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是一篇討論生物技術對未來戰爭影響的文章。作者敏銳地把握住了人工合成細胞、基因重組等最先進生物技術所帶來的巨大衝擊,特別是在哲學層面挖掘出了一些嶄新的內涵。儘管有些戰爭形式的預測,十分大膽和前衛。但這篇文章足以讓每一個關心國家安全的人有所警惕:人類新技術往往應用於軍事領域,積極應對總是必須的!
人造生命元年
2010年5月20日,美國基因研究學家克雷格文特爾宣布世界首例人造生命誕生,這是第一個人工合成的細胞,也是第一種以計算機為父母的可以自我複製的生物。它有一個富於魅力的名字:辛西婭(synthia,意為人造兒)。
一石激起千重浪。美國總統歐巴馬在人造生命消息公布的當天,就不無擔憂地責成美國生物倫理委員會評估這類研究將給醫學、環境、安全等領域所帶來的影響、利益和風險,明確它的適當倫理界限,並將其危害控制到最小程度。
現在,世界在匆忙研究它能夠給人類帶來多大好處,會不會引發嚴重安全問題,以及應該隨之產生怎樣的管制政策。
如果我們把目光放得更遠,那麼,我們將會發現,這一事件可作為一個標誌,它的深遠意義是證明了近一時期的一系列生物科技發展進步正在為人類開啟一個全新世界,現存的一系列生物秩序、思維方式、競爭和生活,都將按有別於以往的規則重新洗牌。
無論樂觀還是悲觀,現實都將因之而改變嗎?
辛西婭魔力
人造生命製造出新的決定性力量。從此,億萬年生命進化的漫漫旅程,能夠在轉眼之間由實驗室來完成了。曾經激烈而複雜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自然選擇結果,將被某一個或一群人的頭腦一熱而決定。人在現實存在當中尋找、篩選活體產物的有用性,會變成依照需求去塑造未來--科學進步的狀態不再是閒散中的妙手偶得,而是時時處處充斥著目標與危機,現實的強迫性會剝奪我們的許多樂趣。
關於人造生命的意義,我們可以在進化故事和人造生命行為之間進行以下三個比較:經過長久努力的野生動植物馴化,解決了人類生存鬥爭中的重大問題,現在這種艱苦過程被大大簡化了。從打磨第一塊石頭到構建出極其複雜的機器系統的人類發明史,現在將被定義為物化發明史,從此又有了一個新的發明領域:生命發明史。大航海時代和航空、航天時代極大地改變了人與自然的關係,但是,它們從本質上仍然被歸類於對自然的探索,而今,才算涉及到對自然的改變,包括對自然法則的改變。
在計算機輔助研究者確定全新基因順序的彈指之間,人與自然的關係悄然發生了本質的變化。
人類的成年禮
我們早已察覺到這個世界在遵循著某些神秘的規則。當人們離這些規則很遙遠的時候,就奉上帝為圭臬。現在,在我們還遠未見識到上帝的真面目的時候,卻憑藉一點點新知和興奮著的好奇心,而大膽分享了上帝的權力。
當一個孩子在玩火的時候,我們很難判定,這是成長的必要、還是危險的開始。
有史以來,徵服自然一直是人類的夢想。這一努力讓人類的生活、思考和能力發生了滄海桑田般的巨大變化,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而且,不容置疑的是,這種進步必將不間斷地進行下去。
問題是,由於人類認知的局限性和滯後性,我們還不可能讓每一次的發展都盡善盡美,而總是遵循了某一方面的規則,卻破壞了另一方面的秩序;或者獲利於眼前,卻遺禍於未來。這種事例不勝枚舉,工業化推動了掠奪性開採、現代化造成了環境的不可逆破壞、能源的大規模發掘利用帶來了難以控制的碳排放、核技術的興起讓世界在核威脅之下變得永不得安寧……無數的事實非常不幸地證明,人對自然的利用還遠未進入成熟狀態。
科技的強大帶動了雄心或野心的膨脹,讓人類掌握工具性技術的能力遠遠快於獲取理性思維的能力。不久以前,我們已經認識到一味地徵服自然是自掘墳墓,並據此提出了環境友好發展策略。伴隨人類力量的不斷壯大,帶來的各種問題已遠非人與環境那麼簡單,而是已經深刻影響到人類的生存方式和交往關係,一部分人享受文明成果的甜頭這一事實,在無形之間加劇了對自然的索取的競爭,而大自然涵養人類的資源總是有限的,於是人與自然的鬥爭焦點又回到了人類自身延存的矛盾。
