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師生之間的信件往來。
直至到了大學,王琪瑤依舊沒有停止思考,人文學科的意義究竟在哪裡?困惑,感想,反思,都留在這篇文章裡。
「我們好像缺少了太多的責任感,即使是背書,也是在痛苦地看著字,能默寫,卻不能理解。我以前一直希望能把語文和史地政三科放在一起講,因為只有知道王安石變法的前後,才能理解他《傷仲永》傷的不只是仲永才華之失,更是憂國憂民的情思,才能知道他對『祖宗之法』的撼動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真正理解他的詩文含義。」
北師大二附中語文特級教師何杰一如既往,覆信他的學生:魯迅先生在《<吶喊>自序》中對自己在革命中的定位,其實也是文學甚至文科的應有定位,我們不要陷入唯我獨尊的文人自傲中;我們能做的,還是學以致用、解決問題、報效國家。
這樣的討論還會繼續。(標題為編者所加)
●我們學習的「高考的文科」和我們的文科責任到底能不能更好地結合?
●編年體的歷史讓我們成功地認識到了重大事件,卻忘記了平民的痛苦、戰爭的嚴酷。我們好像缺少了太多的責任感,即使是背書,也是在痛苦地看著字,能默寫,卻不能理解。
我們背了書還是書背了我們?
何老師:
您好!
這篇文章很早以前就想寫,但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也不知從何下筆。但是好在彤彤的朋友圈上發的一張冬令營圖片,讓我突然想表達一下自己高中文科學習的體會,也感謝您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表達出來。
我想先從「北師大二附中文科實驗班是北京市文科第一班」這句話說起。彼時我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便是某某、某某考了高考狀元,某某某、某某某是準高考狀元。大約正是因為初中理科稍微好一點,自己「理性思維」是有的,認為或許上了「文實」就等於一隻腳邁進了北大清華,殊不知「一入文科深似海」。這或許是幾乎所有選擇文科實驗班的同學在學文的道路上深化後,卻反而愈加羞於啟齒的一點原因。
於是出身理科的我想當然地覺得文科一定會很好學,用的功自然也不多。為了應付考試,每天背書一直是個大問題——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對書本上照本宣科的東西有太多的牴觸,總想有點懷疑精神,卻不敢,否則考試的成績將會把我幻想的世界擊得粉碎。於是每天都會一邊背書,一邊又會幹巴巴地念書、畫書,直到有一天我實在容忍不了這種生活,啪的一聲放下筆,仰天大吼一聲,自此之後,有關於背書或是總結的作業再也沒交過。我這點叛逆精神,如今想想,也是被自己當初的那點勇氣嚇得夠嗆,不知怎麼的就想要反抗,每天中午都會嚷嚷著不想背書、不想背書,於是就真的不再背,心裡雖然愧疚得厲害,但是我卻依舊痛苦了整整三年。
然而,背書的痛苦卻遠不及我心裡的另一種更為隱秘的、古怪的痛苦。那種痛苦每天纏繞著我,或許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會暫時忘記。突然有一天夢醒的時候,我發現,我真的忘記了存在的意義。
這話說來可笑,一個處於青春正盛的少女大概不該有心於此,天天討論存在的意義,更像個半大不小的黃花菜,卻依舊說著涼透了的酸腐話。更何況,在全國近乎一千萬人在同時為了那少有的七千人奔命的時候,我酸酸地嘲諷著自己,我與其有心討論這些,還不如踏踏實實總結一下上次考試的錯題,把作業寫好。
存在的意義,看似特別大,其實說簡單點就是為什麼活著,不用討論一輩子,我還沒活那麼長,就只說這三年。我想,高中三年我的痛苦,來源於文科學習方法。
