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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患者陸續出院,截至3月10日,湖北武漢實際投入使用的15家方艙醫院將全部休艙。
有護士跳起海草舞歡送患者;有患者唱起《我和我的祖國》…… 人們為這場關鍵的勝利歡呼。
但一片歡騰中,中央指導組專家組成員、中國工程院院士、天津中醫藥大學校長張伯禮,卻在採訪中,言辭懇切地發出了自己的呼籲:
「我想提醒的是,疫情過後也別遺忘了中醫藥。」
是的,在這場人類和病毒的戰鬥中,中醫發揮了它神奇的功效。
也讓人意識到,傳承數千年的中醫,一直在默默保護著這片土地上勤勞勇敢的人民。
新冠肺炎的治療方案,是疫情期間所有人關注的焦點。一直以來備受質疑的中醫,展現了它神奇的魅力。
近2個月的時間裡,全國各地共派出4900餘名中醫醫務人員支援湖北,成為「抗疫」戰鬥中,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2月26日,人民網、人民日報發布多篇報導,指出「中醫要儘快上一線」。幾乎是同一時間,全部由中醫師接管的武漢江夏方艙醫院,第一批23名患者治癒出院。
隨後武漢所有方艙醫院皆配備了中醫專家,參與患者治療。
武漢首個中醫方艙醫院首批患者出院
3月4日,在國家衛健委印發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七版)》中明確指出:
「各有關醫療機構要在醫療救治工作中積極發揮中醫藥作用,加強中西醫結合,完善中西醫聯合會診制度,促進醫療救治取得良好效果。 」
隨著診療方案的發布,一直以來,關於中醫的討論,似乎也按下了暫停鍵。
中醫這門古老的學科,其實一直在疫情中,保護著受病毒侵擾的人民。
早在1月21日,北京中醫醫院院長劉清泉與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急診科主任齊文升,就抵達了武漢,成為最早一批抗擊疫情的中醫專家。
隨後1月25日,武漢封城的第三天,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中醫科學院院長黃璐琦帶領「中醫國家隊」抵達武漢,進駐武漢金銀潭醫院。
2天之後的27日,由廣東省中醫院副院長張忠德帶領的第二支國家中醫醫療隊抵達武漢。
張忠德是非典老兵。17年前,因為保護同事,他不幸感染非典。
生命垂危之際,他提前寫好遺書放在枕頭下面,但最終通過中西醫結合的方式,奇蹟般康復。
張忠德(左三)在武漢查房
多支中醫醫療隊先後抵達武漢,由此開闢了中醫藥抗擊疫情的新戰場。
在張忠德抵達武漢的同一天,國家衛健委發布《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四版)》,其中明確了新冠肺炎屬於中醫疫病範疇,基本病機特點為「溼、熱、毒、瘀」。
在診療方案中,試行版本吸取了仝小林院士領銜的專家團隊研究成果,用於治療新冠肺炎。
值得一提的是,仝小林院士曾在非典時期創製了「SARS-肺毒疫四期八方」的辨治方案。
此方案中,有11例純中藥治療的經驗,被寫入世界衛生組織《中西醫結合治療嚴重急性呼吸症候群臨床試驗》報告。
仝(tóng)小林
並且,在第四版試行診療方案中,衛健委也開始推薦包括蓮花清瘟膠囊、藿香正氣膠囊等中成藥,用於醫學觀察期患者使用。
1月29日,多位中醫師開始集中入駐武漢金銀潭醫院,並接管了其中南區的病房,使用中醫藥物治療新型冠狀肺炎。
隨著治療效果的不斷提升,在2月中旬,劉清泉向國家中醫藥管理局撰寫報告,提出以「中醫為主,西醫為輔」的治療方案,建立中醫方艙醫院。
