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紅樓夢》中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人物形象隱喻的歷史與《紅樓夢》的深層含義,歷來作為紅學研究者津津樂道的話題而經久不衰,在不斷的探討之中更牽引出群星璀璨的學術觀點與焦點問題。
凡文學作品,一定是通過對生活、社會、自然和人性的思考來反映作者對人生和社會的認識。其中一定存在作者的深層思考。而曹公在《紅樓夢》中所隱深意堪稱教科書式典範。那麼面對如此一本巨作,我們不妨放開思維,大膽猜測,盡己所能測曹公萬分心血之一二。
今天我們所討論的是紅樓夢人物設計中的二元性與對立性。是新與舊的對立,覺醒與蒙昧的對立,資產與無產的對立,更是外來與本土的對立,這樣的對立貫穿文章始末,時而通過對比展現人物性格,時而通過交融互通推進故事情節,這樣的筆法展現了曹公文學功力之精妙絕倫,也是紅樓夢經久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想要研究這樣的二元對立呈現,我們需要以寶玉為中心進行人物關係分析,這裡採用的是庚辰本觀點,即神瑛侍者化為賈寶玉入凡世歷劫,頑石化作通靈寶玉隨行,作為觀者見一場紅樓大夢,寫成一本《石頭記》,最終委託茫茫大士抄錄流傳的故事,以此為基礎分析紅樓人物,便更是有了幾分二元對立,陰陽相合的味道。
其中第一個二元對立在於仙凡之別,神瑛侍者來自西方靈河赤瑕宮,所謂赤瑕便是源自上林賦中「赤瑕駁犖,雜插其間。」一句,意思是「上林苑盛極一時 最後難免變成廢墟」,暗示大觀園難免淪為廢墟的結局。赤瑕一詞意為赤玉微瑕,又與寶玉凡間住所怡紅對應。而神瑛侍者的神瑛二字則是玄妙美玉的意思,暗示寶玉為其轉世投胎。
赤瑕便是玉的病弊,表面鮮紅豔麗,內裡卻有瑕疵,正應那句「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這裡的種種細節對應,一方面表現出寶玉與神瑛侍者的仙凡區別,也是作者暗示寶玉並非頑石所化的細節描寫。因此黛玉還淚便是所為寶玉而來,與通靈寶玉無關。那麼這頑石又是何處而來呢,這裡就引出了第二個對立,外來與本土的對立。
西方靈河是由佛教中西方靈山極樂淨土而來,神瑛侍者應也是一位得法僧人,才能在靈山赤瑕宮服侍。而頑石卻是媧皇補天之後唯一剩餘的一顆石頭,是實實在在源自中國本土的靈物。這二者一同投胎渡劫,便是反映出第二重對立,本土與外來的交融,也正因一同投胎,最終留下的文章儘是以石頭口吻訴說,所訴儘是神瑛侍者之事,這裡也正面證明了作者中外交融之態度。
如果說黛玉是為前世神瑛侍者澆灌之恩還淚而來,那麼寶釵便是今生與頑石來配金玉良緣而至。因此二人在作品中的形象其實可以看作一個整體的兩面來看待,證據就在金陵十二釵判詞之中,其中只有「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一詞是用同一格描寫兩個人,而這二人正是黛玉與寶釵,曹公用心之妙點至此處,各中妙意自在不言中。
而當我們分析寶黛與玉釵的關係模式時,更是會有驚人發現。
黛玉生性敏感,與寶玉之間的情感就像青年與青年之間源自相互欣賞所產生的情愫,是平等的,自由的情感,這段感情更是歷來作為紅學反封精神的不二佐證。然而反觀寶釵,則是源自門當戶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身具有封建性和非自主性。
曹公曾用寶玉身旁侍女襲人和晴雯予以暗示,襲人識大體,在體制之中如魚得水以下謀上,而晴雯則是性情火辣,主僕分辨不明,這二人結局正是影射最終黛玉去世寶玉迎娶寶釵的結局,也是曹公對世道的惋惜與對自身的嘆惋。於是這第三層正是覺醒與蒙昧的對立。
這一重重一面面的對立就如同鏡子,照的是鏡花水月,映的是痴情男女,紅樓一夢,千紅一哭。終於是神瑛侍者不願娶寶釵重入空門,黛玉還淚隨頑石而去,都不得已團圓,卻是這場大夢最好的結局。這一場紅樓夢,正是自空空濛昧而來,到茫茫渺渺中去,其中二元之說,供各位體悟紅樓之用。
作者:李十三,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