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友手札 普通心理諮詢師
「相遇與分別」在生活中總是不斷交替出現,而在心理這個行業,迎來送往更是頻繁,並且每次相遇都得建立信任,每次分別也都需要讓自己從中抽離出來。
建立信任挺辛苦的,而抽離也並不容易。但所幸,多數朋友在接觸一段時間之後狀態都能好起來很多,而這也算是一個蠻大的安慰吧。
說到狀態好起來,很多朋友會誤將「情緒好起來」當作是狀態好起來,但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在平時的諮詢過程中呢,確實會遇到一些「過了沒幾天,因為一些原因心情逐漸變好的朋友」,而他們也會基於「我已經沒什麼難受了」,產生「我沒有什麼問題了」的判斷。
看到「情緒狀態」由低落到變好,我也是替他們開心的,只是心裡也還存在著一些憂慮。
就像這位朋友:
「看到你發的朋友圈,感覺最近你的心情確實變好了。」
「嗯,是的,最近聽了朋友的建議,沒事兒的時候就在看短視頻,裡面有些拍的可搞笑了,然後心情也好起來了一些。不過看這個東西太上癮,一放下手機有時候都快凌晨1點了。」
「嗯,心情變好當然是一件好事情,那不知道生活的其他方面有沒有一些變化呢,除了多了個熬夜。」
「其他的,也就是之前的難受沒有再出現了,我想自己應該是好了,所以這兩天就沒打擾你。」
「難受沒有再出現這當然是好事兒,只是問題有沒有解決,還需要你有一些深度思考。」
「反思什麼,人家明明都不難受了,肯定就是好了,難不成你想套路人家的錢?」
說實話,我是真的巴不得每位接觸過的朋友都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好起來,因為做輔導這件事,真是太耗費心力了,要不是已經上了「賊船」,又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可能早早的就去做別的了。
當然了,我也非常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出現。
「難受沒有再出現」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礙於「沒有難受就沒有問題」的判斷策略,這確實得出了「已經好了,不用再繼續了」的判斷,那「想要讓人家再思考思考」確實包含了一些居心叵測。
但問題其實並沒有這麼簡單。
我們並不能直接觀測到自己身體的各項數據,所以往往是通過「我是否存在疼痛、難受與不舒服」來對自己的健康狀態進行判斷。
在這個時候,疼痛、難受與不舒服,確實與問題有非常直接的聯繫,也確實會因為問題的好轉,它們也逐漸減弱、逐漸變好。
那這樣的經歷自然也就告訴我們,「難受確實是與問題有直接聯繫的,只要不難受了,也就肯定是好起來了」。
只是就像我們看不到身體內部的問題一樣,我們也難以直接觀測到認知、行為與習慣等方面存在的問題,所以「不舒服」與「不良狀態」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對我們起到了「你可能要調整自己」的提醒作用。
但是,「我們的狀態」與「我們的感受」,是受很多方面的因素來影響的,甚至不同的影響因素會帶來「同樣的不良感受」,比如:被人欺騙了,我們會難過、期待沒有變成現實,我們同樣也會難過。這時候就不能像「我肚子感覺不舒服,肯定是腸胃出現問題」那樣對問題進行「你出現難過,肯定是被人欺騙了」、「你被人欺騙了,肯定特別難過」這樣「固定的表現對應固定內在問題」的判斷。
既然我們的狀態與感受會受多方面的因素影響,也就代表著,如果我們的狀態出現波動、變好,也可能是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才出現的。
這時候,帶來難受的可能性很多、帶來好受的可能性也很多,而由此,帶來難受的與帶來好受的就可能不是同一個因素了。
那麼,一開始提到的那位朋友,是因為確實存在缺乏人生經驗、內心比較敏感、不會自我調節等問題才被生活壓的出現難受,頻繁的接觸搞笑短視頻,確實會協助他宣洩內心的情緒,讓他獲得愉悅與放鬆,但我們改變的只是他的情緒狀態,而沒有去真正解決他的問題。
那這時候,如果我們想對對方負責,那是否確實需要提醒對方要有一些深度思考呢?
