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女性,忘記女性:性別觀念裂隙中的文學書寫是否可能?

2021-01-07 界面新聞

記者 | 趙蘊嫻編輯 | 黃月1

如果你把《一間自己的房間》當作女性寫作宣言與指南來讀,一定會和維吉尼亞·伍爾夫一起經歷大腦分裂。「去掙錢,寫作,生活吧!」在聽伍爾夫洋洋灑灑地講完女性寫作的艱難發生與可期未來後,這樣的鼓舞順利成章,但誰又能料到,她話鋒一轉,給了我們當頭一棒:「女人哪怕去計較一點點委屈,哪怕不無道理地去訴求任何利益,哪怕或多或少刻意像女人那樣講話,都是致命的。」

「她像女人一樣寫作,與此同時,又忘記了自己身為女人。」一個人怎麼能成為伍爾夫筆下的簡·奧斯丁,像女人那樣寫作,又忘了自己身為女人?簡·奧斯丁真的進入了這種寫作狀態嗎?她忘記的是什麼,記住的又是什麼?像伍爾夫那樣對父權社會的壓迫深有體會的女人,怎麼能在寫作中忘掉憤怒?畢竟,伍爾夫本人似乎也沒能做到。

問題還不止於此:如果放棄了以憤怒為代表的情緒,是否也損失了其中蘊藏的女性經驗?女作家要拋開性別意識的狹隘和偏見,她需要經歷怎樣的自我分割?為什麼一些女作家在談論社會性別議題時對自己的女性立場態度堅決,寫作時卻時刻警惕自身的性別意識,甚至懷疑自己的女性身份?

在這篇文章中,我們希望循著英國作家維吉尼亞·伍爾夫、美國科幻小說家喬安娜·拉斯、義大利作家埃萊娜·費蘭特的思緒來探討上述問題,同時,藉助中國文學研究者張莉的研究與調查,勾連起這些問題與中國當代寫作的現狀。女性意識的覺醒建築了屬於女性的文學房間,即使父權依舊不停地試圖把它拆得七零八散,傳統已然形成,更大的危險來自於內部——作為反思視角的性別意識在拆解過往文學之時,也在拆解自身,這是一場不斷建造與拆除、記錄與塗改的遊戲,而男性往往不覺得自己需要參與。

自己的房間:女性寫作傳統的建設與危機

「為什么女人中間不會出現莎士比亞般的天才?」每一位女作家都得面對這個問題,她們的讀者也不例外。只要稍稍有些文學史方面的知識,男人女人就不免有此疑惑,畢竟男作家們的皇皇巨著填滿了整面書櫃,簡·奧斯丁和埃米莉·勃朗特夾在他們中間,安靜瘦小,就連學養深厚的人文主義者喬治·斯坦納也要問:「女人為什麼不能創造更多東西呢?」

兩位20世紀的女作家曾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一位是安吉拉·卡特,她的回答相當直白——「世界上就只有一個莎士比亞,媽的。」另一位是維吉尼亞·伍爾夫,回答也很簡潔明確:「莎士比亞般的天才,不會出現在辛苦勞作、目不識丁的卑賤者中。」十六世紀的英國,女性幾乎還在幼年時便要承擔家務,他們的父母視之為常態與美德,閱讀是一種不必要、不體面的興趣,小女孩也沒什麼閒暇,她們的生活圍著縫補、清掃與生養打轉。不光平民人家如此,出身貴族的溫切西爾夫人也在詩裡宣洩她對女性此種境遇的憤懣:「有人說,奴隸般地操持無聊的家務,才是我們的最高藝術和最大用途。」伍爾夫假設,如果莎士比亞有一個妹妹朱迪絲,同他一樣天賦驚人,那麼她唯有在目睹哥哥的才華得以施展時選擇自殺,死後葬在某個十字街口;因為父母心腸慈悲地要求她本分,劇院經理會把她當個笑話般擋在門外,她無處可去,流浪街頭,也許一位好心的紳士會收留她,等她懷孕後又將她拋棄。

