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在中國「古而有之」,但在不同朝代又有不同的發展狀況。所以有人開玩笑說,葡萄酒在中國不應該被稱作「洋酒」,而應該叫做「土酒」。
漢代:中國葡萄酒業的開端
據考證我國在漢代以前就開始種植葡萄並有葡萄酒的生產了。
司馬遷著名的《史記》中首次記載了葡萄酒。公元前138年,外交家張騫奉漢武帝之命出使西域,看到「宛左右以蒲陶為酒,富人藏酒至萬餘石,久者數十歲不敗。俗嗜酒,馬嗜苜蓿。漢使取其實來,於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及天馬多,外國使來眾,則離宮別館旁盡種蒲陶,苜蓿極望」(《史記·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大宛是古西域的一個國家,在中亞費爾幹納盆地。這一例史料充分說明我國在西漢時期,已從鄰國學習並掌握了葡萄種植和葡萄釀酒技術。西域自古以來一直是我國葡萄酒的主要產地。《吐魯番出土文書》(現代根據出土文書彙編而成的)中有不少史料記載了公元4~8世紀期間吐魯番地區葡萄園種植、經營、租讓及葡萄酒買賣的情況。從這此史料可以看出在那一歷史時期葡萄酒生產的規模是較大的。
到了東漢末年,由於戰亂和國力衰弱,葡萄種植業和葡萄酒業也受到極大影響,葡萄酒異常珍貴,成為當時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享用的珍品。
《三國志·魏志·明帝紀》中,裴松子注引漢趙岐《三輔決錄》:「孟佗又以蒲桃酒一斛遺讓,即拜涼州刺史」。孟佗字伯良,是三國時期新城太守孟達的父親,張讓是漢靈帝時權重一時的大宦官,孟佗仕途不暢,就傾其家產結交張讓身邊的人,送給張讓一斛葡萄酒,以酒換官,當即被任命為涼州刺史。後來蘇軾還對這件事感慨地說:「將軍百戰竟不侯,伯良一斛得涼州。」
漢朝的一斛為十鬥,一鬥為十升,一升約合現在的200毫升,所以一斛葡萄酒相當於現在的20升。也就是說,孟佗拿26瓶葡萄酒換來涼州刺史之職,可見當時葡萄酒的身價有多高。
魏晉南北朝:葡萄酒文化的興起期
魏晉及稍後的南北朝時期,葡萄酒的消費和生產又有了恢復和發展。從當時的文獻以及文人名士的詩詞文賦中可以看出當時葡萄酒消費的情況。
魏文帝曹丕喜歡喝酒,尤其喜歡喝葡萄酒。他不僅自己喜歡葡萄酒,還把自己對葡萄和葡萄酒的喜愛和見解寫進詔書,告之於群臣。魏文帝在《詔群醫》中寫道:
「三世長者知被服,五世長者知飲食。此言被服飲食,非長者不別也。……中國珍果甚多,且復為說蒲萄。當其朱夏涉秋,尚有餘暑,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飴,酸而不脆,冷而不寒,味長汁多,除煩解渴。又釀以為酒,甘於鞠櫱,善醉而易醒。道之固已流涎咽唾,況親食之邪。他方之果,寧有匹之者」。」
作為帝王,在給群醫的詔書中,不僅談吃飯穿衣,更大談自己對葡萄和葡萄酒的喜愛,並說只要提起葡萄酒這個名,就足以讓人唾涎了,更不用說親自喝上一口,這恐怕也是空前絕後的。
有了魏文帝的提倡和身體力行,葡萄酒業得到恢復和發展,使得在後來的晉朝及南北朝時期,葡萄酒成為王公大臣、社會名流筵席上常飲的美酒,葡萄酒文化日漸興起。這在當時的不少詩文裡都有反映。
陸機在《飲酒樂》中寫道:「蒲萄四時芳醇,琉璃千鍾舊賓。夜飲舞遲銷燭,朝醒弦促催人。春風秋月恆好,歡醉日月言新。」
陸機是三國時東吳名臣陸遜的孫子。《飲酒樂》中的「蒲萄」是指葡萄酒。詩中描繪的是當時上流社會奢侈的生活:一年四季喝著葡萄美酒,每天都是醉生夢死。這時的葡萄酒是王公貴族們享用的美酒,但已比較容易得到,決非漢靈帝時孟佗用來賄官時的價格,否則誰也不可能一年四季都喝它。
南北朝時期,常有文人名士歌詠葡萄酒的詩作。庾信在他的七言詩《燕歌行》中則寫道:「蒲桃一杯千日醉,無事九轉學神仙。定取金丹作幾服,能令華表得千年。」
