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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作為中國領土,其文化與大陸一脈相承。這種同宗同源、各自發展的文化印跡體現在兩岸習俗的方方面面,包括宗教信仰。
傳統的臺灣民間宗教信仰是一種以齋教為代表的、儒釋道三教相結合的糅合信仰,兼具佛教和道教的特點和儒家學派的思想。這種糅合信仰不止在臺灣,它廣泛分布於近現代每一個有華人地區的地方,是中國傳統思想與本土宗教交織融合,最終內化於中國人的思維方式。
二戰之後,齋教逐漸消融於佛教中了
剩下的一些繼承流派已經算不上主流了
(蔡英文出席一貫道祭天大典)
(圖片:Wikipedia)▼
然而甲午戰爭後,在軍國主義思想的引導下,日本為了能完全消化臺灣,成為其對外擴張的跳板和聚寶盆,對當地進行了全方面的殖民掠奪和同化運動。這包括政治上的打壓、經濟上的侵略和思想文化上的鉗制。
而宗教作為一種社會特殊意識形態,自然也成為了日本侵略者必爭的領域。整個日佔時期,削弱本土佛、道教的影響,輸入神道教、日本佛教就成為了宗教侵略的主要內容。
臺灣大神社是日佔時期最具代表性的神道之地
(1944年,被墜落的飛機炸毀了)
(圖片:Wikipedia)▼
皇民化運動
1895年,日本通過《馬關條約》侵佔我國臺灣。在侵略之初日本軍國主義政權對於臺灣還是殖民者心態,忙於平定武裝抗日活動,搜刮財產人力來擴大殖民成果,對臺灣當地人的思想滲透還未加以重視。同時殖民政權在當地的統治機構也並不健全,沒有足夠的精力和能力大規模推行同化政策。
臺灣民眾紛紛捐款,用以抗擊敵寇
(圖片:Wikipedia)▼
但早就有日本學者和官員計劃著,將臺灣變成日本「永久的一部分」。
樺山資紀是日本派往臺灣的首任殖民總督,他就曾經在施政方針訓示中明確指出:「臺灣乃是帝國的新版圖,未浴皇化之恩,加上島東部由蒙昧頑愚之藩族割據。故今日人臨該土地者雖須以愛育撫孚為主,使其悅服我皇覆載之仁,但亦要恩威並行,使所在人民不得生起狎侮之心。」
自1897年起,臺灣就開始舉辦相撲比賽▼
20世紀初,東鄉實、伊藤四郎提出:「以將作為中華民族的臺灣人同化於日本為其根本方針。」自此改造臺灣人民的國民性,增強其對日本國家和天皇認同,並最終讓臺灣的中國人民成為日本天皇忠實子民的「皇民化運動」,成為了日本侵略者在臺灣施行殖民統治一以貫之的方針政策。
皇民化從娃娃抓起▼
其中,宗教日本化是皇民化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
日本侵略者不但直接出資在臺灣各地修建神社和設立敬神日,而且強行要求臺灣居民奉祀神宮大麻及敬神如儀。
據1941年統計,臺灣居民家中供奉的日本神像達739378尊,佔其總戶數的70%。相反,對於不同於日本的臺灣本土宗教,當局則以宗教整理的名義進行打壓,使臺灣本土的寺廟、神像被大規模集中銷毀。經過侵略者別有用心的宗教整理,臺灣本土的宗教場所數目減少了約1/3。
駐軍和管理機構的設立算是強硬的殖民手段
而教育,宗教,文藝等軟實力方面的滲透
才是培養皇民化思想的關鍵
(組織兒童參拜神社,圖片:Wikipedia)▼
第一個被消滅的對象是道教,其次是以齋教為代表的糅合宗教,而對佛教則採取了懷柔和改良的態度。這是因為前兩者都是中國的本土宗教,日本侵略者的思路很清晰,如果人民的生活中仍然崇拜中國神,那麼人們必然也就會遵從和保留儒釋道的思想和生活習慣,這樣臺灣的老百姓永遠不會成為日本的所謂「天皇之赤子」。
臺灣省水裡鄉道教嘉年華
至今道教信徒約佔臺灣人口的三分之一
(圖片:elwynn / shutterstock)▼
義和團臺灣分團
日本對於臺灣中國本土宗教的態度也有一個關鍵性的轉折期。
1895-1905這10年之間,日本給日本僧侶、神道教神職人員以開放進入臺灣的權利,總督府還利用行政力量在全臺各地建立了神道教神社,以神社作為社會教化中心來對臺灣人進行思想侵略。
最初是將一些現有的宅府改建成神社
採用了循序漸進的滲透模式
(吳汝祥宅改建的臺南神社,圖片:Wikipedia)▼
這樣如狼似虎的宗教政策勢必引起反彈,事實上從日本開始佔據臺灣到1945年戰爭結束,大大小小以宗教為誘因的反抗就沒停止過。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餘清芳領導的西來庵事件。
