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哈利·波特》的作者J.K.羅琳等歐美奇幻作家而言,21世紀是個缺乏幻想和驚喜的時代,羅琳曾半憐憫半鄙視地藉助波特之口,把以姨夫德思禮一家為代表,拒絕相信神秘力量的人稱為「麻瓜」
「什麼是巫術?」按照英國人類學者蘇珊·格林伍德在《巫術實踐中的性別與權力》中的解釋,當代的巫術僅僅是「一種崇敬自然的宗教,致力於使人類的生活與季節循環所體現的宇宙韻律相和諧」。對於《哈利·波特》的作者J.K.羅琳等歐美奇幻作家而言,21世紀是個缺乏幻想和驚喜的時代,羅琳曾半憐憫半鄙視地藉助波特之口,把以姨夫德思禮一家為代表,拒絕相信神秘力量的人稱為「麻瓜」。巫術不但是開啟一個充滿驚喜的新世界的鑰匙,更是兒童保持自己天真想像力的手段。
從「哈利·波特」到「魔獸世界」
然而正當觀眾目睹哈利·波特在銀幕上騎著掃帚滿天飛的時候,他們很可能忘記了巫術曾經在歷史上遭受的嚴酷待遇。1484年,教皇英諾森八世代表教會對群眾認為可以與惡魔和鬼物交通的信仰,以及群眾對於妖人和女巫的魔力的信仰,給予正式制裁。於是這樣有罪的人都變成了異端分子,正統派也就獲得了一個可怕的新武器:凡是異端分子都可宣布為妖人,而激起群眾對他的憤怒。很少人敢冒慘死的危險去對這種瘋狂的迫害提出公開的抗議。
獵巫運動持續了將近200年,僅僅在歐洲就有大約75萬人在宗教裁判所裡被處決,這場災難一直持續到啟蒙運動將公眾的注意力轉移到人體與自然環境的種種奧秘上才告一段落:「哈維和笛卡兒關於人體解剖,血液循環,神經系統的發現無情地截斷了人體小宇宙與外部世界的臆想聯繫,從而也顛覆了魔鬼或巫術成為兩者相互影響媒介的可能性。」羅貝爾·穆尚布萊在《魔鬼的歷史》中宣稱。1710年,巴黎警察總監勒內·瓦耶宣布驅逐和逮捕「巫師與佔卜者」,但僅僅是防止她們行騙和破壞公共秩序。而在當年,也不過只有27名婦女因這一罪名而被拘押到薩爾貝特裡埃醫院,相對於拘禁在這裡的300多名娼妓,女竊賊和精神失常者,這實在是一個小數字。1787年,伏爾泰在《哲學辭典》中抨擊吸血鬼迷信,喬治·居維葉則指出曾因荷馬史詩而名聲遠播的海妖不過是醜陋粗笨的海洋哺乳動物儒艮,筋疲力盡的海員常常把它們的前鰭和口鼻附近的髭鬚當作人類的手臂和鬚髮。
巫術和神話失去了存在的基礎,但拒絕就此從人的視野中消失。18世紀末的浪漫主義和狂飆主義運動,再次激發了剛剛進入工業社會的大眾對超自然現象的興趣,盧梭宣稱,文明社會腐朽墮落,工商業和技術只會助長貪慾,汙染環境,製造垃圾,對於宗教時代恐懼,敬畏的體驗倒成了某種愉快的回憶。魔鬼、巫術和神怪傳說再次興盛,只不過從人類公敵逐漸變成了人類內心深處惡念的寫照。1825年,柯林德蘭普西出版了自己和魔鬼的對話錄,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因》和布拉姆·斯託克的《吸血鬼德庫拉》既宣洩了放縱的情緒,也恰到好處地維護了善惡二元道德規範。
進入20世紀後,雖然諸如波蘭斯基的《羅斯瑪麗的嬰兒》以及1973年的《驅魔人》這樣的電影仍然在有氣無力地宣稱,魔鬼與巫術的威脅仍然具備現實的道德意義,但巫術與魔鬼已經不可避免地墮落為消費時代大眾娛樂的噱頭。1969年,美國漫畫家福瑞斯特·阿克曼參照蝙蝠俠與女超人,創造出了第一個正面吸血鬼超級英雄——凡派麗娜,她來自神秘的吸血鬼星球德庫拉,仍然懼怕陽光,在陰暗潮溼的紐約后街中追捕罪犯,維護正義,並依靠人工合成的血漿保持精力。而1996年艾迪·墨菲的喜劇片《肥佬教授》與2003年的《綠巨人》,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百年前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代表作《化身博士》的戲謔版本。