庾信在詩中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不如去飲一杯葡萄酒換來千日醉,或者為了長生去學煉丹的神仙。若能取得金丹作幾次服食,定能像千年矗立的華表,永享天年。詩中將飲用葡萄酒與服用長生不老的金丹相提並論,可見當時己認識到葡萄酒是一種健康飲料。
值得注意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在種植張騫引進的歐亞種葡萄的同時,也人工種植我國原產的葡萄,這可從當時的詩文中反映出來。曹操的小兒子曹植在《種葛篇》中有「種葛南山下,葛藟自成陰。與君初婚時,結髮恩義深」的詩句。
唐代:燦爛的葡萄酒文化
盛唐時期,社會風氣開化,不僅男人喝酒,女人也可以飲酒。女人豐滿是當時公認的一種美,女人醉酒也是一種美。唐明皇李隆基就特別欣賞楊玉環醉韻殘妝之美,常常戲稱貴妃的醉態為「豈妃子醉,是海棠睡未足耳」。
當時葡萄酒面臨的真正發展機遇是國力強盛,國家不設禁酒,這和最高統治者的重視不無關係。唐高宗、唐太宗都十分鐘愛葡萄酒,李世民還喜歡自己動手釀製葡萄酒。他在徵討高昌(今吐魯番)並獲得勝利後嘗到了一個新品種葡萄,即馬奶子葡萄,也喝到了這種葡萄釀製的酒,感覺風味不同一般,便下令索取新品種,以帶回中原推廣。他還親自動手,試著用馬奶子葡萄釀酒。《太平御覽》稱:唐太宗釀的酒「凡有八色,芳辛酷烈,味兼醍盎」。
唐朝是我國葡萄酒釀造史上很輝煌的時期,葡萄酒的釀造已經從宮廷走向民間,葡萄酒在內地有較大的影響力,從高昌學來的葡萄栽培法及葡萄酒釀法在唐代可能延續了較長的歷史時期,以致在唐代的許多詩句中,葡萄酒的芳名屢屢出現。
除了那句最膾炙人口的著名詩句:「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王翰「涼州詞」)。劉禹錫也曾作詩讚美葡萄酒,詩云:「我本是晉人,種此如種玉,釀之成美酒,盡日飲不足」。這說明當時山西早已種植葡萄,並釀造葡萄酒。
王績曠達好酒,自稱「五鬥先生」,因唐高祖李淵賜他每日美酒一鬥,故有「鬥酒學士」之稱。他不僅喜歡喝酒,還精於品酒,寫過《酒經》、《酒譜》。他在《題酒家五首》(一作《題酒店壁》)中寫道:「竹葉連糟翠,蒲萄帶曲紅。相逢不令盡,別後為誰空。」這是一首十分得體的勸酒詩。朋友聚宴,杯中的美酒是竹葉青和葡萄酒。王績勸酒道:今天朋友相聚,要喝盡樽中美酒,一醉方休!它日分別後,就是再喝同樣的酒,也沒有興致了。
李白詩曰:「葡萄酒,金叵羅,吳姬十五細馬馱……」這首詩既說明了葡萄酒已普及到民間,又說明了葡萄酒的珍貴,它像金叵羅一樣,可以作為少女出嫁的陪嫁。當時的胡人在長安還開設酒店,銷售西域的葡萄酒。
宋代:中國葡萄酒業的低潮期
宋代葡萄酒發展的情況可以從蘇東坡、陸遊、元好問等的作品中看出來。蘇東坡的《謝張太原送蒲桃》寫出了當時的世態:「冷官門戶日蕭條,親舊音書半寂寥。惟有太原張縣令,年年專遣送蒲桃。」
蘇東坡一生仕途坎坷,多次遭貶,在不得意時,很多故舊親朋都不上門了,甚至連音訊都沒有。只有太原的張縣令不改初哀,每年都派專人送葡萄來。從詩中,我們還知道,到了宋朝,太原仍然是葡萄的重要產地。
到了南宋,小朝庭偏安一隅。當時的臨安雖然繁華,但葡萄酒卻因為太原等葡萄產區已經淪陷,顯得稀缺且名貴,這可從陸遊的詩詞中反映出來。陸遊的《夜寒與客燒乾柴取暖戲作》:「稿竹乾薪隔歲求,正虞雪夜客相投。如傾瀲瀲蒲萄酒,似擁重重貂鼠裘。」詩中把喝葡萄酒與穿貂鼠裘相提並論,說明葡萄酒可以給人體提供熱量,同時也表明了當時葡萄酒的名貴。
經過戰亂,真正的葡萄酒釀酒法在中土差不多已失傳。除了從西域運來的葡萄酒外,中土自釀的葡萄酒,大體上都是按《北山酒經》上的葡萄與米混合後加曲的「蒲萄酒法」釀製的,且味道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