬可親的長者,以禮相待、深情思念。又到一年丹桂飄香,師者的恩情永不忘,我們從國家博物館推出的「高山景行——孔子文化展」中,選出相關文物,講述它們的故事。願天下的師者不忘立德樹人初心,牢記為黨育人、為國育才使命。
座右銘是怎麼來的
畢業紀念冊上常有「座右銘」一欄,座右銘是我們對自己的勉勵與提醒,往往字數不多,卻寓意深刻。有時我們將座右銘鄭重寫下,懸掛在書房一角,讓我們時時得見,加深對它的印象。
座右銘起源於何處?戰國時期的荀子在自己的著作中有一篇《宥坐》,宥通右,這篇講了春秋時期孔子的一則小故事。孔子與弟子們在魯桓公的廟堂中見到了一種欹器即中空傾斜的器皿,孔子不知道這是什麼器皿,恭敬地向守廟者請教,守廟者說這就是放在座位右邊用以自警的器皿。孔子說:「吾聞宥坐之器者,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這種器皿原來中空時是傾斜的,往其中注入適量的水後,它的位置就端正了,如果注入的水過多,就會傾覆,灑出水來。這只是孔子聽說的,是否真實,還要當場試驗一番,孔子讓弟子們往器皿中注水,果然驗證孔子聽說的無誤。孔子由此不禁感慨,天下萬物哪有滿而不覆的呢?
孔子的得意弟子子路又問,敢問老師有沒有「持滿之道」?孔子回答:「聰明聖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撫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此所謂挹而損之之道也。」
優秀的師者,能從生活中尋找到教育學生的好材料。孔子通過欹器的「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教育弟子為人處世「滿招損,謙受益,戒盈持滿」。
這種欹器容納了如此深刻的做人道理,確乎適合放在座右以時刻提醒自己。但欹器究竟長什麼樣呢?欹器在漢代以後逐漸失傳,後代雖然多有研究和仿製,但存世者寥寥,我們看到的這個欹器是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清宮造辦處製造的。此外,在展覽中一幅明代的《孔子觀欹器圖軸》中,我們看到了三個並排懸掛在橫梁上的欹器,它們正好展示了上述欹器的三種狀態。
欹器所蘊含的戒滿與持中的道理影響後世深遠,無論是高居廟堂,還是野處江湖,這一道理都行得通。紫禁城中和殿中,「允執厥中」的匾額高懸,這四字來源於《尚書》中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這十六字心傳歷久彌新。而對於市井百姓、鄉野村夫,他們從戲曲、說書中所覓到的,依舊是「三條大路走中央」的勸告。
孔子怎樣向師襄學琴
相傳孔子曾「刪詩書,修春秋,定禮樂,序易傳」,對「六經」做了一番整理,後來由於《樂經》失傳,變成了「五經」。孔子「述而不作」,其學術根本、思想旨趣都體現在對經典的整理,及後世記其言行的《論語》等書中了。除了通過文字了解孔子,我們還可以通過圖像了解孔子,這是一種更直觀也更富趣味性的了解方式。
孔子圖像產生於漢朝,這幾年頗受關注的西漢海昏侯劉賀墓中,出土了有孔子和其弟子形象的衣鏡框,而孔子見老子的故事,則是漢代畫像石上最流行的題材之一。這些圖像都是單幅的,到明清兩朝,講述孔子一生經歷的連環畫大量問世,它們被稱為《孔子聖跡圖》,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一般都有文字予以解說。除了孔子外,孟子等聖賢也有相應的聖跡圖。
翻閱《孔子聖跡圖》,這位被尊稱為「至聖先師」的師者,本身就是位虛心好學的學生。我們結合相應的圖像,來講兩個孔子問學的故事。
孔子還不到而立之年的時候,曾以博學的郯子為師。郯子有一回來魯國訪問,當被問及少昊氏為何以鳥名官時,郯子因少昊氏是其祖先,故了解個中緣由,少昊氏即位時,恰有鳳鳥來臨,故以鳥名官。孔子聽聞此事後,就去拜訪郯子,討教上古官制,後來孔子深感「天子失官,學在四夷」。孔子去拜訪郯子的路上,還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他在路上遇見了一位有名的賢士程子,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不一會兒,孔子喚弟子子路取一束帛來贈給先生,子路不答,再過了一會兒,孔子又以相同的話吩咐子路,子路還是不答。子路心中有個疙瘩,他聽說士人之間若不經中間人介紹就相見,就如未有媒妁之言便嫁娶一樣,是君子所不為的。孔子開導子路,程子乃賢士,此時若不向他表示自己的敬意,以後還不知何時能再見,何必拘泥於小節呢?由此可知,孔子重禮儀,但卻不拘泥於繁文縟節。