《一間自己的房間》[英]維吉尼亞·伍爾夫 著 賈輝豐 譯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3-11伍爾夫認為,十六世紀的女人如若天賦異稟,必然會發瘋,要麼殺死自己,要麼離群索居,半巫半神。周圍環境千方百計地阻撓她們寫作,這種壓制內化到她們的身體裡,變為一種隱姓埋名的本能,即使有些殘存的才華得以用詩歌、故事的形式流傳,人們也無從知曉作者的姓名。就算到了19世紀,瑪麗·安·埃文斯也只能躲在「喬治·艾略特」的外套下避免麻煩,艾米莉·勃朗特的身份曝光後,備受時評讚譽的《呼嘯山莊》淪為了「徹頭徹尾的怪物」。但這一時期有名有姓的女作家畢竟變多了,經過十八世紀末的女權運動以及十九世紀的工業發展,女性開始掌握自己的錢包,中產階級女性能夠通過筆和頭腦中的知識來掙錢,儘管所收不多,她們卻不必依賴父親、兄弟、丈夫過活,《傲慢與偏見》《簡·愛》《維萊特》《米德爾馬契》在缺乏傳統的情況下為後來者拓荒開路,樹立典範。到了二十世紀,已婚女子不能擁有自己財產的障礙已經掃清,更多的職業向女性開放,於是伍爾夫對劍橋大學格頓學院與紐納姆學院的女學生說:是時候了,是時候攢緊五百英鎊的年金和屬於自己的房間,為朱迪絲的復活而努力,把女詩人不滅的靈魂帶回世間。

毋庸置疑,文學史上有越來越多的女作家出現,受惠於女性解放運動,而這些女作家同樣可以被視為女性解放運動的先驅,她們用筆來為自己的性別爭取一席之地。在中國,女性解放與女性寫作之間的關係或許更為密切。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張莉在《中國現代女性寫作的發生》一書中指出,中國現代女性寫作者的誕生要感謝兩場戰爭,「一場是把婦女們從家內解放到家外的『賢妻良母』的戰爭,另一場則是在『五四』時代的『超賢妻良母』戰爭。」晚清民初的知識分子將女性在家視為國家貧弱的原因之一,提倡女性走出家門,成為健康的國民。學堂教育為女學生提供了一張「安靜的書桌」,她們不必再困於家務,有時間坐下來安安靜靜地思考。及至「五四」,一個大寫的「人」字高揚,女性解放從集體生產力的提高走向個體人格的發現,婦女的價值不取決於她是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母親,「人」是唯一的確認。一批女性歷經了閨閣女子、女學生、女公民、人的身份轉換,我們才得以看見冰心、廬隱,以及後來的丁玲、蕭紅和張愛玲。

《中國現代女性寫作的發生》張莉 著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2020-9行過二十世紀的百年,女性寫作已經建立起了相當可觀的傳統,無論中外。最初的幾塊碑石兀立於荒原之上,向男性光輝璀璨的殿堂投以凝視,現在她們打理出自己的天地,也許沒有這麼富麗,但足以為後來者提供一個不受打擾的房間,一壁可以找到適當語詞和自身經驗的書籍。她們中有的人自覺地借用女性主義視角來批評女作家所受的壓抑,思索自己的寫作實踐,另一些人則是在文字中自然地表露出不同於男性的性別意識,從而被納入「女性解放」「何謂女性寫作」或「何謂女性意識」的討論。

不過,女性傳統被掩蓋、割裂的現象依然大範圍存在。美國女性主義科幻作家喬安娜·拉斯回憶,自己從12歲開始讀《簡·愛》,14歲開始讀《呼嘯山莊》,讀了一遍又一遍,大學時讀伍爾夫的小說,「滿心罪惡感,就好像偷吃了很多糖果,」因為伍爾夫的小說太「女性化」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從來沒有把這些女作家的作品視為「文學影響」,文學影響必然是正統的,來自索福克勒斯、但丁、莎士比亞、福樓拜、陀思妥夫斯基,來自男性,因而她「壯著膽子」,把自己的第二部小說獻給了S.J.佩雷爾曼和弗拉基米·納博科夫。

「年輕女性失去了榜樣。」拉斯在《如何抑止女性寫作》中寫道。事情不像伍爾夫所想的那麼樂觀,過一百年後朱迪絲就能回來——文學史上可供檢索的女性名字誠然變多了,而獲得官方首肯的還是那幾塊碑石。回想我們所受的正規教育,中小學必讀書目還止步於十九世紀的幾位女作家,處於青少年階段的女性要想接觸到多麗絲·萊辛、瑪格麗特·阿特伍德、託妮·莫裡森等作家,少不得自己費一番力氣去探索,但所有好讀者都能隱約看出俄國男性作家間的繼承與發展。女性形成了自己的傳統,又不斷地被打碎、割裂,她們沒有母親,沒有女兒,孤零零地被放逐在外。每一代讀者、每一個女性都必須四處收集磚石,重新建起被暴風雨推倒的房間。

《如何抑止女性寫作》[美]喬安娜·拉斯 著 章豔 譯三輝圖書·南京大學出版社 2020-11成為女性,忘記女性:文學中的性別觀裂隙

還有一種危險來自女性寫作的內部。許多我們所敬仰的女性榜樣在堅定地告訴我們「女性可以寫作」「可以寫得很好」「女性的經驗與視角必不可少」之後,又旋即發出警告:不能突破自身性別的寫作是危險的,你要寫作,就必須忘記自己的性別,不要被它的憤怒左右。

