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新銳導演尼爾·布洛姆坎普在第一部充滿才氣的《第九區》中對於種族隔離制度進行了深刻的描繪和隱喻後,他的第二部電影《極樂空間》依然保持著對於社會現實的反思精神,這一次,他把矛盾對準了太空中的烏託邦「極樂空間」,為了避免繁瑣的細節展示,影片中對於極樂空間中的人群完美生活的展示主要集中在醫療方面。
不管是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嚴重的全身粉碎性骨折還是被致命射線輻射過的身軀,只要能夠及時趕到極樂空間中去,這些疾病都能立馬治癒,當然,這得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必須是極樂空間裡面的正式居民,因為這項服務只對空間裡的居民提供。
有人說,一個社會中最大的不平等就是機會的不均,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在生死關頭,為了活命,偷渡到極樂空間就是一件值得放手一搏的買賣。
《極樂空間》沒有耐心對於制度進行更深刻的反思,它至多只是拿這個作為一個噱頭。片中主角只是一個為了活命的混混而已,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卷進了極樂空間中的陰謀顛覆事件,腦子裡藏著能夠改變整個地球人命運的信息,並在最後關頭「犧牲小我,成全大我」,讓被遺棄在地球上的人類最終「升級」為極樂空間裡的居民,獲得了平等的醫療資格。
說起醫療資格,英國人託馬斯·莫爾在他的傳世名作《烏託邦》中有著精彩的描述:「如果某一疾病不但無法治好,而且痛苦纏身,那麼教士和官長便都來勸導這位病人,告訴他,他既不再能履行人生的任何義務,拖累著自己,又煩擾著他人,如此下去,還不如早日解脫好。他們開導病人不要在死亡面前猶豫,否則,活著對他只是一個折磨,因此,他應該懷著熱切的希望,結束苦難的今生,求得解脫,如同逃出監禁,卸掉拷刑。在這種情況下,病人將自願容許別人為自己解脫。」
烏託邦社會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它抹去了複雜的人性成分,人人在思維上都處於同樣的前提水準,這一點,就像極了被程序設計的機器人社會。《極樂空間》恰恰就是這樣一個被電腦程式控制的「完美社會」,問題來了,好萊塢的幾乎所有科幻電影中都有一個母題,就是人類社會被計算機所控制,或者即便是在機器人世界中,仍然有機器人試圖擺脫程序的控制,回歸到「人」層面的自由和開放上。
可見,不管是泯滅個性的烏託邦社會,還是完全受控於計算機思維的科幻世界,都不是導演心目中的完美世界,《極樂空間》的片頭和片尾都提到了一句,當你站在極樂空間上看地球,跟站在地球上看極樂空間一樣的美,「因此,別忘了你是從哪裡來的?」這一句,其實也是對影片中展示出來的兩個截然不同的社會形態的否定。
一位同行這樣說電影:成年人在現實世界中做著齷齪的夢,年輕人在電影世界中做著幼稚的夢。可謂見解深刻。這跟人類社會一樣,不管是完美的烏託邦世界,還是受計算機控制的電子世界,時間長了都很悶,人類的天性是喜歡折騰,喜歡出位,喜歡叛逆,喜歡個人英雄主義。在真實的社會中,我們既需要認清現實,腳踏實地,也需要偶爾仰望星空,展望未來。而這,才是很多的藝術作品要想傳達的一個主旨。 J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