與此同時,第四支國家中醫醫療隊開始進駐雷神山醫院的四個病區,全面打響中醫治療新冠肺炎的戰鬥。
方艙醫院內的中醫藥劑
在2月18日的記者發布會上,鍾南山院士對中藥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西藥在實驗室發現對新冠病毒有效,但有相當多西藥在進入人體後無效。
中藥則不一樣,像蓮花清瘟膠囊等中藥在新冠肺炎臨床治療已經常用。
我很重視中藥的作用,一旦有證據,中藥是可以放心用的。」
西醫出身的鐘南山,給了中醫這樣的評價,讓很多對中醫有疑慮的人,吃了定心丸。
2月24日,白巖松在《新聞1+1》節目中,對話了張伯禮。
節目中,他告訴全國觀眾:「西醫可以救重症患者的命,中醫也一樣可以力挽狂瀾。自古以來救急症是中醫的強項。」
他提到,在武漢中心醫院,李文亮醫生的三個同事感染新冠病毒,進入重症期。此時領導已經認為「沒大希望了,儘量搶救」。
但當病人服入張伯禮與劉清泉教授共同研究的配方之後,3天的時間,病人的狀況大為好轉。
「其中兩個人可以肯定說,死不了了。這是中醫立竿見影的效果,中醫治療急症有自己獨特的東西。」張伯禮說。
張伯禮
不只急症,對於輕症新冠肺炎患者,中醫更是有著獨到且有效的治療手段。
在武漢江夏方艙醫院內,每一位病人都需要服用中藥醫師配製的湯藥,對於特殊需求的患者,也配有配方顆粒。
治療過程中,有醫師帶領患者練習太極拳、八段錦,幫助患者康復。同時搭配中醫的針灸、按摩等方法。
根據中醫師介紹,太極拳、八段錦等形體操不僅能夠起到振奮精神的作用,也能提高患者免疫力,幫助患者康復。
有患者表示:「做完很舒服,身體暖暖的,精神了很多。」
在這座中醫特色的方艙醫院裡,全部近400名患者,經過中醫的治療沒有一例轉為重症患者。截至目前已全部準備出艙。
據《人民日報》報導,一位43歲女患者服用中藥後,8天後即治癒出院;在雷神山醫院的C5病區,一名病患面臨呼吸衰竭,中醫師用針灸療法減少或者替代機械通氣,救回重症患者。
在國家衛生健康委和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聯合發布的通知中,一種被叫做「清肺排毒湯」的藥物,在4個試點省份救治了214例患者,有效率達到90%以上。
廣州市第八人民醫院研發的「肺炎一號」方,也被批准用於廣東全省定點醫院臨床使用,據報導總有效率達94.21%。
3月6日,在國新辦於武漢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中央指導組成員、衛生健康委黨組成員、中醫藥局黨組書記餘豔紅,就中醫是否有用,給出了明確的答覆:
「我們初步地總結了已經出院的近百例中醫藥治療的病人,其中有不少病人都是重症,他們都是運用中藥為主的治療。
中西藥並用效果顯著優於單純西藥。重症患者中,一項75例的臨床對照試驗顯示,中西藥並用較單純西藥組相比,核酸轉陰時間、住院時間平均縮短3天。」
縱橫上下五千年,中醫一直在護佑華夏土地上的人們。
東漢建安年間,親身經歷過疫病流行的張仲景,經過數十年的努力,著成《傷寒雜病論》,成為中醫學上的豐碑。
明代吳又可,在經歷瘟疫之後,寫成了《溫疫論》。還有葉天士的《溫熱論》,清代名醫王孟英的《霍亂論》。
吳有性(1582—1652年 ),字又可,漢族,江蘇吳縣東山人。
明末清初傳染病學家。
到了民國,中醫已經出現了「匯通科學」的傾向。當時的中醫大家祝味菊提出要把中醫的固有能力,補上科學的長處來整理成為一種「新國醫」。後人在此基礎上,提出「國醫科學化」的口號。
「以科學的方法,整理吾國固有的舊籍。」
在這一思潮的基礎上,中醫很快迎來發展的高光時刻。
顯微鏡下的瘧原蟲與人體細胞
