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算機輔助傳播雜誌》(Journal of 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剛剛推出了一期特刊,邀請不同領域的學者們一起反思「何為計算機輔助傳播(CMC)」。本期推送為你介紹的是其中一篇考察「可見性」的論文。作者Jeffrey Treem等人通過概念闡釋的方法,梳理了思考「可見性」的三種維度,並提供了三個未來研究的發展方向。我們縮寫了這篇論文的核心觀點,希望可以帶給你一些啟發。
網際網路的先驅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一最早被用於軍事通信的「黑科技」,最終會成為普通人日常的交往工具。
當我們談論網際網路的福祉時,經常會感慨說:它消滅了空間,讓我們跨域山水,彼此相見。學者們則擁有更加「體面」的說法:網際網路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可見性」。
正如傳播學者Jeffrey Treem所說,歡迎來到傳播可見性的時代。
01.如同絕大多數學術概念一樣,對「可見性」的思考,也並非發端於網際網路。如果我們回到屬於伽利略的時代,望遠鏡的發明,不也在創造著新的「可見性」嗎?當然,當我們談論可見性時,絕不僅僅聚焦生理意義的視覺能力——可見性還意味著關係。
此時Simmel恐怕會首先登場。他說,互惠的可見性(reciprocal visibility),乃是人際傳播最基本的類型。你我在某處相見,彼此對視,把對方看得清清楚楚,誰也逃不掉。不過,Simmel確實有些理想。
難怪Brighenti(2007)會質疑,可見性的關係怎可能永遠對稱——你可以看看邊沁那個學術圈外的天才表哥,獨自在工廠中設計出全景監獄的雛形。監管者身處中心,四周盡在掌握。工人們獨自勞作,卻什麼也看不見。福柯在《規訓與懲罰》中對此描述道:「他被看到,卻不能看。他是信息的客體,卻非傳播的主體。」自此,在交往過程中,visibility更與權力息息相關。
那些從事網際網路監視研究的學者恐怕會舉雙手贊成,技術發展增加了可見性不對稱的程度。Treem(2020)似乎走得更遠一些,他說:可見性簡直就是計算機輔助傳播中的可供性之根(root affordance)。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講,「可見性」在計算機輔助傳播中佔據了中心位置,更重要的是,其他一些可供性,都要依靠可見性來發揮作用。舉兩個例子:社交媒體的可編輯性(editability),便是讓傳播內容按照傳播者的意願被看見,這與可見性有關;社交媒體的持久性(persistence),則在時間層面為可見性再次做出註解。
一言以蔽之,我們在社交媒體上建立的種種關係,本質上都是在釋放或約束自己的可見性。
02.對於如此重要的傳播學概念,我們應該去如何理解它?
傳播學者對於可見性的討論很多。不過,他們雖然使用同一個詞,但卻表達了不同的意思。在Treem(2020)眼中,可見性不是單向的,而是一種「互動」:一邊是表演,一邊是觀看。如果我們用更加正式的定義來捕捉,可見性指的是一種「行動後果」,它:
1
改變傳播者信對他人的可獲得性或顯著性
2
讓人們可以觀看、接近或觸及他人傳播的信息
3
發生在特定的社會物質(social-materiality)語境之下
這一定義,本身體現了思考「可見性」的三個維度。
第一個維度聚焦傳播者的行為,這也是最常被討論的維度。簡單來講,用戶在社交媒體上裝飾自己的主頁、發帖、與他人成為好友等行為,都是在控制自己的可見性。這並不難理解。因此,我們重點來說說第二、三個維度。
第二個維度聚焦他人的觀看行為。這裡所指的他人,並不是傳播行為的直接參與者,而是所謂的「第三方」,他們通過瀏覽網頁、在社交媒體上潛水,或者瀏覽過往儲存在網上的對話,來控制他人的可見性。
雖然大多數針對CMC的研究都聚焦於對話的直接參與者,不過,CMC的使用過程,卻受到了第三方在場的影響。舉個例子:當我在朋友圈中回復我的好友時,萬萬需要注意,我們的共同好友,隨時可能漂移至此,洞悉一切。
