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杜甫和李白是忘年交,尤其是杜甫,曾經給李白寫過很多詩。李白的姿態要高一些,但還是有許多頗具真情的詩作贈答杜甫。兩位雖是詩史上有名的摯友,但詩風卻大不相同,浪漫恢弘恣肆的李白都像在天上飛,而樸實真切的杜甫則在地上苦苦奔跑。
李白的詩詞汪洋恣肆,常常用連續的感嘆詞,重複的驚嘆句,結構上盤旋反覆。甚至到了李白晚年,一首《早發白帝城》仍然給人一種鋒稜挺拔、空靈飛動之感: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杜甫呢似乎要質樸地多,比如這首《登高》鏗鏘有力的詩中充滿著動人心魄的、熾熱的力量: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裡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兩位同時代的詩人,一位詩仙,一位詩聖,李白年長杜甫十一歲。李白長在盛唐,杜甫長在唐由盛轉衰的年代,在不同的歷史背景下自然會有不同的詩風。除此之外,讓二人詩風不同的原因,還有那天下地下的人生境遇。
李白出生商人之家,在那個年代,商人的地位並不高。但他是幸運的,他生得風流又有才華,發跡的時候正是盛唐奢靡享樂之風盛行的年代。華麗的詩文受到了熱烈追捧,生活中他也娶了幾房生世不錯的妻妾,這讓他一生都衣食無憂。雖如此,李白卻沒有停止對個人價值的渴望與追求。終其一生都徘徊在出仕與高蹈之間。他熱愛現實生活中的一切美好事務,卻對不合理現象毫無顧忌的投之以輕蔑。
與李白的功成名就相比,杜甫是一位死後才受到世人待見的詩人。他出生於家道中落的身官宦世家,本打算考個功名繼承祖業,卻因李林甫嫉賢妒無法高中,一生都過著靠朋友接濟的生活。內心苦悶的他,只能隱居山野,遠離朝堂。這樣的日子對於他來說雖是一場苦難,但對於中國詩史,卻是一場幸事。就是在這樣生活洗禮下,他寫下了《春望》、《北徵》、《三吏》、《三別》。再沒有任何一位詩人,能像杜甫一樣始終以嚴肅而悲憫的心情關注普通人的命運,這種悲天憫人之心讓人肅然起敬。
李白是謫居的仙人,桃花潭裡映出他不羈的醉態;杜甫是詩中的聖者,草堂之中是他瘦骨嶙峋的背影。他醉後發狂『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他振臂高呼「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仙人的灑脫滋養我們的血脈;「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聖者的悲憫樹立我們的靈魂。他把酒臨風邀月飲,用生命追尋浪漫;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用詩歌記錄歷史。他狂笑高呼「我本楚狂」,對天長吟「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他肅立長嘆「天地沙鷗」,濁酒獨飲「萬裡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他天馬行空,他豪放飄逸,他傲岸不羈,他用眾人不能理解的方式,追求屬於自己的自由;他感時憂國,他緒密思深,他沉鬱頓挫,他道盡人間悲歡離合,堅持苦身利人的道義。他的激情澎湃,他的浪漫飛揚,他的詩歌燃燒起我的血;他的苦難動人,他的現實滄桑,叩擊著國人的心。
李白在天上飛,杜甫在地上追——同一個時代,不同的詩意人生。無論哪一種人生,都給中國古詩史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