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火工》是劉慈欣的短片科幻小說,此次經由後浪出版公司和未來事物管理局共同策劃,配以插畫師BUTU的精心繪畫,以繪本的形式再次出版,不過幾萬字的小說一下子變成圖文並茂的繪本,握在手裡沉甸甸的,似乎以另一種形式彰顯了《燒火工》的童話氣質。
劉慈欣,不用過多介紹了,在各大搜尋引擎上都能拉出一長串詞條,在所有背書中最突出的就是「榮獲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頒發的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也是經由這個獎項,劉慈欣的知名度突破了小眾科幻愛好者的圈層,迅速成為眾所皆知的中國科幻界巨擘,大家也親切的稱呼他為「大劉」。
大劉是在火車上構思並寫出了《燒火工》,而出主意將《燒火工》從小說變成繪本的是未來事務管理局。乍一聽這個名字,感覺是誰在正兒八經搞笑似的,一番查證才知它是一家公司,專注科幻文化的推廣、原創內容的創造,且使命是「打造中國科幻黃金時代」。在這樣的背景下,BUTU作為未來事務管理局的合作插畫師,自然擔當起為《燒火工》繪畫的重任,而現在看來,他完成的不錯,甚至是精彩。
在書籍護封上有一段故事簡介:「年邁的燒火工獨自居住在世界盡頭的極東島,每天採煤、燒火,在凌晨出海,點亮太陽。日復一日的勞作,不能出一點差錯。少年薩沙為了挽救心愛之人的生命,來到這島嶼,他們吹響鯨笛,在銀河旋渦中划動起月亮的雙槳,擦亮積滿灰塵的星星。」燒火工和少年薩沙本來是兩條永遠不會交接的平行線,卻因為一個女孩產生了交點,最終薩沙成為了下一任燒火工,故事在這裡戛然而止。
看過《三體》的人都知道「黑森林法則」的殘酷冰冷,大劉用龐大嚴酷的宇宙觀塑造了一個崩塌的未來世界,即使是在由《鄉村老師》改編的電影《流浪地球》中,大劉對未來世界的幻想也是頗具悲觀色彩的流浪之旅。
然而《燒火工》卻展現出不一樣的基調,比如地上的每個人在天上都有一顆屬於他的星星,這很溫柔;鑽進碩大的鯨魚頭骨拔鯨牙,這很奇幻;用吊繩的方法登陸上弦月,劃著月亮船在銀河裡尋找屬於愛人的那顆星,這很浪漫;薩沙和燒火工把兩桶鯨油均勻的灑在太陽表面,用火炬點燃了太陽,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這很大膽。BUTU用插畫將故事的溫柔、奇幻和浪漫表現得恰到好處:森冷巨大的鯨牙預示著一場奇異的冒險;瑩亮柔和的月亮船恍惚如夢幻;旭日東升映出的手掌彰顯出力量和決心。即使不讀故事,這幾張跨頁的大幅插圖也能獨立出來,為你編織一夜奇妙的夢境。
作為一個科幻童話故事,《燒火工》裡有很多讓孩子著迷的元素:鯨笛、火箭、月亮船、修星星、點燃太陽......在給孩子閱讀的時候,完全可以用語音語調和畫面結合,營造出浪漫、奇幻的氣氛,但是如果僅僅作為一個啟發想像的童話故事來讀,也許有點小看大劉了,這其中有更大的、關於生命的議題。
在故事的最後,薩沙和愛人永遠分離,獨自守在世界的盡頭——荒涼如鐵鏽一般的極東島上,日復一日的採煤、捕鯨、燒火,孤獨的重複重體力活,這個結局算好麼?不算好,起碼不符合人們喜聞樂道的大團圓結局,於是有人把極東島解釋為神仙的島嶼,賦予薩沙不同凡人的身份,以期讓他的選擇獲得一點值得的回報,但我更願意相信,就如小美人魚將匕首扔進了大海,自己化身為泡沫,薩沙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極東島正象徵著生命的終點。
美好的結局會讓人開心,但悲傷的結局更能激發思考和提問,比如薩沙為什麼留在東極島?老燒火工當年是怎麼來到東極島的?他也經歷了什麼艱難的抉擇麼?如果讓女孩來到東極島找到薩沙,這樣的結局會不會更好?薩沙會不會已經死了?薩沙這樣做值得麼?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如果你正在讀給孩子聽,不要急著合上最後一頁,不如以薩沙的結局為契機,給孩子做一點死亡教育,因為死亡的另一面就是生命,我們先勇敢的承認死亡,然後再積極用力的珍愛生命。
木心在《文學回憶錄》中說:「先有宇宙觀,再有世界觀、人生觀。」從大劉的其它作品中可以看見,大劉的宇宙觀透著一股悲觀的色彩,因此薩沙的結局註定不會美滿,但即使命定悲劇,薩沙亦展現出積極的力量:即使與愛人分離,也要堅守諾言,即使一輩子在東極島,也要履行好燒火工的職責,即使最後的代價是生命,也要勇敢的承擔,這一種樂觀的悲觀主義,才是《燒火工》表達出的最強大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