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四年(公元1641年),鼠疫席捲陝、晉、冀等三省,三年間造成千萬人死亡,北京「街坊間小兒為之絕影」。崇禎末年4月,李自成圍攻北京時,明朝帝都已是一座「人鬼錯雜,日暮人不敢行」的死城。
縱觀明史,發生瘟疫的年份至少有168年,各類瘟疫的次數至少有330次。為什麼明朝處於歷史上的瘟疫高發期呢?
上圖_ 闖王進京
自然因素:疫災並發
如果說明朝的瘟疫是一架馬車,那麼自然災害、社會因素和抗疫不力就是拖拽馬車的三匹烈馬。在明史中,「霜旱疾疫」、「水旱疾疫」、「旱澇蝗疫」、 「饑荒疾疫」等詞頻頻出現,可見,疫災並發是明朝暴發瘟疫的主要特徵。當時,整個中國氣溫持續低迷,夏季屢現旱澇,冬季奇寒無比,就連福建、廣東等地也遭暴雪侵襲。
究其原因,和「明朝小冰河時期」有著密切關係。氣象學家竺可楨研究中國氣象史後,發現歷史上曾有四次「小冰河期」,分別是商末周初、漢末三國、唐末五代和明朝中後期。這一研究結果和南北方方志以及《明史·五行志》、《清史稿·災異志》等文獻記載的氣象現象相符。
上圖_ 明末鼠疫的慘景,在電影《大明劫》也體現了出來
歷史學家鄧拓先生認為整個明朝各種災害多達1011次之多,其中「災害之最多的是水災,共一百九十六次;次為旱災,共一百七十四次;又次為地震,共見一百六十五次;再次為雹災,共一百十二次;更次為風災,共九十七次;複次為蝗災,共九十四次。此外歉飢有九十三次,疫災有六十四次,霜雪之災有十六次。」明史學者鞠明庫統計:「明朝平均每年水災6.77次,地震5.38次,旱災3.42次,雹災1.61次,蝗災1.17次,風沙災害0.99次,霜雪災害0.32次。」
頻繁發生的自然災害,為病菌的滋生和傳播創造了條件,導致「天災流行,民多病疫」的景象。水災造成人牲死亡,屍體得不到及時處理,加上各種垃圾堆積無序,使有害病菌汙染飲用水源,衛生條件陡然逆轉,民眾飲水時,無異於病從口入。
上圖_ 中國蝗災分布圖 (蝗蟲)
農業因旱災欠收或絕收,民眾食不果腹,抵抗力下降,加劇了感染瘟疫的風險。而乾旱往往伴隨著蝗災的發生,蝗蟲數量龐大,食量驚人,乾旱給蝗蟲的繁殖、生長和存活創造了有利條件。蝗蟲啃食百姓賴以生存的糧食,進而災區出現「大飢,繼以疫,人相食」的現象。
旱、澇、蝗等災害從根本上破壞了農業生產,緊隨其後的瘟疫動搖了災民的生存根本,而災民逃離災區無形中擴大了疫區的範圍。正統十三年(公元1448年)6月,「淮安府海州等十一州縣連歲水澇蝗旱相仍,加以大疫,死亡者眾,人民飢窘特甚。」此外,地震和氣候異常等災害不僅直接奪去民眾性命,還埋下了次生隱患,對瘟疫的快速傳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事實上,明朝自然災害以單獨或並發的形式頻繁出現,同時和瘟疫交織,擾亂了正常的社會秩序,增加了防控瘟疫的難度,削弱了民眾的生活質量,加重了社會賑災的負擔,使整個國家陷入「災害-饑荒—瘟疫-死亡」的魔咒,這也是朝廷無法從根本上解決瘟疫多發的原因之一。
上圖_ 明朝的社會底層百姓
社會因素:三大源頭
具體來看,社會因素有三大源頭。
首先是長期的糧食供應不足。