因此,在自我呈現的研究中,學者提出了「想像受眾」(imagined audience)和語境坍塌(context collapse)的概念——我在發帖時,肯定要掂量一下大致哪些人會看到;更糟糕的是,他們看到我說的話,卻無法體味我身處的語境——回頭一想,兩者仍逃不出「可見性」這三個字。
關心第三方在場的研究者紛紛試圖為它命名,Sergeeva稱之為「旁觀者效應」(onlooker effect),Leonardi則選擇了另一個名稱:第三方效應(third party effect)。不論如何,他人有意無意的在場,都意味著,傳播可見性的影響並不僅僅局限在傳播者本身,而是應該放在更加廣泛的CMC網絡中進行理解。
第三個維度聚焦傳播的社會物質性背景。當我們討論可見性時,還需要考慮兩個「外圍」問題。其一是技術的物質屬性,其二是人們如何為自己管理可見性的方式賦予社會意義和符號意義。這就是所謂的「CMC的社會物質性」。
這意味著,當研究者考察可見性時,就需要一邊考察平臺的技術特徵,一邊考察用戶的策略性使用。換句話講,這些物質性和社會性因素,會或隱或現地影響「可見性」的最終後果。
我們拿社交媒體的技術特徵來略作解釋。簡單回溯社交媒體的發展歷史便會發現,Friendster、MySpace、LinkedIn和Facebook,一路走來,採納了不同的隱私功能設置,這當然會影響最終的用戶可見性;Facebook最早的用戶僅僅集中於大學校園,隨後變成了全球最大的社交網站,相仿,它的可見性也在發生變化。
最近幾年一個火熱的例子是Snapchat。它推出了一種「閱後即焚」的功能:用戶發送的圖片,會在24小時後被自動刪除。這種有趣的可見性,吸引了大量的年輕人去使用它。
03.當然,研究者可以選擇單獨研究可見性的某一個維度。比如,我可以研究用戶在網際網路上發送什麼內容,這聚焦的是第一維度;我也可以研究用戶如何在網際網路上挖掘他人的痕跡,這聚焦的是第二維度。
同時,我也可以合併某幾個維度,共同進行研究,例如,如果我想知道人們調整「可見性」的努力是否成功了,那麼,就既需要考察用戶本身做了什麼,又需要考察他人觀察到了什麼。
未來,我們對於可見性的研究,有以下幾個具體方面可供探索。
(1)尋找潛水者
當我們討論可見性中的第三方時,常常會提到潛水者。他們是CMC世界當中的隱形人,你可以說,他們在進行「不可見形式的參與者」(non-visible forms of participation),也可以說,他們是沉默的參與者(silent participants),亦或者是搭便車的人(free riders)。
最新的一些研究表明,潛水是高度語境化的——一位用戶可能在微博上什麼也不發,卻在知乎上積極貢獻內容。然而,研究者卻很少關注這些潛水者的存在,是如何影響了平臺中的傳播。
(2)尋找斷裂
研究者在思考可見性時,也許一時不知道應該找什麼對象進行研究。我的建議是,去尋找斷裂之處。
舉個例子來講,一種技術的物質性特徵發生改變時,比如,一個社交網站的隱私設置(或隱私政策)發生改變時,我們的研究機遇可能就會出現。
還有一種可能:當用戶對社交網站進行了創意性使用,例如Twitter用戶最初自己設計並使用「@」來進行交流時,也可能為我們提供一些研究機會。
(3)尋找多重建構
大多數人都會同時使用不同形式的傳播方式,這些方式相互補充,共同滿足我們的傳播目的。然而,研究者往往僅僅會聚焦於一個平臺進行研究,這讓我們很難去發展出一種更加普遍性的理論。
因此,我們也許可以採取更多重的視野去考察可見性——在不同的平臺中,人們如何協調自己的可見性,它們的區別是什麼,相互之間的聯繫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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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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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當我們在思考「可見性」時,我們在思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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