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巫術與神話還能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則要歸功於70年代美國威斯康星州一個不起眼的保險公司推銷員加裡·傑裡克斯,由於厭倦了桌上模擬遊戲千篇一律的科幻與商業題材,傑裡克斯認為一個帶有幻想色彩的中世紀冒險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由此宣布了「龍與地下城」,這個當代奇幻文學、電影、遊戲鼻祖的紙牌遊戲的誕生。在售出20萬套後,傑裡克斯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同另外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建立了TSR公司,以便於全神貫注的完善這個充滿了幻想與雄心的遊戲。1978年,改進版的「高級龍與地下城」問世,擁有更加複雜的職業,裝備,魔法與特技系統,而隨之誕生的遊戲小說《龍槍編年史》也捧紅了在奇幻小說界叱吒風雲的兩個作家,TSR公司前僱員瑪格利特·魏斯和崔西·西克曼。在其後湧現的奇幻類電子遊戲和文學作品,無論是《魔法門》,還是日本的《最終幻想》、《勇者鬥惡龍》系列都秉承了龍槍系列的基本設定。
為了迎合這些依靠MTV與麥當勞滋養而成長的孩子「娛樂至死」的心理,大眾媒體也不得不對這些古老神話傳說進行隨心所欲的拼貼與改編。甚至連擁有牛津大學教育背景的託爾金也承認,《指環王》系列借鑑了無數不同源的神話與傳奇,包括來自北歐維京人的《埃達》與《貝奧武甫》,來自英倫三島的《亞瑟王》與凱爾特人關於德魯伊僧侶的傳說,以及格林童話。而暴雪公司更可以讓德魯伊僧侶、中亞薩滿巫師、歐洲騎士、矮人和希臘神話中的鳥身人同時出場,從而推出大名鼎鼎的《魔獸爭霸》系列的網絡在線版,《魔獸世界》推出4個月後,全球付費玩家已經達到了300萬人。從自由選擇的種族、職業,到個性化的臉譜和團隊作業,這些網絡上的浪漫時代居民可以高度地和他們的虛擬身份相融合,並基於這些動態的身份建構另一個現實世界,似乎真正的巫術能夠做到的也不過如此。
神秘學重現
丹·布朗在《達·文西密碼》和《天使與魔鬼》之後,好像還沒有罷手的意思。不久前他透露,正在構思下一部小說,懸謎將設置在「共濟會」的神秘世界之中。共濟會是歐美18世紀以來最富傳奇色彩的秘密社團之一,成立於1717年的倫敦,其起源可溯及中世紀的石匠和教堂建築工匠的分會,傳說很多世界名人——莫扎特、海頓、歌德、伏爾泰、華盛頓、傑弗遜、富蘭克林都是共濟會成員,關於共濟會的正史、野史也時有問世。丹·布朗會對此做什麼樣的想像和顛覆?布朗迷又有事情可幹了。
一本《達·文西密碼》在全球銷出3000萬冊驚人數字不算,它還派生了一個寫字的行當,那就是類似於中國「紅學」的所謂「布朗解密」:在很多歐洲國家,尤其是英國和法國的大小書店裡,已經擺上架的對《達·文西密碼》內容進行證偽的論著就有7本之多。比如一個叫西蒙·考克斯的前教士,引經據典寫了一本《破譯〈達·文西密碼〉》,另一個羅伯特·拉封,寫的書名字更是又長又拗口——《達·文西密碼:記者Marie-France Etchegoin和Frederic Lenoir的調查》,這兩本書的發行都輕而易舉就衝破了20萬冊。而在法國,一本獲得當年度龔古爾文學獎的小說能銷出這樣的數量,書商也是要笑到嘴軟的。今年上半年,丹·布朗新作《天使與魔鬼》剛和讀者見面,法國一家「文藝復興出版社」已經在做新書預告:8月底將推出《〈天使與魔鬼〉的真相:丹·布朗現象解析》。對於銷量,出版社編輯很有把握,因為他們心裡清楚,讀者感興趣的其實不是那個丹·布朗,甚至不是小說情節和文字風格,他們想要探究他所描述的那個古老的隱秘世界——神秘學。丹·布朗好像不經意間打開了某個鏽跡斑斑的盒子,歐洲人對於神秘學的興趣被突然釋放,洶湧入世,向傳統宗教世界的威嚴發起挑戰。這樣的景觀在西方社會大約有三個世紀不曾出現了,所以才會有英、法兩國的媒體不斷大呼小叫:神秘學重現江湖了。