您在微信上說,這是方法論的問題。是的,哲學說過,世界觀與方法論的統一指導著我們的人生。世界觀自不必說,我們一直受著您和其他老師們的影響,而且您一直在告訴我們文科學習的意義,告訴我們人文精神與科學精神之間的關係,告訴我們並不是「百無一用是書生」。而這些話也屢次在同學們的作文中提到過,雖然從我們口中說出來的目的更多地帶了些對理科生的醋意。
我一直覺得瞞和騙是沒有用的,所以在背書與成績之間的問題上我從來不會隱瞞,瞞得過同學、老師,可是瞞不了自己,每次考試在背書上扣的分數只有自己知道。但更多的人只看到了外在的鮮紅色的成績,或是張貼在公告欄裡的大榜。讓我開始以一種反思的形式看待這個問題的,是寒假某一天回學校看老師,一位同學對我言之鑿鑿的質問。
他認為,我說了謊言,而我無言以對。然而我必須解釋,因為我最恨的人便是瞞和騙的人,便更不能容忍別人將這頂帽子扣在我的頭上。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真正去反思我的高中文科學習,之前一直忍著不提,並不是我忘記了高中,只是希望將高中的一切事物冷卻一段時間之後,讓我能夠從一個更高的角度理性看待、理性思考。
有個前提需要提,我並不是說背書無用,背書是文科學習的基礎,尤其是歷史學習最重要的環節,是我們選擇文科之後一輩子都要面對的。這裡說的背書,是指為應付考試的死記硬背,並不是掌握真正有意義的內容。
今天便從背書開始說一說,我對文科學習方法的看法。
從一句簡單的歷史名句開始說:「古代中國是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國家。」三年的時間太短,只夠我們花了無數時間一遍又一遍背這句話,然後記得爛熟於心,就是為了在文綜考試裡面巴不得找著題就答「加強了中央集權」。我們的歷史書十分理性、十分精簡,似乎正是為了讓我們背下來的,到底是我們背了書還是書背了我們?一位同學的一篇高三作文啟發了我,文章中控訴了古代記史者的帝王史觀,認為其缺少一份平民情懷。我只記得當時聽到文章時內心的一陣陣觸動,然後就沒有了然後。我還記得作文課上如何處心積慮地把我所掌握的歷史知識往作文上套以取得更好的成績,然後再弄出點人文情懷以顯示我不是「不解風情的理科生」。那時候大約自己有些自負在歷史這門課上比別人關注點多一些,於是激動不已總想展示下自己的淺薄的歷史觀而不只是歷史知識。不過在作文上還好點,但是在那個歷史答題只靠書本的年代——後來根據彤彤的說法,「敢在歷史卷子上瞎發揮」,這叫「不靠譜」。
那麼,高中的時候,我們學習歷史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是為了高考的成績嗎?在一定程度上高考也算是一個原因。回歸傳統學術來看,好像自從孔子作《春秋》就已經有了歷史,或者再早一點,到甲骨文金文的年代,中國人的歷史觀念是根深蒂固在腦子裡的。儒家「三立」本質上說到底還是希望自己這輩子在歷史上記上一筆。但是,我們在討論如何學歷史的方法論問題時,大約不能忘記屬於世界觀範疇的「文科生的責任」問題。
文人的責任,在「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被強調了幾十年的時代,被弱化了。理科生負責建設國家,文科生負責好好養家。幾千年來我們積澱下的文人救國思想,好像就因為不到兩百年的被欺凌而受到了巨大的制約,因為科學技術的強力發展衝擊了我們舊有觀念的一切,和舊社會的一切被留在了我們身後的那堵牆後面。
