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白鱘,滅絕了。
在我們歡笑迎接著新年到來,慶祝著人類進入下一個十年的時候,為白鱘而鳴的喪鐘,也靜靜地敲響了。
它最終也沒能邁過年坎,進入2020年代。
它像是一塊冰涼的墓碑,一次沉默的葬禮,一聲絕望的悲鳴,一場如泣的控訴,讓人心生悲涼。
又一種生靈,永沉江底,我們甚至不知道它具體的死期…
當這個沉重的宣告發出,當我們得知,那個曾經出現在我們兒時讀物、繪本上的小天使,徹底進入塵封的歷史。
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想像一下,最後一隻白鱘,曾經在長江叱吒風雲,最終卻只能躲在渾濁的長江一角,看著同伴一個個消失。」
「它沉默著,無聲無息地在絕望中死去,我們卻不得而知。」
去年9月17日,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的專家就已經提出,中國特有物種、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長江白鱘滅絕了。
而這一次,長江水產研究所的首席科學家,危起偉博士也已經確認。
——在2005-2010年時,長江白鱘,其實就已經靜悄悄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我們不知道它具體滅絕的時間,這一聲告別,也已經遲到了十年……
1991年,危起偉博士最後一次見到白鱘的幼崽。
比起動輒長到幾百斤的成年白鱘來說,幼崽看上去竟然還有幾分小巧玲瓏的感覺,讓人心生憐愛。
一個種群誕生幼崽,就是擁有希望。
但……那已經過去了太久。
久到,就算當年那條白鱘的幼崽無病無災,平安順遂的度過了一生,也已經壽終正寢。
2002年的12月,危起偉博士曾經遇到過一條受傷的白鱘。
「12月1日,我們救助起了這條白鱘。」
「它被過往船舶和漁網傷害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他帶領自己的研究團隊,努力救治了29天,卻一天天看著它慢慢虛弱,最終傷重而亡。
這隻白鱘個體,似乎就像是預示著白鱘這個物種的悲歌。
那些拼盡全力的的研究員,終究抵不過人類帶給它的傷害,無力回天。
2003年1月24日,危起偉博士,又一次發現了一條傷痕累累的白鱘。
那也是一個春節,危起偉博士帶領團隊,經過一整天的搶救,將其從死亡邊緣救了回來。
他們給它裝上了超聲波跟蹤器,送它回到了長江之中。
「它那麼迫不及待地想回到江中,幾乎沒有等到我們將繩子完全解開,就奮力掙脫跳進了江中。」
在放歸的第二天,追蹤艇觸礁,電波信號也隨之消失。
如果當時立刻搶修回追蹤艇,科學家就可以繼續追蹤,但那一天,正好是臘月二十九……
沿岸的人們已經喜氣洋洋地開始貼春聯、放鞭炮,沒有商店開門,也找不到地方換螺旋槳。
大年初二,危起偉就帶著修好的追蹤艇,去信號消失的地方再次追尋。
但他們再也沒有找到過丟失的信號。
那是一個令人覺得遺憾的事情,但誰都沒想到……
這,就是人類最後一次見到白鱘了。
——失去了這一條白鱘,就失去了整個物種。
在之後的十年,危起偉博士一直帶著團隊,追蹤著白鱘的信號。
「因為它們身體較長,往往超過2米,重達幾百斤。所以漁探儀監測到大型魚類的反饋信號後,就會立刻告訴我們,讓我們經過篩除再判斷。」
他們曾經發現過9個疑似白鱘的信號,其中有2個信號極有可能就是白鱘。
可最終,都沒有得到確認。
而後,長江之中就再也沒有白鱘的消息傳來。
2017年,長江水產研究所開始將長江以20公裡為一個網格進行劃分,從頭到尾過濾。
這樣的搜尋下,研究人員依然沒有發現白鱘的蹤跡。
十六年來,科學家們的希望,只是一點一點落空,直到最終接受這個悲哀的事實。
而最終,在危起偉接受《中國科學報》的採訪時,只是平靜地說道——
「我沒法研究白鱘,因為,已經沒有可以研究的對象了。」
白鱘曾經很常見,所有上了年紀的長江漁民,都見過它。
「千斤臘子萬斤象」,曾經是四川漁民口口相傳的說法。
那個時候,誰能想到,有朝一日,「臘子」中華鱘會成為極危,而萬斤的「象」白鱘,只過了幾十年,就正式宣告滅絕?