到了今天的人造生命技術的出現,標誌著我們不再是在既存生物圈中小打小鬧,而是步入人造生命體的主宰時代。人類歷史上關於生命的運動由此分成了兩個部分:以往,是在自然給定的命題中進行解析遊戲,大自然尚有能力修正我們的錯誤答案;今後,是在人類判斷力空間中進行獨立實驗,大自然可能因之而受益,也可能因此受到傷害。顯而易見的是,由進化所聚積的保險屏障已被衝破,這是一條充滿風險的單行道,或者說,人類將獨立面對生命創建活動的所有可能性,自己為自己的行為後果擔責--這好比是人類在生命運動中的成人禮。
一個細胞刷新了軍事哲學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一個重新認識生命、人類、社會,重新認識人與自然的關係、人與人的關係、以及人與人造生命體的關係的開始。我們將不得不編織發展模式、經濟結構、人的地位、安全保障等一系列全新社會價值體系。
也許許多人尚未引起注意,在這一新的運動過程中,受到震動和衝擊最大的,莫過於軍事鬥爭領域。
過去,無論是自然界的生命競爭,還是人類社會有目的、有組織的戰爭,都是以犧牲對手為基本命題的。而未來的軍事鬥爭形態呢?是人與人造生命體?人造生命體之間?還是人和人造生命體共同作戰?無論怎樣,我們可以判定的是,軍事鬥爭手段已經進入了生命內部,戰場擺進了生命微觀世界。
多少年來,儘管我們一再強調人是戰爭的決定性因素,但是,既往人們研究軍事領域的矛盾運動及規律都是人以外的,即人在戰爭中的作用是基於人的外在行為及其在社會環境中的相互關係;即使是對人的思維特徵加以分析,也僅僅是在經驗科學和社會科學基礎之上,因為科學技術還無法有效進入人以內。試想,當現代生物科技能夠揭示生命本質和製造全新生命,我們不僅將人放在戰爭環境的大背景中來加以認識,而且要精密到人本身在戰爭過程中的思想行為微觀的、內在的變化規律。這無疑使我們對人在戰爭中的能力與作用的認識得到極大深化。
生物科技由此發掘出一些新的軍事哲學內涵。
○主體目標思想,使軍事鬥爭在很大程度上區分人與物:將指揮和參與戰爭的人作為制勝的主體,在戰場上將人的屬性與物的屬性區分開來,減少對文明物質成果的破壞。
○微觀攻擊思想,使軍事技術進入人、並指向人的相關功能:不再從軍隊成員的整體結構研究軍事效能,而是從人的微觀結構與功能層面,考慮攻擊與防禦作用,減少對人的濫殺行動。
○技術壓制思想,使打擊能力前移、實現致傷的技術訂製:不再一味強調軍事力量的規模,戰爭不是摧毀競賽,而是更加注重關鍵性軍事技術的領先和壓制,減少國民經濟構架中的軍事成本。
○有度徵服思想,使作戰方式向非致命性發展:不再把肉體上消滅敵人作為作戰唯一選擇,而是根據自身技術優勢,謀求最大限度地喪失敵方抵抗能力,減少文明的衝突和社會矛盾對抗。
在生命可以創造的前提下,人類將出現全新的戰爭的生物觀。
瞄準基因--戰爭打法被顛覆
對生命體的創造,意味著對生命微觀物質的更改能力。隨著此類研究的不斷深化,將創造出不同時火器時代的、針對生命性徵而不是人體的攻防手段。
在生物時代到來以前,所有的軍事打擊手段都是以一個人為最小攻擊單位的,我們不可能想像傳統武器裝備可以殺傷半個人或一個人的幾分之幾。而生物科技以一個人體為最大攻擊單位,在人類基因組的30億個鹼基之中考慮對哪幾個(億分之幾)的封閉或敲除。這是生物科技與戰爭史上關於其它所有殺傷的本質區別。
我們可以將其分為強兵系統--保證健康、輔助體能;靶點系統--篩選超微結構的作用靶點;幹預系統--形成有效距離內的即時生物調控與破壞;遠後效應控制系統--以適當技術手段保證對抗作用穩定,不出現災難性後果,可終止、可重啟。
例如,生物科技在軍事目標方面:發掘新概念的基因或蛋白質軍事調控作用。在軍事手段方面:可出現超微結構的精確致傷。在基於效果作戰理念的方面:強調有度的、非致死的、可逆的。在戰鬥決策方面:形成生物學評估、腦事件分析與腦戰爭模式。在作戰平臺方面:搭建生物計算機、單兵傳感器構成的新一代作戰指揮系統,現代生物技術生產的特殊性能的軍用材料系統,DNA馬達和生物能源系統等。
這已經使得作戰理念、武器裝備、軍隊指揮、作戰方法、軍事技術等出現了質的變化趨向,這種技術上的發展必將隨著現代生物科技的進一步發展,而有新的更大的突破。
克雷格文特爾談到他的研究時曾說過,社會進入了這樣的一個時代:是想不到在制約著我們。我們不妨借用這句話:能束縛對未來戰爭的認識的,就是人類的想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