丹·布朗紅了,但事實上他也並非獨闢了什麼蹊徑,而是走了一條早被前人實踐過的暢銷書路子。據歐洲一些專門研究神秘學的人考證,早在2000年前,這類小說就很受追捧,雖然那時候還沒有「神秘學」的正式名稱。公元2世紀最暢銷的一本書是羅馬作家阿普列尤斯(Apulee)的《變形記》,也譯作《金驢記》,描述一個人由人變驢又由驢變回人的經歷,那些關於兩性關係的色情段落裡充滿了可以做各種解釋的隱喻。到中世紀,像《特洛伊的基督徒》(1180)這種講述圓桌騎士如何為尋找聖杯而歷經傳奇的小說題材開始流行。大約在1230~1285年期間,由兩個人先後執筆——Guillaume de Lorris和Jean de Meung——完成了傳世之作《玫瑰的故事》,讀這本小說的過程,就是完成一次穿越文字表象的探謎旅程。歌德18世紀後期完成的《浮士德》,他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日裡對它進行了另一個版本的改寫,有一種解釋是,詩人在此期間結交了一些薔薇十字會的成員,對神秘學發生興趣,並在1780年加入「共濟會」。
和我們更接近的這一類暢銷書,大部分出現於上世紀60年代。《聖殿騎士團就在我們身邊》曾是很多痴迷神秘學說的人手中最流行的讀物,而義大利學者艾柯的《玫瑰之名》以及《福柯擺》,裡面難以理解的解謎遊戲也完全不比《達·文西密碼》遜色。從銷售數量上看,巴西作家保羅·科埃略(Paulo Coelhole)的那本《鍊金術士》曾經大賣。如果把《魔戒》、《哈利·波特》甚至《黑客帝國》都算作對「神秘學」的皈依,那麼這類書能夠在歐洲幾個數一數二的大書店裡佔據比傳統宗教書籍更多的書架,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僅以法國市場為例,其國家出版工會公布的統計數據是:2003年神秘學方面的書籍一共發行了14.67億冊,總收益為970萬歐元——這還是丹·布朗尚未在江湖上翻雲覆雨的時候。■
神秘學的前世今生
神秘學,英文為「occultism」,在《美國傳統辭典》裡解釋為「研究超自然的學科」,其要義就是「信仰隱蔽或神秘的力量以及把它們置於人類控制之下的可能性」。在法語裡,和神秘學相對應的單詞為「 sot risme」,是哲學術語裡面對於那些「秘傳的學說」的通稱。法國《快報》在最近關於神秘學的一篇報導裡,試圖對神秘學做一個總結,作者認為神秘學細部包含極廣,如果概括起來大致是:1.流經上千年時間而不曾被正統所湮沒的哲學和宗教分支;2.未能成形為宗教的那些古老信仰;3.秘教,即不能彰顯的秘密信仰及其團體,比如猶太神秘學,撒旦教,薔薇十字會和共濟會等;4.象徵學和符號學的原始形態。
西方的神秘學歷史悠久,上溯可以早到古希臘愛留希尼地區的秘密祭禮,一種既廣為流傳又充滿隱秘氣息的儀式。而普遍認為,公元前6世紀的古希臘數學家和天文學家畢達哥拉斯是西方神秘學的創始人,他確信數字支配著萬物自然。大約兩個世紀之後,亞里斯多德首次提到兩類認知概念:一是「對外傳授」的,以大眾為對象的;另一種則是隱匿的,只在某個團體入會成員中相傳的。但是「神秘學」這個界定,卻是直到公元166年才由薩莫色雷斯島上(在愛琴海東北部)一個名叫Grec Lucien的人正式記錄於文字。到了公元3世紀前後,一幫聚集在亞歷山大城的新柏拉圖學派追隨者將「神秘學」主義發揚光大並廣為傳播。他們不同程度地承繼了柏拉圖學說裡面超感覺的一面,同時又在東方學說的影響下,在裡面加入了默想、靜修和玄學的成分。
神秘學的黃金時代應該是在此後8個世紀才來臨,那是天主教徒和教堂建造者的時代,也是幾何學的時代,人們相信通過哥特教堂高聳的尖頂便能和上帝對話,而俗世一切物體的幾何形體則是上帝的書寫,需要用心去默想和感應——這個時期是神秘學和傳統教會惟一和平共處的時光,等到令人炫目的文藝復興來臨,一切都改變了。瑞士醫生帕拉塞爾斯(Paracelse)革命性的醫學理論,第一次將人體作為自然的觀照而不再是上帝的創造,然後是人道主義哲學家米朗陶爾(Pic de la Mirandole),他將猶太教神秘哲學「卡巴拉」(Kabbale)闡釋在基督教義之中,而義大利人布魯諾則挑戰教廷哲學裡的地心說,告訴人們宇宙是無限大的,而且是物質的……教廷將這些「異想天開」的人裁判為異端,米朗陶爾被捕入獄,布魯諾被燒死,於是從17世紀開始,在教會的高壓之下,神秘學說的追隨者開始採用秘密結社的方式。比如古老而神秘的法國「玫瑰十字會」(Rose-Croix),到今天仍然有一萬名左右的會員,主要分布在巴黎以外的省內,以中產階級為主,他們代代相傳的是中世紀騎士Christian Rosencreutz的信仰,這個默默無聞的普通騎士夢想在最後的審判到來之前,把人類所有的智者聯合在一起。
