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余光中《尋李白》
有人說,只有盛唐的開放包容,才會生出來李白這樣的詩人。灑脫不羈、恣意神奇,從一出場就帶著藐視王侯的氣場。同樣,李白每每張口,都帶著足以舒筋活血的酣暢淋漓。

然而,李白帶著滿滿的自信一心求仕,只盼帝王能夠給予他這方天地,讓他施展拳腳。
在余光中先生的《尋李白》中寫到:「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誠如所言,李白是只屬於盛唐的詩人,他也是盛唐的代表。

怒嗔時非怨懟:「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孤獨時邀月舉樽:「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意氣風發時大笑幾聲:「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惆悵落寞也不曾彷徨:「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失意落魄也只是笑談兩聲:「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愁緒紛飛不過寥寥:「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甚至在暮年流放之際聽聞赦免的喜訊,猶能作《早發白帝城》,借「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來表現出自己不服老而歸心似箭的朝氣蓬勃……誰又能想到,這是詩人在世最後的兩三年裡的詩作呢?他自始至終都是隨心所欲又不加雕飾的,意氣自少年到暮年而絲毫不減退。

很難讓人相信,血脈的傳承會將意氣與詩興一同流傳,亙古不變,但傳言所說——來自駝鈴陣陣的大漠,身上帶著西域風情、胡人血統的李太白與盛唐相碰撞而產生了奇妙的效應——若不為此,單單只是盛唐,可能也沒發解釋他與生俱來的灑脫與豪氣萬丈。身世不詳,來處是迷,我們只能探究歸處。

以安史之亂為界限,前面站著李白,後面站著杜甫。提到唐朝,提及詩詞,怕是無人能遺忘「詩仙」「詩聖」之名,無人能漠視了「李杜」的豐碑。

李白鍾情浪漫,在繁華榮寵中想要大展身手,無奈官場容不下如此一個活在理想中的詩人。於杜甫而言,他的詩作多為安史之亂後而作,他的雙眼見證了唐朝由盛轉衰、民不聊生之態,現實無法讓他浪漫,於是,憂國憂民的現實主義風格是他的選擇。
李白四十三歲這一年,杜甫第一次遇到了自己的「偶像」,當時李白名滿京華,而杜甫只是一介小吏。於杜甫而言,李白被世人譽為「謫仙人」又年長他十一歲,他對李白有一種亦師亦友的孺慕之情,更是將其當作至交,絲毫不吝嗇誇讚之語——從他的詩作就可見一斑:

《贈李白》
唐代:杜甫
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春日憶李白》
唐代:杜甫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
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雲。
何時一尊酒,重與細論文

《夢李白二首(其一)》
唐代:杜甫
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
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
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
恐非平生魂,路遠不可測。
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蒙。
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
落月滿屋梁,猶疑照顏色。
水深波浪闊,無使蛟龍得。
李杜的遇見,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非凡的意義。然而,冠蓋滿京華之人已經逝去,只餘斯人獨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