「任何寫作者,念念不忘自己的性別,都是致命的。任何純粹的、單一的男性或女性,都是致命的;你必須成為男性化的女人或女性化的男人。女人哪怕去計較一點點委屈,哪怕不無道理地去訴求任何利益,哪怕或多或少刻意像女人那樣講話,都是致命的。」把《一間自己的房間》當作女性主義啟蒙文本來讀的人,必然在此受到伍爾夫的當頭棒喝,心中生出膽怯和惱怒。在牛橋[Oxbridge,系由牛津(Oxford)和劍橋(Cambridge)各截取一半連綴而成,伍爾夫杜撰]四處碰壁的漫步之後,在手中思緒的小魚被教授、研究員、校役嚇跑之後,在書架上瀏覽完自十六世紀以來女性寫作之艱難與進步之後,誰能忘記自己的性別呢?如果我們都同意伍爾夫在前文中所說的,女性寫作的意義在於講出男作家所不察的女性經驗、點出男性腦後先令般大小的疤痕,那麼忘記了自身性別所帶來的體驗和視覺,又怎麼能看見層層包裹下的自己以及別人腦後的疤痕呢?

伍爾夫提出「雌雄同體」說,認為只有男性化的女性頭腦、女性化的男性頭腦才最具創造力,莎士比亞就是雌雄同體的代表。這聽上去是一個十分理想的寫作狀態,但是否有可能、又究竟應該怎麼做才能達到此種境界?在寫作中忘記(更確切地說,「超越」)自己的性別,指的是作家的性別身份,還是性別意識?女性意識中的哪一部分是需要挖掘的,哪一部分是需要克服的?男性意識需要怎樣的處理?伍爾夫沒有說清。

義大利作家埃萊娜·費蘭特在突破自身性別上持與伍爾夫相近的觀點,她在《碎片》一書中的解釋更為清晰:「我們尤其是要超越在日常生活中對抗男權社會的女性,這些新女性的形象在社會、文化和政治層面都很重要,但對於文學的風險很大。寫作的人,應該去講述他真正知道的,或者以為自己了解的事,儘管這些事情可能有悖於他的意識形態。」也即是說,費蘭特以為,女作家即使深知現實的不合理,也不應當在故事中強行扭轉這種不合理,去虛構一個「正確」的完美世界,相反,她的任務是挖掘不合理所帶來的痛苦,即使這令她和讀者感到不適。

《碎片》[意]埃萊娜·費蘭特 著 陳英 譯99讀書人·人民文學出版社 2020-10但還有一個問題處於幽暗的深谷,未被討論:女作家在進行「突破性別」的寫作時會遭遇什麼?伍爾夫認為,在長期遭受父權社會的壓抑、呵斥、嘲弄和無視後,憤怒已經成為女性意識的一部分,夏洛蒂·勃朗特無法不受憤怒的攪擾,因而損害了《簡·愛》的「誠實」性,夏洛蒂·勃朗特的敘述又是脫離了故事本身,轉而去宣洩個人的怨憤。但伍爾夫的文字似乎也沒有遵循她自己的意見,閱讀《一間自己的房間》,我們不難察覺她的憤怒和訴求,只不過在一連串關於教授、先生的玩笑中,憤怒被幽默化解了。

按照伍爾夫與費蘭特的想法,女性要寫出好的作品,就必須克服性別所帶來的偏見和狹隘,對自己的性別意識進行兩部分切割,一部分是面向社會現實的態度,一部分是她投身寫作的誠實。不同的是,費蘭特只要求割除作家自身對未來的願景,即「我希望女性在將來如何」,不要用一己所好來構建世界,伍爾夫則希望把當下的憤怒一同拋掉。而問題就在於,情緒已經被貶斥得太久,而敘事的誠實又長期被男性化的理智所把持。時至今日,已經有許多作品向我們證明,獨特的女性經驗常常埋藏在所謂的「情緒」之中。例如,一個女人無緣無故地哭泣,經常性地嘆息,缺乏女性視角的人會把她描述為瘋子、行將就木的老女人,但費蘭特找到了新的敘事策略——「碎片」,碎片是失去與痛苦的不安,沒有秩序,是「不穩定的風景」,把過去、未來和現在攪在一起。憤怒需要的可能不是割除、抑制或者化解,而是深刻的挖掘和表達。

女作家在談論女性境遇時幾乎從不掩飾自己社會性別意識中的憤怒,憤怒是不公的結果,是促使人思索、行動的動力,鼓勵更多的女性發聲,正是這一憤怒的訴求。而一落實到個人的寫作上,她們又對憤怒表現出極高的警惕,採取不同的方式應對,甚至於對自己關於性別的思考產生懷疑。遲子建察覺到,伍爾夫的雌雄同體說或許隱含她對「女性身份的一種模糊擔憂和不信任」,從而「以混沌的同體意象演繹智慧」。