到19世紀的時候,神秘學開始被一些狂熱的信徒和通靈術混為一體。其中比較有名的是一個女折衷主義者Helene Blavatsky,她創建了一個「神智學社團」,自稱接收到了幾個從天而降的印度大師所傳遞的信息,證明她的所有認知都來自於西藏——雖然她從未到過那個地方。道理上說不通並未影響她被人追隨,她在法國的信徒現在還有上百人。■
「麻瓜」世界的想像
記者◎於萍
《哈利·波特》系列第6部——《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將在7月16日上市。從亞馬遜書店的網站上可以看到美國版封面:綠底紫字;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鄧布利多正在對手持魔杖的哈利·波特面授機宜。這一封面透露了許多信息:一、鄧布利多時日不多。5月份J.K.羅琳曾宣稱,一名主角將在《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中死去,鄧布利多作為魔法學校首席魔法師,在傳授了哈利·波特獨門絕技,並登上封面後,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二、哈利·波特經過校長的指點魔藝大長,這一超凡的魔法既可以用來對付伏地魔,也可以嚇唬那些試圖破壞霍格沃茨魔法學校青年舞會的搗亂分子;三、封面中「與混血王子」這幾個字的書寫分外扭曲,可以推斷出路修斯·馬爾夫即將死去,羅恩與赫敏會開始約會,斯內普教授終於開始教授伏地魔防禦課了;四、從哈利·波特拿魔杖的手法看,他是個左撇子;五、在用過黑色、藍色封面後,這次選用綠色,下次將是粉色……
如此絞盡腦汁的猜測,只因為《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正處於嚴密監護下,除J.K.羅琳本人與個別印刷工人外,沒人知道它的情節。為了防止2003年雜貨鋪盜書事件與亞馬遜提前發貨事件的再發生,《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版權所有人英國Bloomsbury出版社和美國Scholastic兒童出版社像守護絕世財寶一般對1080萬本新書嚴加看管,運往分銷商的途中,保安伺候,嚴禁拍照,為儆效尤,還逮捕了兩名試圖洩露新書情節的英國印刷工人。只等格林尼治時間7月16日零時,全球同步,開封售賣,迎接蜂擁搶購。這樣的煞有介事在美式文化盛行的英國,可算獨一份。美國《波士頓環球報》曾斷言:《哈利·波特》系列的風行,將使J.K.羅琳成為這個島國繼狄更斯、奧斯汀和伍爾芙後最知名的作家。
第3部《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之前,《哈利·波特》系列一直被當作兒童讀物。自1997~1999年,每年夏天推出一本的《哈利·波特》在美國被稱為「夏日海灘男孩讀物」,此前有被稱為男士、女士夏日海灘讀物的書籍,男孩讀物的美稱既反映《哈利·波特》的影響力,也為它定了性。但兒童讀物肩負的教化功能,讓人們開始挑刺。J.K.羅琳在一次採訪中提到,每天都會收到孩子的信,詢問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地址,如何獲得入學資格。這讓大人大驚失色,孩子果然心智弱小,被虛構的魔法世界所蠱惑。最有趣的統計來自《泰晤士報》:英國本土的《哈利·波特》專題網站中,有85%以上都連接有「獲得更多魔法的秘密」,「怎樣成為一個巫師」這類網站。對巫師的美化是另一大罪狀。「巫師初現人世,沒有父母、兒女、配偶、家庭,是一個魔怪,一塊隕石,是異端分子和叛教者,死有餘辜。」這是歐洲文化中對巫師的正統認識。《哈利·波特》卻讓孩子們逃離不懂魔法的「麻瓜」世界,學習巫術,爭當巫師。雖然託爾金的《指環王》中也有術師甘道夫,但他是善良的守護天使,而且《指環王》也並非兒童讀物。
