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對極權主義的盲從是導致人的危機的根本內因。個人的平庸之惡與集體的極端之惡,共同摧毀人的自由和尊嚴。
——阿倫特
雖然阿倫特對思維抗惡作用的分析頗具原創性,但是她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極權的社會環境對人們行為選擇產生的重要影響。缺乏思維是人們作惡的重要內因,社會的嚴酷環境是導致人們作惡的重要外因。納粹利用虛假意識形態和恐怖統治等手段,破壞了人們的思維能力以及踐行思維成果的勇氣。納粹意識形態聲稱自己洞悉歷史發展的奧秘,未來的發展趨向盡在掌握之中。統攝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的意識形態,以其強制邏輯鉗制了人們的思維,無思考地服從成為許多人的生活方式。只有成為納粹運動洪流中的一員、成為極權運動機器上的部件,人們才能感受到存在和意義。於是,人們以盲從代替了內心的積極思維。
納粹秘密警察的恐怖統治更加阻礙了人們按照思維去行動的可能。過去的任何專制政權都沒有瘋狂到宣布凡事皆可為的程度,撒謊、作偽證、對他人施行暴力,在極權主義國家變得暢通無阻。人們為了生存不得不相互背叛和出賣,否則就會淪為被害者。人們在納粹統治下連生存權都難以維護,更不用說去勇敢踐行思維產生的良知。毀滅、殺戮、酷刑成為納粹任意改造世界的方式。在極權意識形態和恐怖統治的合力作用下,納粹成功地壓抑了人們的思維能力,並排除了人們思維和行動可能帶來的反抗因素。
在嚴酷的社會環境下,缺乏正常政治生活和社會聯繫的人們失去了政治思維的能力。共同世界是人們正確思維的基礎,與他人相伴是人們進行思維的條件。
一個人只有在世界中獲得與他人交往的經驗,才能在思維中知道如何同自己進行對話。同樣,真正的思維也不會在孤獨的自我中產生,而是依賴於對它進行的公共表達和交流。納粹將國家、社會以及個人構造成一體化的組織,多元異質的社會以及個人被壓縮進單一的結構。人們進行積極思維和公共言說的政治場域被破壞殆盡。被酷政隔離的孤獨個體,不再有思維的需求和對現實的清晰把握。
無思維的人往往易衝動、易受暗示,很容易被運動左右。只要人們進行公共交流的共同世界處於被壓抑狀態,個人內在的思維就無法現實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