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裡,有這樣一群神秘而特殊的人。他們經手感染物,時刻飽受福馬林侵蝕健康的危險;他們幾乎不與患者直接接觸,卻可以透過顯微鏡片,看到患者及家屬正在經歷的生死掙扎和喜怒哀樂;他們沒有掌握生與死的能力,但從他們手中出具的每個結果,都可能是病人生命的分水嶺。這群人被稱為「醫生的醫生」、「生命的法官」。他們就是一群藏在臨床醫生背後的「幕後英雄」——病理科醫生。
無聲的診斷 最不為人知的醫生
寧德師範學院附屬寧德市醫院臨床病理科位於醫技樓四層,與門診樓裡人群熙攘相反,這裡沒有進進出出的病人,也沒有機械的叫號提示,安靜得讓人忘記身處醫院。
8月28日上午10點,科主任辦公室裡的周素娟端坐在顯微鏡前,認真閱片,顯微鏡旁的託盤裡,幾十張病理切片整齊擺放著,像列隊的「士兵」,等待著「長官」的檢閱。閱片報告結果是炎症還是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直接決定著患者的治療方案和其未來的命運。
端坐顯微鏡前的周素娟
作為大型綜合醫院必不可少的科室之一,病理科的主要任務是承擔病理診斷工作,為臨床醫生制定科學的診療方案、評價療效以及預後評估提供幫助。對於病理診斷的作用,周素娟做了個直觀比喻:「臨床醫生猶如『隔皮猜瓜』,根據影像學等檢查手段結果猜測西瓜是紅瓤還是黃瓤,而病理科醫生就像是用刀子將西瓜切開,更直觀準確地看到西瓜的顏色,並將信息記錄下來傳遞給臨床醫生。」
身為病理學科主任及決定患者後續治療方案制定的首位診斷醫師,周素娟責任重大。
由於病理醫生需進一步確認的疑難病例都要周素娟做最後的拍板診斷,因此她嚴格要求自己給出的每一個診斷必須做到精準。從事病理工作20多年,周素娟時常以科室為家,與顯微鏡為伴,醫院夜裡驟亮的燈火總少不了病理科那一抹黃。勤奮刻骨、潛心鑽研,多年的積累沉澱讓周素娟總能在顯微鏡下看到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節,她像一把利刃切開病因,為治癒患者指明方向。
2011年,周素娟遇到一位70歲股骨頭壞死的老人。因無法正常行走,家屬將其送往醫院骨科行股骨頭置換術。術前穿刺活檢時,周素娟在股骨頭組織中意外發現了甲狀腺組織,細心的她深度懷疑是甲狀腺癌轉移至骨頭,於是建議病人做甲狀腺b超,結果發現惡性病灶。病人行甲狀腺切除術,原發病灶在甲狀腺,為甲狀腺濾泡癌。這一紙診斷徹底改變了臨床醫生的治療方向。老人獲得了精準救治,並康復了十年之久。
「病理醫生差之毫厘,臨床診斷就會謬以千裡,給患者帶來的傷害都是難以彌補,對腫瘤患者更是決定生死。定要做到練好讀片基本功、疑難病例多請教、與臨床科室多溝通,切忌一葉障目。」這是周素娟對年輕病理醫生常說的話。臨床醫生在臺前與患者面對面,病理科醫務人員則在幕後與患者心連心,兩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為患者提供最精準的診療服務。
周素娟與下級病理醫生探討病情
醫生的醫生 漫長修煉造就火眼金睛
「乳腺組織一個,大小2.5*2.2*1.2cm,上附縫線,切面見一結節,大小1.6*1.4*1cm,界清,切面灰白,質中,周圍乳腺淡黃、灰白色,質軟。」這組精準描述在病理科醫生孫小美取材時脫口而出。取材完畢,孫小美繼續將這塊組織放到零下25攝氏度的冰凍切片機進行冷凍。十幾分鐘後,由技術人員把冷凍好的標本切成厚度為5微米的切片,進行染色。五分鐘後由周素娟、孫小美共同裁決的結果出爐——乳腺纖維腺瘤,屬於良性病變。皆大歡喜。等候在手術室外面的患者家屬對主刀醫生連聲道謝。他們並不知道,女孩的乳房得以保全,是未曾謀面的病理醫生作出的診斷。
孫小美正在病理取材
術中冰凍切片是病理科最具挑戰性的工作。病人躺在手術臺上,手術醫生停下手術,病理醫生需要在30分鐘內快速發出病理報告,為主刀醫師提供手術方式、切除範圍等參考。
短短30分鐘的命運診斷,考驗著病理醫生「十年磨一劍」的功力。