瘧疾是一種被全球廣泛關注的疾病之一,它和人類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上千年。
公元5世紀,在羅馬帝國爆發的瘧疾致使將近一半的人死於非命,強盛的羅馬帝國也因此走向衰敗。
直到遇見了中醫。
中國於1967年前後成立「523」項目組,開展抗瘧藥物研發。在最初的研究項目中,並沒有中醫科學院的參與。
一直到1969年,研究遲遲不出成果,彼時39歲的中醫科學院研究員屠呦呦,開始進駐項目組,參與研發工作。
屠呦呦
在研究進入攻堅階段,屠呦呦帶領小組成員開始查閱中醫藥典籍,走訪老中醫。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在晉代中醫名著《肘後備急方》中,找到一條治療瘧疾的草方: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
隨後,在經過多次失敗之後,她提出用沸點只有35℃的乙醚提取青蒿素成功,並經試驗證實,青蒿素對瘧疾的抑制率到達了驚人的100%。
憑藉這一科研成果,2015年,她獲得諾貝爾生理醫學獎,也是中國首位獲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
在獲獎致辭中,已經80歲的屠呦呦堅定地對在場所有人說道:
「中國醫藥學是一個偉大的寶庫,應當努力發掘,加以提高。」
「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請各位有機會時更上一層樓,去領略中國文化的魅力,發現蘊含於傳統中醫藥中的寶藏。」
即便屠呦呦拿下諾貝爾醫學獎,當下仍有人對中醫指摘頗多。
他們對中醫的治療效果和治療方案存在疑惑,假借「科學」的說辭,武斷地認為中醫是一種「巫術」,並不能用於實戰的學科。
事實上,早先的中醫的確是一種「經驗學」,而不是一種「科學」。但這種幾千年文明留下的行之有效的方案,也的確有著有效的治療效果。
幾千年的積累,除去扁鵲、華佗、張仲景、李時珍等神醫,中國歷史上也誕生了無數救民於危難的名醫。
李杲(gǎo),字東恆
南宋泰和二年(公元1202年)春天,一場在山西爆發的瘟疫,摧殘著本就風雨飄搖的山河。患病者會在短時間內出現嚴重的頭疼、面部發腫。
當地人給這種病起了一個名字:大頭瘟。
此時在瘟疫爆發地,一位叫做李東恆的稅官,看到無數腦袋腫大的人死在街上,心裡滿是悲憤。
因為年輕時飽讀醫書,他經過近半個月的觀察,和不斷試藥,最終開出了一個被後人叫做「普濟消毒飲子」的方子,快速治癒了疾病。
隨後,他讓人將藥方刻在道路路口的木牌上,免費供所有患者家屬抄用。再後來,有人將他的藥方刻在石頭上,希望永遠流傳下去。
時至今日,在一些地方冬春時節大頭瘟仍然時有發生,而李東恆的藥方至今仍在沿用,也成為治療熱性傳染病的經典藥方。
幾千年來,在對治疫情之外,中醫還在更多方面造福著世世代代的華夏子孫。
傅山,字青主,明末清初山西太原人。年輕時勤奮好學,他早早考取功名,並迎娶了一位知書達理的妻子,二人琴瑟相和,無比恩愛。
但在他二十七歲那年,妻子突患急病,匆匆去世,這讓傅青主悲痛不已。此後他終生未娶,帶著自己兒子度過了一生。
也是從此,懷著對妻子的思念,他開始研究醫學,寫出了流芳百世的《傅青主女科》。
在封建時代,婦科疾病被認為是隱私,羞於表達,只有等到病重時,才會求治大夫。
而婦女常在家中擔任著做飯、照料公婆、相夫教子等繁重的家務,常常出現因疾病而過早去世的情況。
每當看到婦人因病早早去世,傅青主都會想起自己的妻子。於是十幾年的時間,他飽讀醫書,不斷嘗試,尤其注重對女性疾病的研究。最終寫成了《傅青主女科》。
北京中醫藥大學中醫診斷學博士羅大倫這樣評價此書:
「這本書對婦科疾病分析得極為透徹。此書之精煉,臨床效果之好,我認為古今少見。」
