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我們派出所轄區裡多了一個大型建築工地。所長說了,那麼多工人吃住在一個大院裡,要想安定必須未雨綢繆。於是,從人員信息到消防管理,從防盜宣傳到法制教育,我們天天去工地,忙得不亦樂乎。最終,得了重感冒的老謝被「玩」進了醫院。
老謝躺下了,所長安排小王和我值班,這讓我很高興。據傳,小王上警校的時候,連續多年榮獲「宿舍勞模」稱號,拖地擦窗疊軍被不說,連襪子都幫別人洗,那是相當「賢惠」。值班室裡,小王一邊讓我別相信那些「謠言」,一邊賣力地打掃衛生,等他拿著抹布擦到值班桌,110接警平臺突然跳出來一條指令,那個建築工地有人要打架。
很快,警車開進工地,但院子裡只有熱火朝天的建設場景,沒有人頭攢動的圍觀人群,詢問門衛,他們也不知道誰打架。我撥打了那個報警電話,一會兒,一位阿姨從邊上的員工寢室探出身來喊道:「警察同志,這兒呢,快來。」見我們拿著盾牌進了屋,裡面正撕扯著的兩個男人愣住了,然後不約而同鬆開了手。小王問:「什麼情況?」那兩人沒吭聲,報警的阿姨接茬了:「哎喲,他倆就這麼揪著,半小時了。說話我也聽不懂,人我也勸不開,急死我了,廚房還有一堆菜等我去洗呢。」「好吧,人交給我們,阿姨您先去忙。」
派出所詢問室裡,讓這兩人分開坐下,我指著其中一人說:「你先說說吧,怎麼回事?」這人站起身,義憤填膺地開始發言,幾句話之後,我連忙制止道:「停!請你說慢一點。」他愣了一下,語速開始放緩,但我仍然是一句話沒聽懂。再換另外一個人說話,效果依舊。得,這下麻煩了,語言不通,還談什麼談?
我把小王拉到門外問:「你能聽懂他們說話嗎?」小王說:「完全聽不懂。不會是外國人吧?」我暈,你咋不說是外星人呢?他們講的是方言,不是外語,你說話大舌頭他們都能聽明白,有這麼牛的老外嗎?
沒轍,我給他們發了紙筆後說:「兩位,請把姓名和身份證號碼寫下來。老家哪兒的?也必須寫清楚。」幾分鐘後,兩張紙擺在了我面前。儘管字寫得歪七扭八,地名還有錯別字,但我還是知道了他倆一個姓陳,一個姓陸,均來自浙江慈谿。好吧,慈谿方言甲天下,服了!我笑著又拿出兩張紙說:「那個,麻煩你們把事情經過寫一下,儘量詳細一些。」兩個人一看還要寫字,愁眉苦臉地嚷嚷起來。怎麼著?不願意啊?寫字比打架可輕鬆多了,事情總要搞清楚的。寫吧寫吧,順帶消消火。
見他們寫字跟刻碑似的,慢之又慢,小王拿起手機出了門。接著,我就聽見他在走廊裡給人打電話,什麼「趕緊來、馬上來」喊了一大通。半小時後,工頭老陸來了,他滿臉鬍子茬,穿著工作服,手裡還提溜著一副手套。顯然,這是在工地幹活時被小王請過來的。聽完我們介紹,老陸拍著大腿說道:「嗨,我說怎麼少了兩個人,原來到這裡來了。」扭過頭,老陸開始用家鄉話詢問小陳和小陸,邊說邊用手套往桌上敲,兩個小夥子低頭紅臉,大氣沒敢喘一下。接下來,小陳和小陸說慈谿話,老陸用普通話重複後,我們再做筆錄。這一幕,如果被學中文的老外看見,鐵定要迷糊:幾個中國人,說話還得配漢語翻譯,到底搞什麼鬼?
可樂的還不止這些。
原來,小陳打了一瓶開水準備今早用,結果被小陸捷足先登。水是小陳打的,但水瓶是大伙兒的,倆人就因為這鬧了起來。
調解結束後,小王拿著工地人員信息表對我說:「前期做了那麼多工作,也不曉得利用,你什麼智商?」呃!算了,我去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