從2000年的《哈利·波特與火焰杯》開始,這一系列開始分兒童版與成人版。兩個版本並沒有本質區別,但人們開始接受《哈利·波特》並非兒童讀物。《哈利·波特》中的異教想像,埃及巫術與希臘神話的借鑑,凱爾特文化的隱喻,已經超出孩子所能理解的範圍;故事雖發生在英國,卻不是布萊爾的英國,而是中世紀的莊園陰暗寂靜,借一道朦朧的光看到巫師飛過。故事雖並不憂傷,但這種情緒可以看成是J.K.羅琳為喜愛懷舊的大人傾情獻上的感性之作。更深刻的想像是這個小孩學魔法的故事暗藏著許多對現實的譏諷。
「《哈利·波特》裡的小秘密與披頭四的歌一樣多。」《Slate》上的一篇文章說。這樣的隱喻遊戲歷來是英國魔幻文學的傳統。《愛麗絲夢遊仙境》裡充滿哲學遊戲;C.S.劉易斯的《納尼亞傳奇》、《The Chronicles of Narnia》是對當時政體的影射。《哈利·波特》呢?它最大的秘密是嘲諷了鐵娘子柴契爾。哈利·波特在惹人厭煩的舅舅家被寄養了11年,才知道自己出身於非「麻瓜」世界的魔法世家。而柴契爾執政,正好11年。柴契爾的擁護者,自私無情的中產階級,也可以在哈利·波特的舅媽一家身上找到影子——他們住在Privet街,這個詞是Private的變稱,隱喻了柴契爾的私有化政策。至於為什麼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沒有牛奶喝?因為柴契爾當政時期取消了學校的牛奶津貼。
J.K.羅琳一直在向英國魔幻文學的前輩致敬。她說最喜歡的小說是《指環王》,外出旅行總隨身帶一本。《指環王》的作者託爾金的名言:「因為龍代表著幻想的世界,因此我對龍有一種刻骨銘心的嚮往。」也讓羅琳牢記在心,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校長的最大研究成果就是發現龍血的12種用途,這也是他巫師生涯的主要成就。人們不敢說J.K.羅琳是英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魔幻文學家,但不能否認,拜《哈利·波特》所賜,劉易斯·卡萊爾、C.S.劉易斯,或者託爾金這些老前輩才會被再拿出來反芻;在美國脫口秀電視節目與好萊塢電影充斥的英國,《哈利·波特》系列讓英國人總算可以大聲背誦一句名言:「美國人不懂魔幻,他們怕龍,就像他們怕自由。」
伏爾泰《哲學辭典》裡的一段,可看成對逝去的魔幻世界的傷嘆:「今天再也沒有中魔的人,沒有魔法師,沒有星相師,沒有精靈,這真令人遺憾。一百年以前從哪兒來那麼多神秘,實在難以想像。那時候貴族們還生活在城堡裡,冬天長夜漫漫,若是沒有這些高貴的娛樂,人們會無聊至死。任何一座城堡在某一天總會出現一位仙子,每座村莊都有它的男巫或女巫,每位親王都有他的星相師,每位夫人都有人給她算命,中魔的人在田野狂奔,人人都爭著說自己看過鬼,或者以後會看到鬼。」J.K.羅琳也許是在向這種傷嘆致敬,用《哈利·波特》重建魔幻世界。她的寫作初衷怕是與《紅樓夢》相似:「樂得與二三同志,酒餘飯飽,雨夕燈窗之下,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題傳世。」但這個小孩學魔法的故事的精神意義與現實作用被誇大。也許我們作為不懂魔法的「麻瓜」,對《哈利·波特》這個魔法世界的想像過於豐富了——「麻瓜」(Muggle)這個詞也很不祥,它或許是Mugg的變稱,它是傻瓜的意思。■
《哈利·波特》 的異教想像原型
◎葉舒憲
女神與女巫
基督教作為典型的父權制人為宗教,其排斥女神的思想傾向是盡人皆知的。著名的「三位一體說」教義建立在人間社會的父子關係模式上,並未給女性的神聖性留下餘地。而當代女性主義神話學啟發之下的聖經研究打破了這一性別禁忌,試圖在男性中心話語形成的背後去發現被埋沒的原始基督教的女神形象。如果我們了解到,J.K.羅琳自上中學起就迷上了女性主義作家傑西卡·米特福德的自傳《榮譽與反抗》的話,那就不會懷疑《哈利·波特》或隱或顯地流露出的女性主義傾向了。
