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上影節播放了一部我認為非常藝術的影片——白烏鴉。
看了劇情介紹,我開始以為這是圍繞著一個人物討論冷戰的電影,但是我看完這部影片之後感覺,影片講述的遠遠比冷戰的政治問題多的多。這篇影評不會從政治的角度去討論電影,而是單純聊聊我自己的感受以及電影藝術的表達。
男主於我,是一個從眾的世界裡桀驁的白烏鴉。
男主雷利耶夫的演員是新人演員奧列格·伊萬科,導演以及演員拉爾夫·費因斯就是看中了他那股獨特的氣質,他的眼神裡好像就住著藝術的靈魂。
白烏鴉?有多少人見過白色的烏鴉,黑色的烏鴉不詳而神秘,而絕沒有白烏鴉的特質——稀缺。這種基因上的特立獨行,這種生而不同,或許就是這個電影要刻畫的這個人物的核心。
在晃蕩的火車上,痛苦的呻吟中,男主誕生了。一個生在火車上的男人,也許註定更加不凡。
在火車玩具店裡,當他訓斥女主角不要打擾他挑揀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生活大爆炸裡熱愛火車的謝耳朵,那時我覺得有些好笑,是否天才都有關於火車的愛好?
很多給這部影片打低分的觀眾可能是討厭男主的,有的時候天才的古怪脾氣著實讓人討厭,就好像Leonard應該無數次都忍住要殺了Sheldon的衝動一樣。
男主因為對自己出身的自卑而命令、訓斥了女主。而在他的演出結束後女主出現了,女主說她原諒了他。而男主對自己的粗魯完全沒有一絲悔意地看向她,問出你原諒我什麼時,她笑著優雅地回答——我原諒你是我見過最自私的男人。
而當男主和他的舍友看向他滿意的蒸汽火車時,我看到了男主可愛的那面,他們笑得像個孩子,天真的令人感動。
我認為對女主來說,他不是她的愛情,但是是她心中珍貴的白烏鴉,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因為當她看到他快樂的時候,當她看到他在舞臺上發光時,她的眼裡含著晶瑩的淚水。
這個天才的舞蹈家,即使有著狂妄而自我的性格,卻能用他的執拗和才華,讓她暫時忘卻心中的苦難。
影片對人的肉體的刻畫是很油畫式的,很美很靜謐,甚至毫不遮掩。好像文藝復興時期對於人本身的推崇,描繪了人體本身的美感。
男主雷利耶夫是天生的芭蕾舞者,六歲看著歌劇院的水晶吊燈,他就覺得,他是屬於這裡的,屬於富麗堂皇的舞臺,屬於舞蹈藝術的殿堂。
電影把建築的美捕捉得淋漓盡致。將少年的成長與他生命中的建築聯繫在一起,冬宮、劇院、羅浮宮,這樣的關聯使得渺小都變得偉大。當我觀影時看到下圖中這一幕,我看到了敬畏,看到人對於藝術、對於歷史的敬仰。
他的出身貧困,當母親把年幼的他送到舞蹈老師那兒,他展示了笨拙而活潑可愛的舞步以後,他就要開始芭蕾舞優雅、規範而艱苦的基礎訓練了。
多年後他在列寧格勒大學學習芭蕾時,被舞蹈評論家或同行審視,他收到的評論是,雖然動作有時看起來笨拙但是有著舞蹈的靈魂。一隻白烏鴉,也許註定是泱泱人潮裡的明星。他桀驁而狂妄,即使他的狂是有實力的根基的,但是免不了被一些觀眾討厭。
他說,只要你見過我的舞蹈,就會記住我。
確實,他的舞蹈就似一身白烏鴉耀眼的羽翼,讓人過目難忘,他的成功似乎是註定的。
他的成功不只是天賦的因素,更是對藝術深刻的感受力與求知慾造就的。
在蘇聯,他天天去到冬宮,看著電影裡冬宮宏偉的建築,我能感受到人類創造力的偉大。而影片關於巴黎的名勝以及特別是對羅浮宮的刻畫,對雕像、建築、繪畫的鏡頭,都讓人感覺到,這隻白烏鴉是吸收了藝術的日月精華的。
