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直都很羨慕鳥兒能在空中飛翔,恨不能也像它們一樣。不過,大多數鳥再能飛,也需要落在樹上休息,還是離不開地面的。但是,在歐洲的傳說中,有一種鳥據說可以永不停落,它叫「極樂鳥」,它一生都在做無休止的飛行,飛累了就睡在風中。這種鳥一輩子才會落地一次,那就是死亡來臨的時刻。
突然想起三毛,輝煌半載,人前媚笑人後悽涼,她的結局多少愛慕者痛惜,可於她自己,未必不是最好的解脫。 三毛,生來好象也是為了遠行,她把家安在漂泊中,飛越了夢中的千山萬水,看到了別人一生也看不到的風景,愛了命中注定相遇的人,遍覽了人世間的繁華,做了一生想做的事。
她一生漫步城市與荒野,尋找她的理想國,她幾乎要到達,很快又失去。在她日復一日的探尋中,橄欖樹的葉子,綠了又黃。
三毛是天上落下的一粒沙,只有在寂寥空曠的沙漠中,才能茁壯生長,才能與身邊世界相安無事。
撒哈拉這片號稱地球上最不適合生物生存的荒蕪之所,被三毛稱為「前世鄉愁」。坐在浩淼無際的黃沙上,三毛心淡如水,過去的悲苦、陰鬱、迷惘、自卑,內心的潮溼之處,消失在撒哈拉刺眼的陽光裡。在浩浩晴空般的心境下,許多俏皮、灑脫的文字,從三毛筆下奔湧而出,像水遇到了海洋,沙子回歸了沙漠。艱苦寂寞的沙漠生活,被她寫得生動撩人。1976年,三毛將這些文章集冊出版,書名叫《撒哈拉的故事》,而這也是她一生中寫得最好的一本書了,沒有之一。
她的一生,是一粒沙皈依沙漠的過程。荷西去世後,她一個人在臺灣應對成名後的鮮花與飯局時,她表現出對錦繡人生的不適應,她將燈紅酒綠熙熙攘攘的城市環境比作滾滾紅塵,她在滾滾紅塵中扮演著名人三毛的角色,這大概不是她能勝任的。
她要的生活看上去更簡單些,無非是一個人閒蕩似地走在無需應付人事的靜音世界裡,看看風景,看看人,隨手撿點像駱駝頭骨一樣的寶貝,如果再遇到一個願意給她撐袋子提袋子的人,那就完美了。
她一生都活在寂寞的影子裡,有著與生俱來的憂鬱,她一生有過三次自殺,前二次在臺灣自殺,都被搶救回來。
「我的一生,到處都走遍了,大陸也去過了,該做的事都做了,我已沒有什麼路好走了。我覺得好累。」「如果選擇了自己結束生命的這條路,你們也要想得明白,因為在我,那將是一個更幸福的歸宿。」
1991年1月4日早晨7點1分,三毛被人發現,用一條咖啡色長絲襪,自縊於浴室吊點滴的掛鈎上,她以一種突然而又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走了,「走得突然,我們來不及告別。這樣也好,因為我們永遠不告別。」她最終選擇像鳥一樣的落地,畢竟翅膀倦了、乏了,早已承受不了現實的無奈和孤獨。
生命是如此短暫脆弱,命運曾經給我們不同的選擇。當死亡之吻降臨之時,輪迴的咒語又要靈驗了。生命誕生的過程千篇一律,而完結的歷程卻是夾雜著虔誠、痛苦、無奈。
我們的心都一直在孤獨寂寞地漂泊,你選擇了身心的解脫,我們選擇了孤獨的懷念,那是一種不可觸摸的疼痛,仿佛世界隨時有可能失去。
三毛說:「如果有來生,要做一隻鳥,飛越永恆,沒有迷途的苦惱。」是的,如果還能選擇的話,我們都要做一隻有腳的鳥。 三毛,願你與荷西在天堂一切安好,天空沒有留下鳥的痕跡,但你已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