為什麼會對女性身份有不信任和擔憂?伍爾夫將性別之分視為現代文學不再和諧的源頭之一,她說,「所有喚起性意識的人都應當受到責怪」,又說倘若莎士比亞見了克拉夫小姐和戴維斯小姐(兩位英國女子學院的創辦人),十六世紀的英國文學當大為不同,因為他作為男性的自我必會受壓抑,大腦將失去安寧。這豈不是說這顆雌雄同體的偉大頭腦其實並不存在?我們能見到天賦不受阻滯的莎士比亞,只不過是因為在那個年代,只要身為男性,就有了成為完人的潛質?對伍爾夫而言,沒有女性意識,就不可能發現千百年來不死而遊蕩於野外的朱迪絲之魂,而女性意識的覺醒,又是對文學中兩性和睦的詛咒,男和女之間產生了巨大的裂隙,詩歌不再浪漫,吟唱沒有迴響。女性拆解了文學,又建造著文學,過去兩性和諧的幻覺已經被打破,舊的屋宇容不下今天的經驗和認識,新的講述方式尚未穩固,既有受了老屋阻撓的緣故,也因為自身內部的風暴:女性寫作就像改衣,她們從身上的舊毛衣裡扯出線頭來繞在小指上,棒針穿梭鉤織,舊衣服一點點變短,這時她們因為身體隨著舊衣一起消失而不安惶恐——這些也得織進花紋——直到身體重新出現在新衣服裡。

女性是建造者,也是拆解者。來源:圖蟲尾聲:自我拆解與重建——女性寫作的一些啟示

儘管上文一直用「女性寫作困境」來指稱現代社會性別意識崛起後文學所面臨的麻煩,但這個問題絕不只是女性的,責任也不應當只落在女性肩上。因為需要處理的,不僅僅是女性的地位、思想以及情感問題,而是兩性的問題,這必然也就牽涉了男性的地位、思想和情感。以往文學中的兩性和睦之幻覺既已破除,便不必將大腦用於緬懷過去的「美好」,思索當下困境之淵源與未來去路才是應為之事。

但現實是,文學領域裡試圖用新框架探索兩性問題的還是女作家,男作家的參與很少,故而稱「女性寫作」「女性問題」,倒是合情合理了,大部分男作家也就此避免了思索性別問題而帶來的大腦分裂。通覽張莉對六十位中國新銳男作家與六位前輩作家的「性別觀與文學創作的調查」,其中不乏對自己的創作反思懇切深入者,許多男作家也在社會的層面上支持女性平權的要求,但落實到文學寫作時,最常被提及的還是兩個觀點:第一,強調自己看見的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男人、女人(甚至於說,自己只看見人,不看見其性別);第二,強調跨性別的敘述不可能實現。把「人」放在前面,或許是受五四運動以及上世紀八十年代對「人」再發掘的影響,但「人」字背後的男性意味,也已經被反覆言說多年,何以只見到階級的壓迫,而不見性別的壓迫,更毋提二者的交叉性。

至於談理解之不可能,不免滑入「子非魚」的陷阱,及至最後連理解自己都是不可能的,便無法下筆來寫。在這裡,女性寫作可以提供的一點啟示是自我拆解和重建。設若如伍爾夫打趣所言,古往今來,男作家們已經「仁慈和聰明地指點女人察覺她們腦後的隱秘處」,那麼這些不「真實」的女性角色就算在今天受女性主義批評,也對女性有所裨益,現在,女作家所描述的先令般大小的疤痕雖然灼人,但想必正適於「陰陽相合」的論調。如果擔心冒犯「政治正確」,費蘭特已經說明,文學要冒「正確」之大不韙來書寫現實,而真正的問題是,缺乏性別視角、性別觀的老舊已經影響了文學對現實的把握,以致於「奶子」主義大行其道,作者卻以為自己在不帶男性意識地塑造人物的「豐富性和準確性」。說到底,拆解自身的性別意識,是為了撥開層層繚繞「自以為是」的迷霧,照見現實。

參考資料:

《一間自己的房間》[英]維吉尼亞·伍爾夫

《中國現代女性寫作的發生》張莉

《如何抑止女性寫作》[美]喬安娜·拉斯

《碎片》[意]埃萊娜·費蘭特

當代六十位新銳男作家的性別觀調查 | 張莉

十作家性別觀調查:鐵凝、賈平凹、阿來、韓少功、閻連科、林白、遲子建 、蘇童、畢飛宇|張莉

《由胸部抵達身體:小說中的「奶子」主義、自我獻祭和哺乳迷思》董子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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