直至當下,很多婦科醫生仍然將傅青主的藥方進行加減,應用在對病人的治療中,效果顯著。
傅山、字青主(公元1607-1684)
2020年3月3日,中央指導組專家組成員、中國工程院院士、天津中醫藥大學校長張伯禮,在接受採訪時表示:
「全國除湖北以外的其他地區,2月底新增病例基本清零;3月底,武漢有望實現新增病例清零。」
這一消息,無疑給處於疫情陰霾中的人們帶來了希望。
作為中醫大家,他也對中醫的行醫邏輯,有著生動的比喻:
「好比屋裡因為垃圾多,招來了很多蟲子。有的人拼命研究殺蟲劑來殺蟲,但這一批蟲子死了,會有下一批蟲子來。
而我們的方案是將屋子裡的垃圾清理出去,這樣自然就不會有蟲子了。」
張伯禮接受採訪
從近代以來,西方醫學的湧入,開始對中醫產生衝擊。很多人對中醫提出了質疑,甚至有人發出「取締中醫」的呼喊。
但其實,並非中醫衰落,而是願意學習中醫的人少之又少。
一種頗為主流的觀點為:「新中國成立以後,在中醫院校培養的中醫人才中,出的中醫大師並不多。」
一方面因為中醫太過深奧,其中不僅摻雜著哲學、藥學的修為,也對「醫道」的領悟,有著相當高的要求。
另一方面,快速發展的時代,擁有漫長學習期的中醫,似乎逐漸被看輕。相對於能夠快速殺死病毒,治癒疾病的西醫,人們不願意接受治療過程相對緩慢、講究調理的中醫。
更為遺憾的是,逐漸走向下坡路的中醫中,出現了無數打著中醫幌子的騙子。因為中醫的神秘性,導致它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為中醫抹黑。
而諸多中草藥的成色、質量,受當下環境中諸多因素影響,也發生了變化。
頗為奇怪的是,在西醫的發源地英美等國,中醫卻頗有影響力。諸多高官巨富,都使用過中醫療法。
黛安娜王妃、查爾斯王子和英國前首相夫人切麗·布萊爾等人都是中醫的擁躉。
美國遊泳名將菲爾普斯,也曾在奧運會上使用中醫的「火罐」,治療自己的胳膊。
菲爾普斯
2018年,世界衛生組織將中醫納入其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醫學綱要,認可了中醫的實力。
在國際上,針灸也引起過醫學界的極大興趣。並且已經被證實,在減輕手術後疼痛、懷孕期反胃、化療產生的嘔吐等多種方面有明顯效果。
世界衛生組織也認為,諸多中醫草藥的有效性,通過了科學雙盲研究,被認定為有效。
但我們仍然無奈地看到,身患新冠肺炎的很多人,抗拒使用中藥。在諸多誤導之下,也有越來越多人不信任中醫。
縱橫數千年的文明,無數前輩前赴後繼,耗盡終生所學編纂的醫書、傳承的醫術,不該、也不能在我們這一代人中消失。
假如中醫真的在人們的偏見中,逐漸消失,相信這不僅僅是中國的損失,也是整個世界醫學的損失。
所以,正如張伯禮院士所說:希望這次疫情過去之後,人們不要遺忘中醫的貢獻。
此次疫情中,很多可歌可頌的人物事跡頻頻上熱搜、刷屏朋友圈,低調了幾千年的中醫,卻一如既往地默默治病救人。
將病患從新冠病毒的死亡線上拉回後,中醫再次淡出人們的視線,大隱隱於市,在喧囂之外的某個角落,懸壺濟世,繼續著孤獨的旅程。
在未來的旅程中,中醫或許還要走很遠的路,才能在中國人的幡然醒悟中,迎來鮮花和掌聲。
部分參考資料:
羅大倫:《古代的中醫:七大名醫傳奇》
新聞1+1:《白巖松對話張伯禮》
澎湃新聞:《廣東「肺炎1號方」初步研究結果:總有效率達94.21%》
人民日報評論:《中醫:疫病的「老對頭」》
新京報:《國醫的「科學化」之路:近代中醫的轉型與再造》
人民日報:《CNN質疑中醫藥作用,中央指導組這樣回應》
長江日報:《武漢所有方艙醫院配備中醫專家》
圖片來源:網絡、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