您曾經教導我們,文人不是酸腐的風花雪月,而要心懷天下,為中華民族的復興作出貢獻。可是,我們學習的「高考的文科」和我們的文科責任到底能不能更好地結合呢?還是那句「古代中國是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國家」,空洞的字眼卻無法讓我們體會到背後小農經濟的痛苦,編年體的歷史讓我們成功地認識到了重大事件,卻忘記了平民的痛苦、戰爭的嚴酷。我們好像缺少了太多的責任感,即使是背書,也是在痛苦地看著字,能默寫,卻不能理解。我以前一直希望能把語文和史地政三科放在一起講,因為只有知道王安石變法的前後,才能理解他《傷仲永》傷的不只是仲永才華之失,更是憂國憂民的情思,才能知道他對「祖宗之法」的撼動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真正理解他的詩文含義。只有知道經濟發展的規律,我們才能真正知道我們在這幾百年到底落後了西方多少,可以用多長時間追趕回來,可以如何真正為中國做出自己的貢獻。只有知道中國的地理位置、地理環境,才能真正認識到原來海洋是多麼的重要,才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無數鄰國的虎視眈眈。或許只有讀更多的書,心懷更多的責任,才能理解書中簡短的一小段話。而理解了之後,我不相信背書就是一個真正的問題了,而考試中所謂的閱讀能力也就更不可能是問題了。心中能夠包容更多,才能有所為。
我最喜歡上的課是社會實踐課。「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一次安徽,一次陝西,讓我真正感受到了中國古代文化的「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而不只是政治書中簡單的兩個要背的成語。我回去之後都認真地寫了實踐感想,但是對比兩次的感想,明顯會發現一年的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太多,我的思考已經不是流水帳一樣記錄發生了什麼了,裝作很文藝實則很沒有意義,我會寫出真正有價值的文章,一種心懷天下的責任感已經潛移默化在我的身上了。
我最後悔沒上好的課是自主研修。突然到了大學,突然開始寫論文,在所有人還在好奇論文的格式和如何選題的問題時,我只是後悔,後悔高中的自主研修沒有很好地完成。我們並不博士生,所以自主研修的本質其實只是希望我們能讀更多的書,能從書中提煉出自己的觀點,最好有一點小的創新。
讀書,讀書,讀書……
原來,文科第一班是這個意思。
文科學習方法,說是方法,不過也是被古人提過了的重複,被您反覆強調過但是總會被我有意無意地忽視的問題。我的困惑,我的感想,我的反思,都在這裡了。
知道您很忙,佔用了您的時間,我感到抱歉,同時感謝您百忙之中看了這篇文章。
祝好!
2014屆畢業生王琪瑤
(作者現為北京大學歷史系2014級學生)
●自古就是文史哲不分家,而現在的科目分工是從西方學來的,於是,語文成了課文課,文綜成了結論搬家課,文史哲各管各的,結果哪門課都沒學好。
●不要陷入唯我獨尊的文人自傲中;我們能做的,還是學以致用、解決問題、報效國家。
●關鍵不在於教師講了什麼、講了多少,而在於將講的內容與學生的生命成長、思維能力提高相結合。
要培養的是獨立思考能力
琪瑤:
你好!
感謝你很真誠、很深入地反思了自己高中文科學習的得失。其實我還是很自豪的,你對所謂「文科第一班」的認識,超越了文科考試成績,關注到了這個「第一」是關注學生長遠發展的第一。僅憑這一點,我就認為你已經領會二附中教育的精髓,成為我和我的同事們引以為傲的學生,我內心亦引你為同道。
你的來信激發了我的思考。原來你們是我學生時,如果有學生對某一事情有深入思考或深度困惑,我都會給你們寫一封信和你們交流。你就應該接到過幾封這樣的信,很多同學也都接過。現在,你能如此真誠、深入地反思,對你最好的感謝應該是我的認真回復,以讓我們的討論更深入。
你在信中直接點出我們在教學中必須直面的課題;事實上,你所說的問題,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內容:你的來信更證明了我思考的必要。
所以,在此回信,既表達對你認真思考的感謝,又是我思考後的總結。
你在信中提出的問題:我們學習文科(你信中以「歷史」為例)的意義是什麼?你「高考的文科」和我們的「文科責任」到底能不能更好地結合呢?
