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來源:陳根
第一次工業革命誕生了科幻小說,而隨著後工業體系的逐漸建立,科幻小說也發生了不一的變化,出現了各種分支。
一方面,科幻與科技的發展緊密相連,許多科幻作品正是依託於現代科技,緊隨著前沿甚至於超越前沿,比科技還科技。
另一方面,科幻作品中的世界觀是約定俗成的,不僅是表達觀點,更是在打造一個完整的、陌生的新世界,包括世界的每一個細節。比如,凡爾納的「月球世界」、威爾斯的「未來世界」、劉慈欣的「三體世界」、郝景芳的「摺疊世界」。
但無論是哪一方面,都與現實世界不同,科幻世界需要強大的科學邏輯和瘋狂的想像力,而了解一個作品對科幻世界的建構,或許也將對現實社會的能夠有更深刻的認識。
硬科幻的雙維度內涵
依據科幻作品中科學技術展示的多寡,人們把科幻作品分成了「硬科幻」和「軟科幻」。其中,硬科幻作品即較多科學技術細節和較多當下科學技術知識作為依據的作品,與此相反,軟科幻則指幻想成分越大、技術細節越少的科幻作品。
實際上,硬科幻正是科幻的第一重境界——科技,其包含了兩個維度的意義:對現有科技的坐標軸式定位;通過科幻中的科技來設計未來。
從對現有科技的定位來看,包括科學家在內,很多人在理解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各種科學爭議時,往往會受到科幻小說表述的影響。這也意味著,科幻小說的一種潛在作用是,為「科學以及揭示的真理」提供一個通俗易懂的解釋,並使其廣為人知。
而隨著影視的普及,科幻也成為科學普及與傳播的有效媒介。一些科技概念藉助科幻的形式可以傳遞給更廣的受眾,達到更高的探討熱度。前不久的《信條》,在精妙絕倫的場景設計和劇情安排下,就掀起了一陣廣泛的如何實現時間逆轉、如何通過轉換門實現熵增熵減、時間鉗形戰術如何實施、自由意志到底能不能改變因果等問題的討論。
而《信條》的熱力學第二定律——熱力學過程是不可逆的,孤立系統總是自發朝熱力學平衡方向演化;同理,時間也是單向流動的,一個系統會隨著時間推移而熵增,系統也會變得越來越無序,我們可以以此來區分過去和未來,則作為影片的「立足之本」得以出圈。
從科幻作品設計未來的維度上,以「技術奇點」論聞名的未來學家庫茲韋爾認為,我們之所以不擅長展望未來,根本原因在於人類的思維遺傳自祖先的線性思維模式。然而,由於摩爾定律的作用,人類正面臨指數增長的變化,線性思維已經捉襟見肘,我們無法從過去一段時間的變化速度來推測近未來會發生什麼。
而科幻作品則能夠把講故事和科技結合起來,以誕生奇異的魔力。正如故事是人類經驗的映照一樣,科幻小說的原型用小說去探索新技術,通過使用基於科學事實的科幻去創造科幻原型,描繪科技未來,再由科學家將它們變成現實。
1999年的經典科幻電影《黑客帝國》中,通過在腦後插入一根線纜,我們就能夠暢遊計算機世界;只需一個意念我們就能改變「現實」;學習知識不再需要通過書本、視頻等媒介,也不需要再花費大量時間,只需直接將知識傳輸到大腦當中即可。
然而,這種看起來天馬行空的幻想,則是基於早已出現的「腦機接口」技術的的合理設想,現在,科技的加持讓科幻走向真實。2017年,馬斯克成立腦機接口公司Neuralink,兩年後,馬斯克和他的Neuralink團隊發布了其首款產品,即「腦後插管」新技術,通過向大腦植入電極的方式來讀取大腦信號,並宣布了他們進一步開發腦機接口的計劃。
今年9月初,馬斯克進一步在發布會上展示關於腦機接口的最新成果,其中就包括簡化後硬幣大小的Neuralink植入物和進行設備植入的手術機器人。
於是,硬科幻基於使我們對現有科技有了坐標軸式的合理定位,同時,也帶給我們更多想像,提前適應現實世界中的變化。
以科技為背景的軟科幻
如果說,硬科幻展示的是科學以及科技本身的魅力,那麼,軟科幻則是對未來社會中科學技術的無限發展和應用進行深刻思考。