剛來到巴黎,男主說他要去看羅浮宮,看木筏。
男主早早地來到羅浮宮,和清潔工女比手畫腳雞同鴨講,只為詢問何時開館。
他想要一睹「木筏」。
這艘木筏是梅杜薩之筏(The Raft of Medusa),法國畫家泰奧多爾的一幅浪漫主義油畫,充滿悲劇史詩的色彩。泰奧多爾用了三角形的構圖,把遇難者們的身軀構成了一座苦難的金字塔,在洶湧的海浪中,掙扎、慌亂、求救......對於人的肌肉的刻畫是繃緊的猙獰的,像是把絕望感與求生欲紋在了肌肉的光影上。
畫的前景是橫屍遍野的既視感,一位老者哀思一般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放在逝去的兒子的冰冷遺體上。觀者只能感受到沉痛而絕望,甚至是海水的冰冷。
而當眼神移到中景,人的軀體像是堆積成一座堡壘,手臂是伸展的,是揮舞的,仿佛那海水滔天,滾滾黑雲之上依稀寫著希望。那是人類的本性,對生的渴求。
「It is beauty built out of ugliness.」 影片中的法國著名男舞蹈家如是說。
意思是這幅畫的美是醜陋建造而成的。
美從來不只是美麗的,美有的時候是醜造就的。
黑暗與混亂之中有生的希望,這也許是男主一直渴望的。他渴望在這不可掌控的命運浪潮裡,還有一線生的希望,一線自由的希望。(冷戰背景下,作為舞蹈家的被控制,被監視,無自由,甚至可能隨時危及生命。)
對於藝術的熱愛和學習對他來說,對他的芭蕾舞蹈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他用到了vital這個詞。他強調了學習這些人類歷史上經典作品對芭蕾舞作品的正面影響。
「除非你有故事要講述,否則你就沒有跳舞的理由。」
他讓我知道,美從來都是有內容的,因為有故事,所以美可以震撼人心。
導演親自出馬飾演了男主的芭蕾舞老師,他雖然在生活中怯懦無比,甚至默許了老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軌,但是他作為恩師對於男主的藝術影響是非常深重的。他說過,舞步是有邏輯的,不要一味苦練,而是要抓住舞蹈的靈魂,要講一個故事。這份啟迪決定了男主之後一切的成功。
就像舞蹈一樣,生活也有技巧,也需要刻苦,然而掌握技巧和堅持刻苦不是成功的全部。我們的一生就像一個故事,就看你怎麼講。誰不想美而充滿意義呢?
其實為什麼那麼多人不喜歡逛博物館,甚至定論自己不喜歡藝術,我想就是因為他們看不懂這些作品中的故事,或者他們甚至沒有去看,無心去看,也更不提用心去看。我學習藝術歷史之後,才發現了很多偉大的故事,這些故事不僅僅留存在倫勃朗的肖像裡,更是留存在了我們每個真實的人的身上。
我們身邊其實是存在白烏鴉的,甚至我們自己的心裡是有一隻白烏鴉的。
我們生而不同,是陽光下獨立的靈魂,只是也許我們認為自己泯然眾人,沒有去開發那屬於自己特別的靈魂。
這時候,我們看向舞臺,看向博物館,看向經典,我們被白烏鴉的純白與獨特炫目。
電影用插敘的方式講述了男主的成長,從一個懵懂的孤獨的靈魂長成一個羽翼豐滿特立獨行的靈魂,他依舊孤獨但是他有選擇,他最終飛出生天,獲得自由。
但願我們每個人,保護自己身邊和心中的白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