這兩個問題可謂深刻。僅就這兩個問題,你的文章就可以得「傑」;事實上,你又對這兩個問題做了很好的回答,更讓我感到欣慰。
不妨從你最後悔的「自主研修」談起。還記得我當時給你們提的「自主研修」的意義嗎?一個是「培養廣讀深思習慣」,一個是「運用學科核心概念解決問題」。其中第一個意義各個學科都在做,第二個意義是我一直想解決的當前文科學習的最大問題。
你提出的兩個問題,就是我當時設立自主研修想解決的問題。
我們的文科教學一直有一個問題,就是學習只為考試,考試一過,全給忘了。大學如此,高中亦如此;政治課如此,其他文科也如此。
不是我們文科課程內容不吸引人,而是我們的教學出了問題。
長期以來,我們的文科教育重視的只是教給學生概括性的結論(知識),而不是告訴學生這個結論(知識)的針對性、表達意圖、得出過程、適用範圍、表現形式,結論的意義、支撐結論的依據。
於是,上完課後,學生得到一組結論,看到某個社會歷史文化語言現象就往上拽詞:至於為什麼這個現象用這個詞,其實並不明白。結果學了半天,考試答題不一定對,但考完肯定全忘了。
正因為這樣,我想到了自主研修,希望你們廣讀深思,「運用學科核心概念(知識)解決實際問題」,也就是學以致用。而要想「運用學科核心概念(知識)解決實際問題」就必須首先對核心概念知識理解透徹,而不只是記住結論。
高中文科課本中的知識是有系統的,但沒有成為你們頭腦中的知識系統。究其原因,除了你們的知識閱歷還需提高外,主要是這些知識與你們的生命體驗沒有產生關聯,用學習心理學的話來說,你們沒有進入「意義學習」狀態。
於是,就出現這樣的情況:書上有的,老師講了,你們聽了背了考了,過後就忘了。如果以後某個機緣巧合,你們又想起了書上或老師的某句話,發現對這些有體會了;這在我們看來,就是萬幸了。於是我們就自我安慰說「當年我們的教育起作用了」,但仔細想想,這種自我安慰感覺挺悽涼的,因為我們的教育成果要靠學生在今後漫長的歲月中偶然感悟到——何況還有更多的人根本感悟不到呢。固然我們的教育是長效的,但這不能成為我們不追求有效教學的理由。
針對這種情況,我們有兩點需要改進。第一,我們對自己所教學科的知識還需要理解得更透徹。馬克思指出:「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
你在來信中說,我們學習歷史記住的是「古代中國是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國家」這樣簡明的一句話——這只是一個結論,但這些空洞的字眼卻無法讓我們體會到背後小農經濟的痛苦。我們即使是背書,也是在痛苦地看著字,能默寫,卻不能理解。
這話道出很多學生的痛苦,也是我們需要不斷改進的;雖然二附中的老師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我們還要做得更好。我曾和歷史老師彤彤探討過教學內容的概括與具體等問題。作為語文老師,我一直期待教學更具體,假設說「古代中國是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國家」這個結論無誤,我們應該引導學生思考「何謂專制主義」「何謂中央集權」「專制主義與中央集權是如何形成並運作的」「專制主義與中央集權為何在中國可以延續幾千年」「它們是對中國歷史發展的貢獻與阻礙何在」,只有這樣,學生對這句話的理解才算透徹。
學生只有不斷追問某個現象的實質,某個歷史、現實行為的終極意義,他才能真正透徹的理解所學的知識。
第二,我們對學生接受知識的過程要理解得更透徹。
前述馬克思的話最後還有一句:「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我們的教育工作者恰恰有意無意地忘掉了學生這個「人」本身。當前的中學教學、特別是語文教學,在教學內容上還做不到透徹清楚,但研究教學與學習過程方面更加粗疏。
在師範院校有一個很尷尬的現象,搞學科的瞧不起搞教學論的;我的很多同行,也對教學論不重視。他們更看重學科知識本身,課講得高深玄妙是大家的追求;文理科都是如此,文科看重學識淵博,理科看重巧解難題。
遺憾的是,教學論研究者也不接地氣,用一堆名詞術語把一線教師嚇住,再用居高臨下的口吻嚴厲批判老師,同時爭論一些教師們從來都不想的問題,最後的結果就是一線教師拒絕真正理解教學論。
與此相應的,教材編寫者也是學者本位和學科本位,瞧不起教學論和一線教師,弄出一堆很「經典」的教材,卻很少考慮學生的學習需要。
於是教學中就出現了你說的情況。
這種情況出現得多了,又變得很極端——應試教育極端,把所有的課都變成「題」課,比如歷史是「歷史題課」,政治是「政治題課」,最可怕的是語文也成了「語文題課」。