具體來說,科幻作品的故事情節能夠構成虛擬語境,由此引發不同尋常的新思考。幻想作品能夠讓某些假想的故事成立,這些故事框架就提供了一個虛擬的思考空間。因此,在與科技的關係上來看,硬科幻把科技當做主題,軟科幻則把科技作為背景。
當科學技術大幅度地改變了人類的生存方式的同時,科技帶來的種種問題也逐漸凸顯。倫理思考則是探究問題解決方案的手段,於是,科幻作品從倫理思考這一大類的不同側面切入,反映了人存在於社會與自然中面臨的多方矛盾,甚至包括隱含的可能性與辛辣的諷刺,而這也是軟科幻帶給社會的另一大貢獻。
軟科幻下的倫理探究可以粗淺地分為「虛擬」倫理、環境倫理、生命倫理,但這三大倫理引發的進一步深思卻貫穿了社會生活的許多方面。
從「虛擬」倫理來看,在網際網路信息技術將世界聯繫得更加緊密的同時,「虛擬」技術對生活領域無休止地擴張使人們產生存在的虛無感。英劇《黑鏡》的編劇查理布魯克曾表示「如果科技是一味藥,並且它確實讓人感到像一味藥,那麼它的副作用是什麼呢?在面對科技欣喜與不安之間的地帶,就是《黑鏡》存在的區間。」
事實上,隨著移動網際網路等信息技術的發展,人類現實生活逐漸與「虛擬」世界所融合,真實與虛擬的界限被模糊了。而當每個人都擁有一部手機,每個家庭都擁有一塊屏幕,每張辦公桌都有一個監視器時,網絡信息技術就成了一面反映時下現實的黑鏡子。
對於環境倫理來說,自從工業社會出現後,人類就在高效迅速地破壞生態環境,百年來,自然條件與生態平衡的變化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科幻作品則通過描繪自然災害揭示人類的利益應是相通的,其中不但有全球生態崩潰的大圖景,也有在大部分人不會接觸到的封閉條件下的環境災害。基於現實狀況的科技倫理反思,科幻電影展現了許多生存條件惡化後的恐怖場景。
以《後天》和《未來水世界》為例。這兩部電影描述的生態崩潰截然相反,前者是席捲全球的寒冷,後者是全球變暖導致海平面上升。而此類影片的預警性質通常非常明顯且不加掩飾,「後天」「未來」就直指人類不妥善調節技術與自然關係將要面臨的弊端。
而嚴峻的現實讓科幻電影中隨處可見自然生態倫理的身影,即便是重點著眼在時空穿越的電影《星際穿越》《流浪地球》,驅使主角做出行動的主因也是因為自然環境崩潰、糧食減產、生存條件惡化。
生態環境的破壞威脅到全人類的生存,然而科幻電影前瞻性地提出了新的倫理問題——太空垃圾。在科幻電影《地心引力》中,地外空間被人拋棄的太空垃圾擊毀了空間站,也讓觀眾意識到了與個人自身生存並無直接關係的地方,也有著汙染破壞,也有著獨屬太空時代的倫理問題。
最後,是關於生命倫理的更深刻的問題,這在人工智慧與人類關係的討論中則尤為激烈。
縱觀整個文明史,從泥板上的漢謨拉比法典到超級計算機中的人工智慧,正是理性一直在盡一切努力去超越人體的束縛。因此,「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衝突,也就是人最根本的異化,而最終極的異化,並非是指人類越來越離不開機器,而是這個由機器運作的世界越來越適合機器本身生存。
從某種意義上,當我們與機器的聯繫越來越緊密,我們把道路的記憶交給了導航,把知識的記憶交給了晶片,甚至兩性機器人的出現能幫我們解決生理的需求和精神的需求,於是在看似不斷前進的、更為便捷高效的生活方式背後,身為人類的獨特性也在機械的輔助下實現了不可逆轉的「退化」。我們能夠藉助科技所做的事情越多,也就意味著在失去科技之後所能做的事情越少。
於是,就衍生出了關於生命倫理兩個重要命題:機器人取代人類成為世界的主宰的可能;以及人的界限所在何處。前者有《終結者》《黑客帝國》,後者包括《我,機器人》《銀翼殺手》等。這是人與機械的永恆矛盾,也是技術大量影響生活後,技術恐懼最具象化的表現形式。
從硬科幻到軟科幻,科幻世界的構建者遊走在想像力的懸崖邊,給予人們自由,也顛覆著人們的自由。即便讓人們感覺到危險和恐懼,這也是狂想的世界架構,這持續地發人深省,也持續地供給科技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