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欄的話
浩翰蒼穹,世界東方,有一條呈「幾」字型的金色河流,穿峽入谷,奔湧入海。她就是炎黃子孫的母親河——黃河。
千百年來,她用甘甜乳汁滋養了華夏民族,孕育出中華文明。母親河一路走來,獨愛寧夏。在三面環沙的北部沿黃地區,哺育出谷稼殷實的「塞上江南」,流淌千年的秦渠、漢渠、唐徠渠等古渠,見證著寧夏悠久的開發歷史。
黃河走金岸,落筆驚風雨。一座座水利工程,依勢就水,縱橫南北,它們就像別在黃河水脈上的顆顆「紐扣」,水枯時繫上,開源存儲;水豐時解開,調劑分流,不讓一個孩子缺水喝、餓肚子。
得益於母親河的滋養,遍布全區、阡陌縱橫的渠系如同毛細血管一般,織就了一張巨大的水網,母親河的乳汁流淌進千溝萬壑,潤澤塞上山川。一條條水脈,蜿蜒徐行,潤澤千裡,如同連接母親河與塞上大地之間的一條條臍帶,生命相依,無法割裂。
從即日起,寧夏日報客戶端推出「大河臍帶」欄目,盤點黃河在寧夏397公裡的重大水利工程,把水和岸的故事講給你聽……
一水千年 塞上江南
黃河流經寧夏397公裡,不足總長度的十分之一,但他們之間的故事可以追溯到中華文明的起源。
《史記》中記載,大禹治水「浮於積石,至於龍門西河,會於渭汭。織皮崑崙、析支、渠搜,西戎即序」。
有史學家考證,渠搜、西戎指的是黃河寧夏河段,位於中衛市南長灘入境段至石嘴山市麻黃溝出境這一段。
滾滾黃河水泛濫成災,大禹歷經十年之久,劈開賀蘭山與牛首山,戰勝了阻水道的洪水。當地人開挖渠道修渠,引出了包括寺口子(古稱「北海」)水道的洪水,使得淹沒的中衛、中寧灘地橫奔亂闖的洪水入渠道灌溉農田,發展農牧業。
這是史書最早的關於寧夏人充分利用黃河自然資源,變害為利,使天、地、人、水協合統一的記載。
黃河浩浩湯湯5000多公裡,數十次改道、上千次決口,給沿河而居的人們留下了數不盡的傷痛,寧夏也沒能倖免。伴隨而來的,是對黃河一以貫之的治理:
秦代,大將蒙恬率30萬大軍北擊匈奴,「遷北河渝中三萬家」,分配田地,居民屯墾,引黃灌溉;
漢代,銀川平原的河東、河西灌區初見雛形,50萬畝耕地使得北部邊疆「谷稼殷實,鹽產富饒,牛羊銜尾,牛羊塞道」;
唐代,乾渠南北貫通,灌溉面積超過100萬畝,造就「兵食完富,水木萬家」的「塞上江南」;
清代,寧夏引黃灌區面積接近220萬畝,康熙遠徵噶爾丹時,「親巡農野,視渠流灌溉」,以詩賦情:「湯湯南去勞疏築,唯此分渠利賴多。」
灌區發展,渠工技術日益精進,成就了「塞上江南」「天下黃河富寧夏」的富庶和美名。舊渠改造,開挖新渠,於是,有了通向吳忠與靈武的秦渠,有了通向銀川平原的漢延渠、唐徠渠、惠農渠、大清渠……
倔強伊始,溫柔如斯
黃河出青海,一路奔騰,氣吞萬裡如虎。
甘肅至寧夏省區交接的黑山峽,被一座座礁石和絕壁逼得越來越窄,水流越來越急,暗流旋渦無數,兇悍無匹。
出了黑山峽轉道彎,豁然開朗,一馬平川。褪去萬馬奔騰的喧囂,不斷繞彎,與沙漠、蒼山、大地深深融合,舒展著蜷縮已久的軀體,顯露出母性的柔情。
在寧夏境內,黃河的溫柔,令人驚嘆!
