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惹別人生氣,我只是想澄清事情,有時候事與願違總會引起巨大爭執,但我的目標是明確的。」牛津大學教授理察·道金斯(Richard Dawkins)無疑是當今最著名的無神論者和演化論捍衛者。
2015年,道金斯的第二本自傳《Brief Candle in the Dark》面世,收錄了更多與宗教的激烈論戰使得道金斯依然需要面對批判如潮。而與公眾眼中「好鬥」形象不同的是,私底下他的安靜和低調有些出人意料。近期英國《衛報》對道金斯做了採訪。
《衛報》:在你70歲生日慶祝會上,你的第二本自傳《Brief Candle in the Dark》出版,當時你說「感覺自己才25歲」,現在依然是這樣嗎?
道金斯:我覺得我還是個少年,生命中充滿了喜悅、春天這類事情,所以不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成熟了。
《衛報》:你通常會怎樣表達自己?
道金斯:可以算是一個相當自在不羈的方式。雖然希望自己可以彬彬有禮,但我傾向於使用許多時髦的短語來「實話實說」。我並不是對所有事情都無所謂,事實上我對發生的事情都抱有極大的熱情。
道金斯的第二本自傳《Brief Candle in the Dark》《自私的基因》《衛報》:你在還很年輕的時候就寫下了《自私的基因》,現在回顧起來,你覺得這本有不成熟的地方嗎?
道金斯:我不會收回書中的任何想法,而且堅持《自私的基因》中的觀點和思考,現在更是如此。而且書中一些主要觀點已經被證實是正確的了。
《衛報》:從這本書出版至今,遺傳學的研究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對嗎?
道金斯:脫氧核糖核酸(DNA)精密得像計算機語言一樣,生物學的一切已經成為了信息技術的一個分支。1953年,J.D.Watson(美國科學家沃森)和P.H.C.Crick(英國科學家克裡克)提出DNA雙螺旋結構模型時,還沒被人足夠重視,如今DNA的作用已經變得越來越明顯和重要。
《衛報》:許多人都認同生物技術將成為下一個科學前沿,這門學科正在以倍數級的速度發展壯大著,你會感到恐懼或者是驚喜嗎?
道金斯:這無疑讓我很興奮。我參加過在洛斯阿拉莫斯的一次人工智慧會議,這是非常令人興奮的發展,作為一個自然主義者,在哲學意義上,我堅持認為沒有什麼神秘的或者超自然的生命。因此理論上,不管是用化學方式還是通過計算機來構築生命,都是可能的。我覺得這既讓人興奮,又有一點嚇人。
《衛報》:生物技術發展的警戒線在哪裡?
道金斯:如果有一天一切顛倒、碳基生命被矽基生命「碾壓」的話,你可以想像一個科幻畫面:一對機器人面對面坐著討論「曾經那些軟軟的、黏糊糊的、充滿水的碳基生命創造了我們」,這一場景許多人覺得可怕,確實可怕,但也令我興奮。
《衛報》:你似乎沒有軟弱感,對於很多人來說,宗教是在脆弱時期的慰藉。
道金斯:Steven Pinker(美國認知科學家,研究進化心理學以及心的計算理論)有一句很妙的話「如果你被老虎追趕,你可以相信它是一隻兔子以求得安慰」。但事實上,老虎就是老虎。我不會特意去給一個處於絕望中脆弱的人潑冷水或讓他們醒醒,但我重視真理——這個世界的真相,它本身就有著巨大的積極價值,甚至有著安慰作用。在進化過程中,我們的大腦有能力理解我們為什麼在這、從哪裡來、世界會發展至什麼方向。
《衛報》:相對於世界上的宗教,你認為科學是贏家嗎?還是你認為科學依然有很長的路要走?
道金斯:如果你把世界看做一個整體,說「我們是贏家」可能有些過於樂觀了。但如果你看看世界上那些受教育程度高的、有良好社會福利機制的地方,人們有時間去思考、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為生存苦苦掙扎。在這些地方,我覺得科學是勝利的。
《衛報》:你創造了迷因「meme」這個詞(編註:他認為演化的驅動力不是個人、全人類或各個物種,而是「複製者」,所謂複製者既包括基因,也包括迷因——文化的基本單位,通過非遺傳的方式,特別是模仿而得到傳遞),如今你可以看到你的想法傳播到了世界不同文化中去。
道金斯:這是我在1976年提到這個詞時不能想像的事情。網際網路是現代世界令人驚奇的存在,我對此非常好奇。在模仿方式上,我對網際網路非常感興趣,可以像人類學家一樣,以獨立的方式研究它,用以各種測試。
《衛報》:你在社交軟體推特上很有爭議,你可以算是話題引領者嗎?你覺得自己被誤解了嗎?
道金斯:不是引領者,「受害者」倒更恰當一些。我不喜歡紛爭,但又總是由誤解而起。我很慶幸推特、網際網路不是真實的環境,不像中世紀排巫運動那樣,教會直接燒死了那麼多「女巫」。
《衛報》:你曾指出,20%的諾貝爾獎得主是猶太人,而穆斯林只贏得了你說的「少得可憐」的獎項。
道金斯:我認為這個事實是很驚人的,世界上猶太人人數佔比如此之少,我覺得其中有一些真正有趣的事情,我很好奇「它」是什麼。
《衛報》:在你的第一本自傳中提到你非常欣賞女人。你曾說「女性的愛情,是活下去的一個理由」。
道金斯:完全正確。未來會怎麼樣?還不知道。我是個女性鑑賞者,我崇拜女性,當然不是全部。
《衛報》:你怎麼看待衰老和死亡?
道金斯:我可不喜歡死亡的過程,部分原因是如果你在痛苦之中,醫生不能幫你結束掉這種痛苦。馬克·吐溫有句話說得很幽默,「在我出生之前,我已在數億年前死去,一絲痛苦也沒有經歷」。關於死亡最可怕的事情之一是:死亡是永恆的。這樣的永恆多麼可怕,最好的方法可能是在全身麻醉的情況下經歷這一切。
《衛報》:你有什麼遺憾嗎?
道金斯:有人這麼問過John Betjeman(英國著名詩人約翰·貝傑曼),他的回答是「還沒有過夠性生活」。這也是我的回答,只要你說這是我的玩笑話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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