當然了,有一些苦是必須自己來嘗的,所以如果對方堅持,那還是要尊重對方的決定。不過該解釋的也還是要和對方解釋清楚,比如接下來他的發展大概率是:
短視頻帶來的情感愉悅和滿足,讓我非常舒服——我因為這種舒服,以及難受沒有再出現,而認為我的問題好了——我的問題好了,我就不用再去解決問題、不用再改變了——但問題其實還在,只是暫時對他的影響力減弱了——在隨後,短視頻帶來的愉悅減弱之後,問題的影響會增加——難受再次出現——意識到難受出現,又基於曾經通過看短視頻,讓自己的問題得到解決(我以為解決了)的經歷,而繼續依仗短視頻——可因為時間的澆灌,尚未解決的問題變得強大起來,短視頻起到的作用大幅減弱——因為依賴短視頻帶來的快樂,而使自己缺乏承受負面與自我調節的能力,所以在再次面對的時候會更加辛苦
而拋開這個發展路徑,其實還有這樣一些東西:
確實存在的問題和壓力一樣,不會因為我們的忽視、狀態波動而自行消退,它們會不斷積累、不斷變強,伺機再次「騷擾」我們;
問題和壓力都是作用在我們自己身上的,最終我們會受到多少影響,是取決於我們自己是否有能力承擔和調節這些影響,可過分依賴通過諸如短視頻、綜藝、他人的寵愛等外界手段來使自己獲得開心,就會使我們在問題和壓力面前始終是一個沒能力保護自己的小孩;
帶來難受的原因很多,但我們只看到難受、只想調節難受,而又因為能帶來調節的手段也很多,所以就會不自覺地在難受的時候,想方設法讓難受平息下來。「調節難受」這當然不是什麼問題,可這樣「見難受色變」會使我們對難受越來越敏感,越來越難以以平常心面對難受,那麼,為了避免難受的出現,我們就會陷入對快樂的執著追求中,一切努力和行為都為了收穫快樂,這時候支配我們的不是我們自己,而是「追求快樂」這份欲望;
過分的執著,看起來是堅定、很有毅力、很有動力的狀態,但其實也代表著我們內心的訴求正逐漸變成一個無底洞,而我們正越來越深陷其中,必須依賴更強大的刺激才能獲得些許快樂。
走到這時候,問題和壓力都已經變得不似一開始那般容易解決,而必須依賴外界才能收穫快樂,也代表著我們失去了「自己產生快樂」、「自己讓自己快樂」的能力。由此發展下去,我們就從依賴變成「必須藉助它們才能獲得快樂」,那這就有些類似「成癮」了。
那麼,當再次陷入低谷的時候,我們就不僅要去解決曾經未解決的問題,還要解決對外界的依賴、還要鍛鍊自己產生快樂的能力、還要嘗試消化與接受當下的自己。這就比之前難解決許多了。
所以,何苦因為一時的享受,而給自己的未來埋下這麼多隱患呢?
我們終究是要靠自己生存的,外界與工具的協助是為了錦上添花。當然,對一些朋友來說,這些也是他們的救命稻草,他們需要藉助這些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壓力壓垮」、才能「活著」。
如果是作為一種應急手段,那可以在自己暫時做不到的時候利用這些協助自己緩解難受,但一定要明白的是,我們通過這些為自己爭取的時間和暫時的安逸,不是為了讓我們享受、上癮,並因此失去產生快樂的能力,而是為了利用這時間與安逸來解決自己的問題、鍛鍊自己的能力,並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成長。
但看看身邊的朋友,有多少是在踏踏實實的做著這件事呢?
而現在我把一開始的問題也擺放在你的面前,「難受沒有再出現這當然是好事兒,只是問題有沒有解決,還需要你有一些反思」。那你的答案是什麼呢,是準備未雨綢繆,還是用「只盯著感受,忽略真正存在的問題」來敷衍自己,讓自己和越來越多的朋友一道失去「自己產生快樂」的能力?
感謝朋友你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