但溫柔是有代價的。即便是偶爾發威,都會給兩岸居民帶來莫大災難。
每年漲水時節,黃河都會決口,寧夏人運用數代傳承的經驗治水、用水、管水,「激河疏浚」「築壩引水」「草土圍堰」等技術,都是古人利用寧夏平原南高北低形成適度坡降的特點,創新實踐出來的。
如果把秦漢時期至上世紀60年代受渠水潤澤的平原大地叫古灌區的話,青銅峽和沙坡頭兩大集灌溉、發電、防洪等效益為一體的水利樞紐工程猶如兩顆鑲嵌在這條絲帶上的明珠,豐時調蓄、枯時開源,引出了引黃灌區的富庶與繁華。
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寧夏各族人民以敢叫日月換新天的精神氣概,掀起千軍萬馬、大幹水利的建設高潮。
川區大規模整治引黃古渠,大力興建新乾渠,開挖排水乾溝,推進中低產田改造;山區規模建設水庫,興建揚水工程,推進梯田建設,全區上下打井窖、改泉水、建工程,疏浚河渠、築堤置閘,在塞上大地樹起了一座座水做的「豐碑」,成就萬世萬民永賴之利。
目前,寧夏建成的311座中小型水庫,256處集中供水工程,6萬多處分散供水工程,解決了270萬城鄉居民飲水不安全問題,402公裡黃河標準化堤防創造了「寧夏模式」,農田水利基本建設成為全國的「一面旗幟」,治理水土流失面積2萬平方公裡,年均減少入黃泥沙0.4億噸。
引黃揚黃 澤被萬民
盛世著華章,氣勢貫長虹。
新中國成立後,在黨中央的關懷下,黃河上興建了青銅峽、沙坡頭水利樞紐工程,結束寧夏兩千多年無壩引水的歷史;
在「苦瘠甲天下」的中南部「西海固」地區,建成了固海、鹽環定、扶貧揚黃灌溉等12處大中型揚水工程,將千年黃河水引上高原,70萬飽受缺水之苦的山區貧困群眾體味到了幸福之水的甘甜,彈奏出「旱塬變綠洲,群眾得福祉,民族增團結」的交響曲。
而今,隨著寧夏中南部城鄉飲水安全工程全線開工建設,西海固地區110多萬人民飲水不安全的問題即將解決。
站在兩座雄偉的水利樞紐工程上,可以看到,總乾渠將黃河水緩緩分流,為秦渠、漢渠等各乾渠分水。樞紐工程就是心臟,總乾渠就是動脈,各類大小乾渠就是毛細血管,緩緩遊走在寧夏的廣袤軀體之上,帶來營養和氧氣,衝走廢物和廢氣,浸潤著10萬畝良田,愈老彌堅,不止不休……
從50年代至70年代,引黃灌區對舊渠進行了大規模擴建改造,裁併扶農、太平、昌滂等舊渠,新開躍進渠、西乾渠、東乾渠等支幹渠。寧夏引黃灌區總面積達到828萬畝,灌區內有25條乾渠,數不清的支渠毛渠、排水溝渠,四通八達。
走進歷史深處,方能明白,黃河對寧夏的這份溫柔,造就了沃野千裡、澤被蒼生的福祉;方能明白,古人「天塹分流引作渠」,成就了千年引黃灌溉、水潤塞上的傳奇。
2017年10月,在墨西哥首都墨西哥城,國際灌排委員會第六十八屆國際執行理事會一致通過:寧夏引黃古灌區入選第四批世界灌溉工程遺產名錄。
護河護命 佑庇子孫
農業缺水,根據寧夏經濟總量和發展速度,到2025年,用水缺口可能會達到4億立方米。
工業「喊渴」,寧夏水利廳2004年的一份資料顯示:寧夏取用黃河水量67.47億立方米,其中工業用水僅為0.745億立方米,新的工業項目因為沒有取水指標而無法立項。
2003年,寧夏率先在全國出臺水權轉換制度,倒逼節水發展。
2007年,寧夏明確規定,新上工業項目沒有取水指標的,必須進行水權轉換,從農業節水中等量置換出用水指標。
總的思路,便是由工業建設項目出資,建設引黃灌區節水改造工程,減少輸水過程中的損失。
但問題猶在。因產業結構不盡合理,寧夏農業用水佔全區總用水量的88%,遠高於全國63%的比例。水利用效率效益不高,高效節水灌溉面積只佔全灌區的1/3。
與此同時,伴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汙染也隨之而來。自古以來作為農田退水主要途徑的排水溝,一度卻成為汙水排放的主渠道。2016年,全區監測的13條重點入黃排水溝水質總體為重度汙染,其中11條屬於劣Ⅴ類。
清水溝,這條明代萬曆年間修築的排水渠,上遊有食品加工企業,中遊有奶製品廠和紡織園區,兩岸布滿民居,更有居民將旱廁直接建在渠邊。
在寧夏,近90%的水資源來自黃河,59%的耕地用的是黃河水,77.7%的人吃的是黃河水。
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體,灌區渠道就是聯結生命共同體的血脈,「護渠就是護命」這句話絲毫不為過。
2017年起,寧夏全面推行河長制,圍繞重點入黃排水溝綜合整治等12個重點領域開展專項整治行動。
全區3770名河長、6510名巡查保潔人員,守護840條河流、94個湖泊、38座水庫健康安寧,構築起區市縣鄉村五級河長全覆蓋網絡,實現了所有河湖水系河長制全覆蓋,初步構建了「黨政責任鏈」「部門共治圈」和「公眾齊參與」的河湖治理保護格局。
啟動清河專項行動,全面禁停黃河河道採砂,開展集中專項整治,全面取締黃河幹流工業企業直排口,綜合治理入黃排水溝,完成36個城鎮汙水處理廠提標改造,推動工業園區汙水集中處理,黃河幹流寧夏段22年來首次連續15個月保持Ⅱ類優水質,全區劣Ⅴ類地表水全部清零,15個地表水國考斷面水質達到或高於國家考核標準。
前人在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的基礎上,不斷探索創新,從無壩引水到築壩修渠,才有了今天的「塞上江南」。
修渠引水技術或許會過時,但是理念和精神能永存,應該一代一代傳下去!
千百年來我們予取予求,虧欠太多!
如今,我們略盡綿薄之力,但求問心無愧,但求給後輩兒孫留一點餘蔭……
(寧夏日報記者 陳鬱 圖片均為資料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