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來研討《論語》第六個「君子」。《論語·為政》第十三章: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這與孔子要求的君子「敏於事而慎於言」更為具體。就是想起的、要做的事,先做,後說。事情沒做,先說一通,這會給人不實在的感覺,形成不誠信的印象。這章是專對子貢講的。為什麼專對子貢呢?孔子門下有四種某方面有突出表現的弟子:
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
言語:宰我、子貢;
政事:冉有、季路;
文學:子遊、子夏。
從「言語」這條中,只有宰我(宰予)、子貢(端木賜)。這二位看來就是最愛說話的人。所以,在子貢問「君子」時,孔老夫子就回答他,君子主要就在「言」與「行」兩個方面。這兩者,要「先行」,而後再「言」。也就是先做後說,做了再說。而對宰予這個學生,孔子曾有過比較尖銳的批評。《論語·公冶長》: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
東方文化是農業、家庭、鄉村文化,與西方商業城鎮文化完全不同。這東方文化就是在中國形成的。幾千年來,我們的祖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鑿井而飲,耕稼而食」。這個宰予,大白天裡,不讀書,不幹活,卻在睡覺。所以孔子就批評他真是一塊朽木頭,雕不出個「人兒」來,又像一個用鬆散糞土勉強堆成的牆,怎麼能用塗料搪抹粉刷裝修呢?這個宰予呀,你還說他什麼呢?孔子這樣批評宰予的原因,就是下面緊接著說的:
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過去,我聽誰說了,就相信他一定做出來,言出必行。但現在不了,聽人說出什麼話,我一定要看看他到底做了沒有!這種認識觀,就是從宰予這兒改變的呀!看來這個宰予常常口出大言而不落實,言而無信,說了不幹。甚至說謊話,騙老師,讓夫子大上其當,從而改變了從 「聽其言而信其行」 到「聽其言而觀其行」的認識觀。孔老夫子真是「有教無類」啊,並沒有拋棄宰予。而是「因材施教」,最後把宰予培養成了以「言語」見長的人,並且還排在子貢的前面。
對於子貢,還有一些先言後行的事例。《論語·公治長》: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能及也。」「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就是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子貢認為他就是這樣的人,孔子回答他,「賜啊,你想到了「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是對的。但你還遠遠沒有達到「仁者愛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君子標準啊,只是說說而已!
對此,孔子舉出過正面例證。《論語·公冶長》: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佞,本義就是會說話,有口才。後來引申為取悅於人而花言巧語,就出現了佞人、佞臣、奸佞等詞語。這一章就是說,冉雍(仲弓)很仁義,但口才不好,特別是與人交往不會說好聽話。孔子就說,誠實待人,哪裡能用巧言對待?對待別人的疑問,質問,用利口快言來對付,會令人增惡的,這就不是個仁者了!所以怎麼能用不善言辭來批評冉雍呢?要勉力做個君子仁者,何必快言快語、巧言令色呢?
孔子還有多處諄諄教導。《論語·裡仁》: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
古人不輕易開口,就是害怕自己做不到啊!約,簡約不放蕩,言語謹慎,不說大話,不亂說話。這樣,失誤就少了。《論語·裡仁》最後一章:
子遊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
數,就是屢屢說,多次說,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讓人生煩,反感增惡。這樣侍奉君王,會受到羞辱,結交朋友,會遭到疏遠。再如《論語·為政》: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有人前來請教,一定要事實就是。知道的,說出來,說清楚;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不能不懂裝懂,胡說亂說。這才是真正清晰明了地認識了事物的本質內涵。
人最平常也是最主要的表現,就是「言行」二字。人的一言一行,就充分表現著他的思想認識,文化教養,精神情懷及風度氣質。
孔老夫子對本章子貢問君子回答的「先行其言而後從之」以及「敏於事而慎於言」等等關於君子言行之論,在《論語·裡仁篇》有更精闢的總結:
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這句言簡意賅的經典之語,讓我們世世代代,受用無窮。
這一篇,我們也編有一曲:
人生二字行與言,夫子循循溯流源。
訥言敏行且記取,仁人君子此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