我們沒有講出學科的核心價值,我們沒有重視學科思維模式的建立,於是我們的學生就成了只會接受結論而不會思考的知識容器。
有人批判中國學生沒有獨立思考精神。這樣的批判多了,中國的中學生就給人一種刻板印象,只會做題,不會思考。對這一點我倒並不認同,至少從你這封信可以看出,還是有人有獨立思考意識的。
學生的獨立思考精神不是我們誰振臂一呼馬上就能有的。所謂獨立思考精神的基礎是獨立思考能力。我們的學生缺的是這個。許多教育專家和媒體認為只要和主流看法不一樣就是獨立思考,恰恰相反,這是任性而非個性。
你的師弟問我一個問題,如何才能做到獨立思考。我的回答是馬克思的話「懷疑一切」,但懷疑一切不等於否定一切;而是要關注所受結論的得出過程,不盲從、不妄斷,兼聽則明、敬畏先哲。
這是我們的教學、你們的學習最應該重視的。
在中學,與其說是教師培養獨立思考精神,不如說是培養獨立思考能力。並不是我們接受了別人的思想就不是獨立思考,也不是教師不給學生以價值引導就是培養學生獨立思考能力。而是學生在接受觀點時,要思考這個觀點的產生依據和過程,根據依據的切實性與過程的合理性來判斷觀點的合理性;而辨析、反駁某些觀點,也要有切實的依據和合理的過程。
同樣,不能簡單地認為教師談自己的看法,就是代替學生思考,因為教師可以將自己的看法作為「一家之言」供學生參考。關鍵不在於教師講了什麼、講了多少,而在於將講的內容與學生的生命成長、思維能力提高相結合。教師傳達個人見解,要建立在這是提升學生的思維能力基礎上,要理解自己傳達某個觀點意在提高學生何種思維能力,解說何種學科知識。
同時,教師更多應在方法乃至方法論層面做解說,在傳達自己觀點的同時,更要給學生講清楚自己所持觀點的依據或原理。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落實「教是為了不教」這一要求,落實提升學生思維能力這一目標。
你在信中表示希望語文應該和史地政一起上,我深以為然。自古就是文史哲不分家,而現在的科目分工是從西方學來的,結果語文成了課文課,文綜成了結論搬家課,文史哲各管各的,結果哪門課都沒學好。事實上,史地政的許多知識都是從一篇一篇古聖先賢著作中提煉的,閱讀能力不強就無從提煉知識,寫作能力不強亦無從傳遞知識。同時,對很多古聖先賢著作的理解又必須建立在知識、體驗、經歷、情感這些積累因素足夠豐富的基礎上,史地政知識還給閱讀和寫作提供了背景。我們語文教學界一直在爭論人文性和工具性的問題,一會兒怕語文缺少了文化味,一會兒又怕語文上成了其他門課。其實語文能力的提升,除語文課需要的語文知識之外,各個學科的知識是閱讀寫作必不可少的條件。語文素養的提升離不開人文知識,而語文素養的提升又使文綜各科的應用能力得以提升。
所以,我一直認為文史哲是相通的,語文與文綜應該整合共生。
這也就是我們在冬令營中與彤彤、昭昭做三科共解一個話題的嘗試的原因;有了你的鼓勵,我們會繼續嘗試下去。
琪瑤,我一直和你們反覆強調文科生不要陷入「風花雪月」中,也一再強調文科生要避免宏大敘事、人云亦云、顧影自憐,就是因為我擔心你們成為自以為是、清談誤國的小文人、小清新、小憤青。
文科人始終要有擔當。文科的高考與文科人責任結合的工作,由我們和你的學弟學妹們共同完成。今後你要做的主要是落實文科人的責任。
魯迅先生在《〈吶喊〉自序》中對自己在革命中的定位,其實也是文學甚至文科的應有定位,我們不要陷入唯我獨尊的文人自傲中;我們能做的,還是學以致用、解決問題、報效國家。
我們仍以重溫馬克思的話為共勉吧——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摧毀;但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就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就能掌握群眾基礎,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是,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
現在我們的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界已經對馬克思的這段話淡忘了,是應該重新回想它的時候了。
我們共同努力吧!
祝好!
你的朋友何杰
(作者系北師大二附中語文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