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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物「裡」學 What's IN Physics
藝來藝往QAF × 劇場物「裡」學 001
文|洪瑞薇 資料提供|海筆子TENT16-18
通常得要預留一段不短的時間,去接近海筆子的那頂「特設帳篷」。以四月上旬剛剛發生過的這次行動來說,出了板南線尾端的捷運站之後,還得往山裡走上二十多分鐘,才能到達那個名符其實的、叫做「微遠虎山」的基地。
臺灣海筆子《蝕日譚》 於大直敬業二路旁草地 攝影 | 陳又維
在海筆子的概念裡,與其說帳篷劇是一種演出形式,更貼切的是做為一種行動的指稱(如同他們一再強調,「海筆子」並不是團體的名字,而是行動計劃的稱呼)。他們的行動通常發生在沒有門牌、難以述說的地點,也因此宣傳文案裡往往不是簡單列上某路某號就能了事,還必須附註冗長的路線說明和地圖,頗有一種邀約尋寶的味道。
很多時候必須踩過泥濘、逼臨河邊、翻進山裡,非常偶爾也有容易親近的時候,譬如在美麗華摩天輪底下的那一次。海筆子的帳篷雖然帶有觀照邊陲的性格,但其實並不是非得要搭設在荒僻的地方不可,也可以浮遊於城中,做為異質的突起物。可是這樣生性草莽的異物,要出現在高度治理的城市中心實在頗有難度(光是要找到一塊無用之地就很難,還得面臨法規限制、居民抗議等問題),因而往往不得不漂往城市的邊緣。
臺灣海筆子《黴菌市場》 於微遠虎山 攝影 | 謝承佐
曾有人說,環境簡陋的帳篷劇場,沒有一般劇場稱作前臺的那種過度空間(驗票後、進入表演廳前,可以買節目單、聊天交誼的地方)做為演出與現實的中繼,不過換個角度想,我們也可以覺得帳篷劇的前臺簡直大得不得了,前往帳篷的一整個漫長路途,就是從城市日常逃逸出去的儀式般過程。
對於參與帳篷劇行動的成員來說,儀式開始得比觀眾還要早三、四個星期——那是真真正正的體力活兒,由身至心的勞動場。從整地開始,眾人合力用一根根的木條搭起結構,運用許多三角形拼接出直徑12公尺、高6公尺的圓頂帳篷;有時也會配搭以鋼管組合而成的方型帳篷。
臺灣海筆子《蝕日譚》 於土城彈藥庫 攝影 | 陳又維
不像一般劇組以專業分工,帳篷劇的所有成員幾乎無事不與,搭篷、守夜、製作道具、縫製戲服、輪班煮飯、排練演出⋯⋯合力使一切從無到有,再復歸於無。海筆子的所有行動堅持不收取任何官方補助,參與者不僅沒有報酬可領,還聯力貢獻經費和物資。
分隔帳篷劇場內外的僅僅只有一張薄薄的帆布而已,因而演出時內外部總會不停地相互越界。發電機的馬達運轉、不遠處的卡拉OK等,使得沒有麥克風的演員不得不採用能量全開的表演方式,時常看到唾沫橫飛的狀況。
臺灣海筆子《蝕日譚》 於土城彈藥庫 攝影 | 許斌
越是不穩固也就越是充滿了可能性。帳篷環境看似簡單卻是機關重重,舞臺可以前後移動和旋轉,頂部會突然蕩下幾座鞦韆,側邊有可以升降的電梯,連卡車都能夠整輛駛進場。地底的泥坑會突然冒出人來,連現代劇場懼用的水火也百無禁忌,甚至曾燒光了牆、掀翻了屋頂,讓帳中的人們突然發現自己裸露在外,落坐在真正的現實裡,與之詫然相對。
總之,進了帳篷就別想舒適安穩的待在位子上,至少會給蚊子貢獻幾個包;另一種「癢」則是劇裡那些怪奇的角色挑起的,一向沒有來由也不知去向、幽靈似的他們,任務是搔起我們遺落的記憶,更進一步是揭穿那底下痛的真貌。
臺灣海筆子《蝕日譚》 於大直敬業二路旁草地 攝影 | 許斌
「我一直將帳篷劇看作一種反省的形式。
不是個人層面的內省,而是共同體層面的反省的場。」
—— 櫻井大造
東京的「野戰之月」,北京的「流火」,臺北的「海筆子」,三個帳篷劇團同屬櫻井大造。
在日本,始於60年代後半期的帳篷劇,主要有「紅帳篷(狀況劇場)」和「黑帳篷」。這些「帳篷的性質」是非常不同的,紅帳篷以成為「反近代的場」為目標,而黑帳篷則站在「民眾歡慶(革命)的場」位置上。
1972年櫻井大造和朋友成立了名叫曲馬館的帳篷集團,開始到地方巡迴演出。曲馬館在日本各地一邊旅行一邊演出,自命為當時流行的現代藝術風潮的敵人,演出地點有日本全國的農村、大都市的底層社會、學生與大學當局處於鬥爭狀態的校園等等。曲馬館走的是激進的底層主義路線。
1982年成立的風之旅團則與市民社會有一定的接點。它將三個源泉作為自己的存在基礎:第一是反天皇制。第二是底層社會(特別是山谷地區這樣的日僱傭工聚居區)。第三是與韓國民主化運動的連帶。
1994年成立了野戰之月。不再長期旅行,主要以東京、廣島、北九州這三個城市作為演出地點。1999年首次在臺灣進行帳篷演出,促成了之後臺灣海筆子的成立。2002年劇團成員大幅度交替,改名為野戰之月海筆子。
2005年成立了臺灣海筆子。
2007年,通過北京帳篷小組,野戰之月海筆子和臺灣海筆子實現了在北京的帳篷劇演出。在朝陽文化館前的五輪廣場和皮村,每天交替著進行了兩個帳篷團體的演出,以此為契機,北京帳篷小組開始嘗試自己的帳篷演出。2010年,以北京臨‧帳篷劇社的名義,在皮村進行了帳篷劇演出。2013年,改名為流火帳篷劇社。
櫻井大造:「帳篷劇的場域,是個人與集團的鬥爭場。是弱小的個人的聲音,與人類史層面的集團的沉默相較量的鬥爭現場。」
就像「海筆子」這個名字所暗示的,他們在邊緣的力量或許如水草一般微弱,但在太平洋的水域裡漂來漂去,在流動與連接中亦不乏堅韌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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