其一,女神隱形方式之一是命名中的原型意向。如格蘭芬多學院(Gryffindor)的名稱隱含了神話怪獸格萊芬(Gryphon),她又被認同為報應女神的化身。在西方異教傳統的神話怪物譜中,格萊芬是出現頻率僅次於人面獅身女妖斯芬克斯的一個。羅琳讓她鍾愛的男女主人公在這樣一所學院裡學習,的確是耐人尋味的。她還給霍格沃茨學校的副校長取名叫麥格(McGonagall),這個名字影射著希臘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其羅馬名為密涅瓦(Minerva)。
其二,女神隱形的另一種方式是化身為女巫。魔法世界與麻瓜世界的對立,如果從性別尺度去劃分,那麼魔法世界也就等同於女巫的世界,陰性的世界,而麻瓜們的世界則為陽性的世界。《哈利·波特與魔法石》敘述魔法學校開學時,新同學互相介紹自己的家庭出身:
「我是一半一半。」西莫說,「爸爸是一個麻瓜,媽媽直到結婚以後才告訴爸爸自己是女巫。可把他嚇得不輕。」
大家都哈哈大笑。
「那你呢,納威?」羅恩問。
「哦,我是由奶奶帶大的,她是女巫。」納威說,「不過這麼多年來我們家一直把我當成麻瓜。……」
少年主人公們逃離麻瓜世界來到女巫的世界,在象徵的意義上就是逃離了基督教的父權統治,重新回到女神的懷抱。霍格沃茨學校中最典型的場景是學生們騎著掃帚飛行。熟悉西方巫術歷史的人一看就知道掃帚是古代女巫的標準坐騎。
埃及宗教與巫術
《哈利·波特》的主要衝突除了魔法世界與麻瓜世界的對立,還有魔法世界內部的善惡對立,而表現後一對立的原型是古埃及的鷹蛇之戰的傳統神話母題。伏地魔(Voldemort)代表蛇的一方,魔法學校代表鷹的一方。如前所述,哈利所在的學院「格蘭芬多」影射鷹頭獅身怪獸。由於獅子與老鷹分別是大地和天空的生物之王,所以鷹頭獅身的格萊芬成為陽界的主宰,統治力量與德行的象徵,成為陰暗與邪惡的蛇的對立面。在《哈利·波特與火焰杯》中,作者告訴我們伏地魔是靠一條巨蛇的毒汁維持生命的。作為小說中頭號的惡魔,他同哈利的爭鬥就這樣再現著鷹蛇之戰的異教主題。除此之外,德拉科(Draco)這個詞在拉丁文中是龍或蛇的意思。德拉科·馬爾福作為壞人出現在哈利的對立面,也就不足為奇了。
伏地魔是人類欲望和貪慾的化身,其欲望的對象主要是長生不死。這從巴比倫史詩時代開始就一直是神話英雄們追求的理想。但是在今日的女作家羅琳筆下,追求長生已經具有了人類罪惡的性質,因為它是違反自然的。是人類狂妄自大的一種表現。也是最大的物慾,最大的貪婪。在託爾金和羅琳看來,希望無限延長人體自身的物質存在,當然是一切物慾的終極目標。於是,必須動員人間的一切力量去戰勝我們每一個人內心深處的心魔。就像《指環王》(《魔戒》)的主人公竭力要銷毀那隻象徵無邊法力和長生不老的魔戒一樣。
埃及作為古代魔法的一個重要發源地,對於巫術文學創作者來說具有無窮的吸引力。羅琳在《阿茲卡班的囚徒》中寫道:赫敏羨慕地對去埃及旅行的一家人說:「我真的妒忌啊——古埃及的巫師真令人著迷。」赫敏為什麼會這樣豔羨去埃及的人呢?理由是到埃及學習巫術—魔法具有真正的尋根索源的意義。英語中表示巫術—魔法的詞magic出自希臘文mageia。而希臘文的mageia則是埃及巫術神赫卡(Heka)傳到希臘後的稱謂變音的產物。《埃及巫術》一書的作者,大英博物館東方文物部的館員巴奇(Sir Wallis Budge)說:「從很早的時代起,埃及人就被認為是一個巫師和魔法師的民族。希伯來、希臘和羅馬的作家提到埃及人時稱之為神秘學的專家(experts in the occult sciences),或是那種根據情況變化能夠行善也能夠傷人的神秘力量的掌握者。」英國人的文化尋根想像鍾情於埃及的最新例證是:2001年問世的一部新書《方舟王國:古代不列顛人種是埃及法老後裔的驚人故事》,在最後一章使用了「失落的殖民地」這樣的標題,把英倫三島的文化根脈追溯到古埃及的殖民遠航登陸所帶來的影響。
希臘神話