要知道,它可是中國淡水魚之王,被稱為水中老虎,被譽為長江中的活化石,記載歷史的稀世之珍。
從一億五千萬年的中生代白堊紀開始,白鱘就一直活在這一片水域之中,生生不息。
白鱘平均身長2-3米,重達300千克,南京甚至曾經捕獲過長達7米、重達一噸的個體。
這樣的身形說一句江中霸主,絕不為過。
它是中國特有物種,它們在這片江中活了數億年,與它同時代的生物大多已經衰落,但它卻堅強地繁衍下來。
但是,在人類進入現代化發展之後的這一百年,它迅速的衰落了下去。
「那時候,鱘魚用板車拖到街上去賣,像賣豆腐一樣,要多少切多少,也不用稱。」
但到了1999年,白鱘的資源量,已經不足400尾。
過度捕撈是一部分原因,河流改造是一部分原因,航道整治、挖沙採石、江湖阻隔、岸坡硬化也都會影響到長江水生生物的生存環境。
還有,因為人類活動造成的水體汙染,也讓這些水中的魚兒難以生存。
船隻上用於船舶塗料、木材防腐的三苯基錫,會富集在鱘魚卵中,導致胚胎畸形。
但是,白鱘是體型巨大的掠食者,又有著半洄遊的習性,整條長江都是它的家。
人類從未摸清過它的習性,也從未搞清楚過,為何在90年代,數目斷崖式下跌。
在科學家們發現白鱘瀕危時,已經再也沒有幼崽出現,更難以人工養殖。
這數十年之中,危起偉博士已經帶領團隊開發出魚類生殖細胞移植技術。
他一直在等待,只要再找到一個白鱘個體,就能夠提取出生殖細胞,借腹生子,讓其他種類的近親匙吻鱘生下白鱘幼崽。
但,白鱘卻再也找不到了。
從此,揚子再無萬斤象,長江雙白雙雙滅絕。
幾天之前,農業部下發了通告,宣布長江十年禁漁計劃 。
你也許不相信,但在過去幾十年的過度捕撈下,長江生物完整性指數已經是「無魚」等級。
長江,她需要休息了。
十年前功能性滅絕,不足以繼續繁殖,離滅絕只是時間問題。
「長江三鮮」之一長江鰣魚,幾十年不見蹤影,功能性滅絕。
目前,長江白鱘滅絕的結果,正在上報IUCN辦公室。
如果人們無法再提供影像等證據,證明長江白鱘個體還存在,那麼它就將永遠登上《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中的滅絕一欄。
對於他們來說,它將會出現在博物館,出現在人們的回憶中,出現在繪本童話。
卻再也不會出現在長江之中。
許多年以後,他們再想起長江白鱘,也許,就和我們說起渡渡鳥一樣。
如果現存的一個動物,代表一個像素點。
那麼他們的圖像,會是這樣的。
渡渡鳥,成為了滅絕的典型代表。
但有我們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動物,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甚至不曾有喪鐘為它鳴響。
生活在雲南的滇螈,因為棲息地喪失汙染與外來物種入侵而滅絕。
人類最後一次見到它,是1979年。
但人類開河放水,造成水位急劇下降,水面大幅度縮小。
在1981年的乾旱中,因為全湖乾涸20餘天,異龍鯉徹底滅絕。
洱海鯉,因為人類引入了食用的銀魚、鰱魚、鱅魚,而基本絕跡。
臺灣雲豹,因為皮毛美觀大方、毛質柔軟而富有光澤而遭受滅頂之災。
在現代工業發展,砍伐了大量森林的六十年代,他們失去了家園。
1983年,最後一隻臺灣雲豹,倒在了人類的槍口之下。
「這是一個動態的未完成列表,內容可能隨時出現變動。」
「所以這個列表可能永遠也不會被補充完整。」
這個長長的列表拉下來,有很多動物我們從不熟悉,甚至從未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他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是的,人類的發展,一定會伴隨著對大自然的破壞。
我們無法要求貧困的人們在為生計掙扎時,為了保護環境而放棄可能改變命運的致富道路。
但,這並不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擁有環境意識,也許,就能夠在保證人類發展的同時,不再犧牲各種生物和環境。
在過去百年之中,人類的環境意識缺乏,在追求發展速度的時候,肆無忌憚地排放汙染物、竭澤而漁的捕撈,在未進行足夠評估之前就進行對河流的改造。
白鱘的喪鐘,更多因為人類活動而滅絕的生物的悲鳴,都在警示著人類,讓人們慢慢收回屬於人類的狂妄與莽撞,開始懂得敬畏自然。
我們與白鱘道別,也會在未來,見證更多的永別。
但希望,這個速度不要太快。
長江目前漁量只佔全國不到百分之一,禁漁十年,並不會對我們產生大的影響。
但對長江來說,卻是在百年的予取予需之後,終於可以安靜地沉睡,慢慢休養生息的時間。
希望她能夠重新恢復生機。
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驚喜地發現,它們只是藏起來了,它們只是躲過了人們的捕撈,安靜地生活著。
生物多樣性,就是我們的生命。
不要讓人類成為偌大的地球上,最孤單的物種。
Source:
https://m.huanbao-world.com/view.php?aid=56403
http://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18/11/419995.shtm
https://society.dbw.cn/system/2003/01/12/011070149.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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