後來,孔子又向師襄學琴,這時孔子已有了一定的基礎,師襄建議他可以學些新東西了,孔子說:「我還沒有掌握好這曲子的節奏」,於是繼續練習。過了一段時間後,師襄認為他已掌握了節奏,可以往下一步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領悟到這曲子的內涵。」過了一段時間後,師襄認為他已能了解內涵了,可以往下一步了,孔子又說:「我還沒有理解這曲子讚頌的人是誰呢。」過了一段時間後,師襄觀察到孔子的神情與之前不太一樣,他分明讀出了他神情中的恭敬,還有一種登高望遠的自信,孔子說他感覺到這曲子所讚頌的人是文王,師襄肅然起敬,說這曲子正是《文王操》。這則故事既是孔子學琴的故事,也是良師善教的故事,教學應循序漸進,不僅教授技術,亦啟迪心靈,最終要達到的是改變人的氣質的目的。
孔子從三十多歲就開始教授學生,他打破「學在王官」的桎梏,讓普通人也有機會接受教育。孔子在杏壇設教,培養出七十二賢,他們又開枝散葉,將文化的星火傳播下去。一代又一代的師者,夯實文化的根基,壯大文化的規模。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唯有學盛,才能國強。
漢朝人的課本長什麼樣
新學期一到,學生們手捧新課本,對新的學期充滿了期待。那麼古人的課本長什麼樣呢?我們先來看看這件《熹平石經》殘石。
眾所周知,漢代獨尊儒術,漢武帝設立「五經博士」以傳習儒家經典,漢代選拔人才亦注重其經學修養,但當時造紙術和印刷術都還不發達,學生們只能通過傳抄的方式獲得經典文本,而在傳抄的過程中難免出現錯誤,這對於準確理解經典、通曉聖賢之意帶來了許多障礙。
漢靈帝時,才女蔡文姬的父親蔡邕發現「經籍去聖久遠,文字多謬,俗儒穿鑿,疑誤後學」,熹平四年(175年),他和其他關心此事的人向朝廷上奏,請求「正定六經文字」,獲得漢靈帝同意。蔡邕是當時知名的書法家,他親自上陣,「書丹於碑,使工鐫刻立於太學門外」。這批立於都城洛陽太學門外的石碑被稱為《熹平石經》,是我國刻於石碑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經本。《熹平石經》面向公眾開放,史書記載石經落成後,前來抄經的學生絡繹不絕,把街道都堵塞了。
《熹平石經》共計46碑,我們如今只能想像它完整立在洛陽太學門外的恢宏場面了,石經落成已在東漢末年,戰亂頻仍的三國兩晉南北朝時代就要來臨了,洛陽城池飽受戰火,石經也殘損嚴重,及至今日,我們只能見到一些殘石,但即便是殘石也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那漂亮的隸書,被認為是漢代書法的高峰。
《熹平石經》開創了後世將儒家經典刻石傳播的傳統,在此之後,曹魏、唐朝、後蜀、北宋、南宋、清朝均刻立儒家石經,其中一些完整保留到了今天。讀者朋友們可以在西安碑林博物館看到唐文宗開成二年(837年)完成的《開成石經》,114塊高兩米的石經填滿了整個展室,這是一座真正的「經典之林」。在北京的孔廟和國子監博物館,可以看到完整的《乾隆石經》,這時印刷術與造紙術已相當發達,學生們早已人手一套儒家經書,石經的課本功能不再顯著,而越發彰顯出接續傳統、弘揚儒學的紀念碑功能。
從《熹平石經》到《乾隆石經》逾一千五百年,課本內容也在不斷增加,《熹平石經》所刻的經典是《周易》《詩經》《尚書》《儀禮》《春秋》及詮釋《春秋》的《公羊傳》,這些是「五經博士」傳習的經典,此外《熹平石經》還刻寫了《論語》,因此共計七種經典。到《開成石經》,又增加了《周禮》《禮記》《春秋左氏傳》《春秋穀梁傳》《孝經》《爾雅》,總計十二種經典。到《乾隆石經》增加了《孟子》,總計十三種經典,也就是我們熟知的「儒家十三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