影片《哈利·波特》發揮了小說所沒有的視聽技術手段,一開場就造成強烈視覺效果的場景:貓頭鷹送信的母題被誇張表現為驚人的神奇一幕:德斯禮家滿屋子裡飄信的情形如同雪花漫天飛舞。對於習慣看基督教的教堂壁畫的信徒來說,這樣的異教景象是匪夷所思的。羅琳在這裡採用的貓頭鷹信使的母題直接來自希臘神話。本來,貓頭鷹在古埃及神話中是死亡和黑夜的象徵,它伴隨著死去的太陽在地平線下面的陰間世界運行。古希臘都城雅典的象徵就是一隻貓頭鷹。智慧女神的化身動物也是貓頭鷹。小說中後來出現的斯芬克斯怪獸、馬人(Centaurs)等也都脫胎於希臘神話。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佔卜術課的教師名字叫西比爾(Sibyll),這顯然是希臘神話中著名的預言家西彼拉(Sibyl)的再生形象。而哈利的女同學赫敏(Hermione),從發音上就可以判斷是從希臘奧林帕斯山上著名的眾神使者赫爾墨斯(Hermes)的大名中化出來的。當今哲學領域流行的「解釋學」(hermeneutics)原來也脫胎於赫爾墨斯之名。難怪赫敏在小說中以機敏和智慧著稱,許多難解的啞謎一經她手即可迎刃而解。她不僅愛讀《古代魔文入門》一類偏門書,而且「一有疑問,就上圖書館」。不過,與希臘神話原型不同的是,羅琳在赫敏形象上更多地表現出女巫的特徵,批評家們一致認為這也是書中最能體現作者本人的人物。
凱爾特文化
較早自歐洲大陸移居到英倫島嶼上的是凱爾特人。他們和後來入侵並且佔了上風的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文化之間長期處於對抗狀態。由於凱爾特人在人口和技術上處於劣勢,不得不退讓出英格蘭的較富庶而平坦的土地,據守在北部的島嶼和山地高原。這就是今日與英格蘭貌合神離的蘇格蘭和北愛爾蘭的由來。當代西方的凱爾特文化復興運動對居住在蘇格蘭的羅琳產生了明顯的影響。該運動在學術上的表現是強調和重新發掘被壓抑的凱爾特文化傳統,甚至把凱爾特傳統抬升到足以同西方文明兩大源頭相提並論的高度去認識。
與基督教文化不同的是,凱爾特文化的宗教傾向較為古樸,保留著很多原始宗教的特徵,尤其是在薩滿教和巫術傳統方面異常深厚。用哈利·波特購買魔杖的那家奧利凡德商店來作證,其金字招牌上寫著「自公元前382年即製作精良魔杖」。這就明確提示出,魔法巫術傳統是比救世主基督耶穌的降生人世以來的歷史還要久遠得多。當然也要比給英倫帶來基督教的盎格魯人文化早得多。凱爾特神話中,人變身為鹿、天鵝、野豬和渡鴉都是司空見慣的。
英國最早的巫師來源於凱爾特人,這可以從語源學方面得到清楚的證明:早期的巫師被稱為德魯伊特(Druid)。這個名字來自凱爾特語,意思是「知道橡樹」。而橡樹在印歐民族信仰中是一種神聖的樹。因為它常常是神聖的槲寄生德寄主,也就是人類學家弗雷澤名著《金枝》得名的那種聖樹枝。「古時候的巫師,異教的斯堪的那維亞人和凱爾特人都非常崇拜橡樹。」藉助於橡樹的威力,可以保護人不受魔法黑巫術的攻擊。古代的這些「知道橡樹」者,是英國和高盧(今天的法國)的一批有學識的人。德魯伊特一般擔任當地的祭司、教師和法官。《美國傳統辭典》的解釋是:「德魯伊特教的祭司,古代蓋爾或不列顛人中一個祭司品級的成員,他們在威爾斯及愛爾蘭傳說中是預言家和巫師。」
小說中講到的「塞爾基」(Selkie)和「麥羅」(Merrow),前者為英國北部島嶼的海豹人,後者是愛爾蘭人魚。從地域劃分上看,都屬於古代凱爾特人地區。羅琳想像中的這些異教成分說明她在蘇格蘭生活的這些年歲中的確對凱爾特文化有所認同。凱爾特人在歷史上反抗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入侵,堅守英倫北部並竭力維護自己文化獨立性的精神,對於一向同情弱小的羅琳來說,顯然是會引起共鳴的。現代史上日耳曼人的德國威脅英國的情景,似乎又重新演繹了盎格魯-撒克遜人壓迫凱爾特人的古老原型。這個在英國人心目中揮之不去的種族文化衝突的歷史陰影,也以變相的形式出現在《哈利·波特》一書中:與學習黑巫術防禦術的霍格沃茨學校形成對立的是,位於歐洲大陸的魔法學校德姆斯特朗,那裡以傳授邪惡的黑巫術而聞名。「不準泥巴種入學」的錄取禁規表明一種典型的種族主義傾向,那正是對納粹德國的日耳曼純種優越論意識形態的影射。戴維·科爾伯特把英國和歐陸的這兩所魔法學校的對立解說為是影射東西歐對立,這似乎顯得過於牽強。不過《火焰杯》結尾處,雙方為了共同的敵人而聯合起來的情節,則是意味深長的:莫非是回應亨廷頓文明衝突說,讓西方歷史上的種族矛盾得以化解,去共同對付新的敵人?■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教授)