人體長期處於飢餓狀態,器官活動強度明顯降低,如心跳和呼吸減緩、肌肉活力下降、代謝水平弱化等,整個機能保持在低水平。正因如此,人更容易感染病菌,而人群的接觸加速了傳染。「飢疫」一詞在明朝史料中屢見不鮮。
成化九年(公元1473年),(寧夏衛)「夏麥無收,人多疫死,軍士飢疲疏甚。」成化十八年(公元1482年),「山西連遭荒歉,疫癘流行,死亡無數。」可見,糧食短缺促使飢疫四起,既剝奪普通百姓的生命,還對影響了戍邊軍隊的健康,對國家安全形成不可低估的影響。
上圖_ 明末農民起義
其次是戰爭。
軍事衝突的雙方在關注勝負的同時,忽視了採取瘟疫防控的措施,而戰爭帶來的大量傷亡,不利於瘟疫的防控。軍隊流動性大,衛生條件差強人意,如果遇到天氣潮熱,瘟疫流行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強了。
「崇禎十五年,開封城初圍時百萬戶,後飢疫死者十二三。」從中可以看出戰爭對國計民生的傷害難以估量。(駐朝鮮明軍)「溼熱交浸,瘟疫大作,亡殞多人,軍中泣聲震野。」無論是民間,還是軍隊,瘟疫一旦暴發,意味著生靈塗炭,難以駕馭。
上圖_ 明朝軍隊
最後是密集人群。
瘟疫的傳染離不開致病菌和感染介質。其實,密集人群時常是防控瘟疫的薄弱環節,如監獄、施工工地和流動人群等。這些地方糟糕的衛生,疲勞的身心,較差的夥食,使瘟疫萌芽有了良好的溫床。
監獄空氣流通不暢,環境陰暗潮溼,在暑熱季節「疫厲之氣充斥囹圄」,「瘐死者甚眾」。從事工地勞役的民眾衛生意識差,勞動強度高,持續時間長,人群密度大,「妨廢農務,況因飢餓疾疫,死亡者眾」,著實可憐。流動人口包括強行遣返的逃賦者、流放充軍的人員以及赴異地謀生的流動人口,他們的狀況和前兩種類似,「群聚日久,蒸為疫癘」的現象屢見不鮮。
上圖_ 明朝官員
賑災措施:難以為繼
面對瘟疫,地方政府出於政績考慮,通常反應遲緩,措施乏力。
在疫情初期,當地長官想方設法瞞報或少報,企圖瞞天過海,錯過了遏制瘟疫的最佳時期。隨著事態嚴重,因交通不便和官僚作風,耽誤了防控力量進入疫區的時限。
此時,疫區的醫療資源成為阻遏疫情的寶貴財富。各地官辦的惠民藥局「凡軍民之貧病者,給之醫藥。」民間醫生要麼走遍城鄉救治病患,要麼接受政府僱傭參與疫疾救護。由於對瘟疫成因和傳播方式不了解,明朝醫生經常採取隔離加藥物治療的手段,治標不治本,不能從源頭上堵截和減少的瘟疫發生。很多醫生「即出診視,人疫侵染」,因抗疫病逝,給原本嚴峻的防疫形勢蒙上一層陰影。
上圖_ 明朝普通百姓的生活場景
天災、人禍和瘟疫交替登場,給明朝帶來了利空的局面。疫情的發展,必然引起戶口減少,人口流亡,社會生活也受到波及,如田地荒蕪、商人閉市、牲畜死亡、治安惡化、生活困苦等,感染瘟疫的軍隊折損了戰鬥力,對戰爭結果形成負面影響。三匹烈馬動能充足,放量做空,不斷打壓,探底下行。即使明朝控制了瘟疫,國家也會積重難返,奔向日趨西垂的夕陽。
文:計白當黑
參考資料:
【1】林欣華 《明朝疫災研究》
【2】張 瀚 《松窗夢語》
【3】歸有光 《震川集》
文字由歷史大學堂團隊創作,配圖源於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