從病理科班畢業的孫小美,從事病理工作7年。她時常面對切片,通過肉眼就能直接發現問題,這並非她好運總能碰到「簡單」的切片,而是一日日挑燈夜讀和一張張切片分析的積累後練就的一雙「火眼金睛」。步入大學至今的十多年間,孫小美幾乎每日與桌上枯燥厚重的病理專業書及顯微鏡為伴。「病理學是研究人體疾病發生原因、發生機制、發展規律以及疾病過程中機體的形態結構、功能代謝變化和病變轉歸的一門基礎醫學課程,它是基礎醫學與臨床醫學之間的『橋梁學科』。因此走上這條路,就得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去除雜念、心無旁騖才會學有所成。」
一名合格的病理醫生一般需要3年住院醫師培訓,完成規定培訓項目才能有從業病理醫師的資格;從畢業後到獨當一面,至少得10年以上。在要求嚴格的大醫院,只有副主任醫師或以上級別的醫生才有資格在冰凍報告上簽字。「要握住這把籤字筆,至少需要歷練15年,遠比其他臨床科室的醫生成熟時間長。」孫小美說到。
若說病理醫生修煉10年才能有所沉澱,病理技師也同樣如此。 「一張病理切片製作的好壞直接影響醫生的視讀與判斷。單看切蠟片這個機械又簡單的動作,每個的執行結果都不同,十分考驗技術人的綜合能力。」2002年就從事病理技術的張麗琴是病理科的資深技術員。她表示,病理是診斷金標準,病理技術就是診斷的靈魂。一張優質的病理切片需經過取材、固定、脫水、包埋、切片、脫蠟、染色等40餘道工序。除少數工序是依靠現代化儀器來完成外,其餘全靠醫務人員手工操作,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因此,耐心、責任心十分重要。
張麗琴手持製成的病理切片
張麗琴介紹,各種人體組織送到病理科,經病理醫生取材後,技術人員對其補充固定、脫水、包埋、浸蠟,接著把組織切成4—6微米厚度的切片。切片後,經過撈片工序,技術人員將切片貼附在玻璃片上,再經脫蠟、染色等流程,最後才製作成在顯微鏡下觀看的病理切片。整個過程需要2天,這期間病理技師、醫師既各司其職,又團結協作,可以說,每一張切片都凝聚著病理科團隊的心血。
生命的法官 在壓力下尋找「真相」
病理科醫生做的貢獻鮮為人知不說,還承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壓力,這一點病理醫生湯豔婷深有體會。
擁有10年病理診斷經驗的湯豔婷此前是一名新生兒科醫生。作為一名「半路出家」的病理人,湯豔婷直言:病理入門,太難了!
「在新生兒科考驗的是醫生的急救處理與患者家屬溝通能力。而病理不同,要將人體解剖學瞭然於胸,動用知識儲備才能把診斷弄清楚,不僅耗時,更是費腦。
認真閱片的湯豔婷
世人常為病理冠上「診斷金標準、診斷最後一道防線」等標籤,給病理醫生增添了不少壓力。湯豔婷拿起手邊69歲腸癌患者的病理報告繼續介紹,這位劉姓大叔術中經過腸鏡活檢病理診斷為腫瘤惡性後,外科醫生進行腸癌根治術後,病理醫生還需全面取材、閱片,判斷腫瘤的分型與分期,及進一步免疫組化及微衛星等檢測,為診斷、鑑別診斷以及指導臨床治療等提供更多的幫助。作為醫生救治的「導航儀」若出現差錯,將嚴重影響患者的救治方向和治療成效。
由兒科醫生轉型病理人後,心態變化十分重要。湯豔婷說,哪怕遇到「游離難辨的人體組織」、福馬林浸泡幾乎變形的標本,也不能慌張,要沉著應對每個環節。
「病理醫生最怕的是對疾病認識的不夠全面。」同為耳鼻咽喉科轉型的病理醫生寧佳羽表示,病理診斷不僅需要專業嚴謹的工作,還要有豐富的經驗和知識的積累。不同醫院儀器檢查的結果可以互認,而病理檢查報告卻不行,就是因為不同病理醫生對同一患者的疾病,可能會作出不盡相同的判斷,然而真相卻只有一個。
病理資料需要長期保管,因此對於病理醫生來說,風險是長期的。「隨著病理技術的進步,很多以前難以確診的病例現在都可以明確診斷,對病理醫生而言,我們的診斷需要『終身質保』,要經得起時間的推敲。」
近年來,隨著醫療水平的不斷發展,尤其是疾病的精細化分類和精準治療,病理科在臨床診療中的作用也愈加突出。毫不誇張地說,一所醫院病理科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醫院醫療水平的高低。因此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生命法官」十分不易。(寧德師範學院附屬寧德市醫院供稿)
【來源:人民網-人民健康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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