哈利·波特的時尚閱讀
◎蘇友貞
2003年,第5本哈利·波特出版後,我曾在《萬象》雜誌上寫過一篇文章談論「哈利·波特現象」。那篇文章是以這樣的句子作結:「在解構《哈利·波特》方興未艾的熱潮中,值得汲取的是,該大做文章解構這個現象的,不只是文學院的教授,更應是商學院的教授。」我相信,不管捧波特或貶波特的兩個陣營,如何從《哈利·波特》文學的優劣上去探討它成為跨國暢銷書的原因,「哈利·波特熱潮」瘋狂與熾烈的程度早已超過了文學品質可以解釋的範圍。《哈利·波特》的成功,並不見得是它文學品質的見證,反而是現今高度企業化的出版事業,在跨國運作上一個最成功的例子。
當然,《哈利·波特》必然要有某種「可被操作的本錢」,才可能經得起這樣的運作。有人從文學題材著眼,列舉其他類似《哈利·波特》的魔幻小說如《魔戒》(Lord of the Rings)與《那尼亞紀事》(The Chronicles of Narnia)系列同時暢銷的現象為佐證,認為《哈利·波特》的成功反映著這個時代對「魔幻」的嚮往。這當然只能是部分的解釋。因為一般讀者對《魔戒》和《那尼亞紀事》這些舊作所新起的興趣,並不見得是來自純粹的對魔幻題材的訴求,而可能只是《哈利·波特》風潮的餘波。此處的因果關係並不是那麼明確。另外一個反證,是去年出版被稱為是「成人的哈利·波特」的小說《強納孫史尊奇與納若先生》(Jonathan Strange & Mr. Norrell)。這部長達800頁的魔幻小說是英國女作家克拉克(Susanna Clarke)花了10年的時間與深遠的考據研究而寫成的巨作(英國似乎是產生這類小說的沃土)。書出版後,獲得各個重要文評家的好評,氣勢之盛,幾乎要成為另一部高段位的暢銷魔幻小說,並見證魔幻題材的炙手可熱。但是這部小說在剛出爐的熱氣散去後,也就隱入成千上萬的書堆中。
毫無疑問,《哈利·波特》成功的一大原因是它的「通俗」性,沒有太過晦澀的文氣,所以老少鹹宜。在我自己的生活圈內,許多成人閱讀這部小說的理由,就是為了有和子女共讀一本書的樂趣,而《哈利·波特》偏又有著成就這倫理親子關係的特質。這是作者羅琳在出版市場上成功的定位姿態,卻並不見得是關乎文學,或是關乎魔幻。
此外,《哈利·波特》故事的魔幻本質,也與其他同類的小說有所不同。雖然也有著巫術、幻想等諸多魔幻小說的典範模式,《哈利·波特》卻是紮實地建立在俗世裡的。這是被批評者列舉為「欠缺想像深度」的一個最大罪狀,但反諷的是,這也可能是它如此暢銷的最大原因。一個11歲的孤兒在住宿學校裡的遭遇,是一個當代讀者立即可以與之認同的切入點。
在出版公關處心積慮的打造下,《哈利·波特》出版本身已被炒作成某種「事件」,像一個眾星群聚的搖滾音樂會,或是一部大成本製作的好萊塢電影的首映典禮。在媒體對「何時出爐」的懸疑繪聲繪影的緊迫報導下,「等待哈利·波特」成了每一兩年一次的,舉世共同參與的大事,以追逐時尚(尤其是歐美時尚)為生活重心的新世代族群,是難以抵擋置身於這時髦大紀事的誘惑的。
所以「哈利·波特現象」早已超越了文學質地所能解釋的範疇,反而是對這個時代的一個腳註。它反應了舉世一窩蜂地對實時效應的追求,對集體品位的附和,對品牌的迷信,對排行榜的依靠,而這些心態被媒體高妙地操縱與炒作後,拭目以待的緊張與懸疑反賓為主地成為《哈利·波特》出版事件的主脈,真正閱讀的經驗也就越發混沌,為書而讀,或是為時尚而讀,也不再能分界清楚了。
像歷史上所有暢銷現象一樣,也只有在長遠時間提供的清醒距離裡,《哈利·波特》的文學意義才有被還原的可能。數十年或一百年後,是否還會有人閱讀這部小說,就不是任何身陷於這瘋狂熱潮的人所能預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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