餘清芳本是臺南廳後鄉莊(今高雄市路竹區)人,曾任臺灣殖民當局警察,後來因為與日警察發生衝突而離職。離開警界之後他以臺灣當地的齋教和「王爺」信仰為依託開展反日宣傳,還曾被拘捕。1915年,他與一眾愛國宗教人士密謀組織「大明慈悲國」,打算以西來庵為中心,武力反抗日本殖民當局。
臺南西來庵,正是餘清芳等人宣傳抗日的據點
(圖片:wikipedia)▼
西來庵事件歷時兩個月,餘清芳及其教眾艱苦抗爭了兩個月,最終還是因敵我力量對比懸殊而失敗,餘清芳被俘後死於獄中。
押解餘清芳等人
(圖片:Wikipedia)▼
參與事件者遍布全臺各地,據臺灣總督府統計,被捕的人數多達1957人。其中在臺南開設的臨時法庭中,被判處死刑者除主事者外高達866人。之後在日本國內與國際輿論壓力下,1915年11月10日臺灣總督以大正天皇即位為由,將四分之三的死刑犯特赦為無期徒刑。
西來庵事件的「被告人」
(圖片:Wikipedia)▼
不過這並不代表侵略者也有仁慈的一面,日軍後來繼續追擊並且採取了「清鄉」,對起義的臺灣人進行了有據可查的種族屠殺。
按戶政資料考證,這一事件造成死難者1.2萬餘人,其中大多數都是老人、孩子和婦女,他們成為了日軍發洩獸慾的無辜亡魂。
現位於臺南市虎頭山的餘清芳紀念碑
(圖片:Pbdragonwang/ Wikipedia)▼
該事件後,駐臺灣的日本侵略者大為光火。他們絕不會反思是自己的侵略行徑引起了島內民眾的憤怒,而將民眾的反抗歸咎於傳統中國民間信仰。時任日據臺灣總督的安東貞美就在主持會議時說:「義和團之亂已經是十幾年前清國的事情,為何今日臺灣還有此類的暴動?盲從暴動者至少也該知道,迷信是不能依賴的。」
為了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日本開始加大力度整飭臺灣民間信仰問題,臺灣總督府也因此事件,展開更深入的宗教「慣習」調查。1915-1918 年,後任總督府社寺課長的丸井圭治郎主持了一次深入的宗教調查,並撰寫了《臺灣宗教調查報告》。
全書共十四章,將道教,佛教,儒教,齋教等進行了調查分析
並對於神道教在臺灣的推行作了指導
(圖片:https://dl.ndl.go.jp/)▼
天照大神是唯一
這次調查之後,日本確立了在臺灣「尊佛抑道」和「信仰皇化」的宗教政策。首先在佛教上,給臺灣當地的佛教給予一定的政治地位,但千方百計地割裂臺灣佛教與大陸佛教的聯繫,而加強其向日本佛教的轉變。
裕仁皇太子參觀臺南神社
把日本神社文化強行滲入到臺灣人民的生活中
再進而改變他們的思想
(圖片:wikipedia)▼
除了將臺灣佛教納入日本佛教系統之外,僧侶法名也須參照日本慣例,加冠俗家姓氏;必須沿用日式的黃衫僧服,舉行日式的禮佛儀式,改用日文傳法和寫作,接受日式的戒律和各種儀軌等;連佛寺的法器也要改行日本佛教規範。
日本當局還促成了日本佛教各宗派與臺灣本土佛教各派的聯合,成立了一些佛教教育機構和全島性佛教組織,如佛教學校—「臺灣佛教中學林」和全島性統一組織——「南瀛佛教會」等。
臺灣佛教中學林是臺灣第一所私立高中
最初就是以收教願昄依佛教的男學生為目的
只不過這裡的佛教是充滿了日本政治色彩的
(圖片:https://uniform.wingzero.tw/)▼
這些佛教的領導層,主要以臺灣當地的宗教領袖和地方勢力為骨幹,統一受日本當局和日本佛教教團的管控。藉助這種較隱蔽而溫和的聯合方式,日本佛教日漸地擴大了傳教據點,對殖民當局的宗教日本化政策起到了策應作用。
其後果是,臺灣本土佛教在這個過程中慢慢地淡化了中國色彩。
佛教在臺灣是溫水煮青蛙,而日本侵略者對於道教的態度則直接是趕盡殺絕,當時的臺灣可以存在佛寺,但是道觀不能有,一經發現就會被搗毀或改造另作他用。
建於1916年的臺北市北投普濟寺
寺廟建築就是明顯的日本風格
(圖片:CharlotteCCY / wikipedia)▼
一時間許多道教場所不得不在主殿上另外供奉一尊佛或者菩薩來隱瞞自身身份。此後在一波又一波的打壓之下,臺灣的道教活動逐漸銷聲匿跡。
除了佛道兩家之外,就連中國人拜祭的土地山神、家中供奉的祖先牌位在日本人眼中也是不能容忍的。
日佔時期建立的護國神社
二戰後改為國民革命忠烈祠
(圖片:Wikipedia)▼
(圖片:KY CHO / Shutterstock)▼
1936年日據臺灣總督府召開「民風作興協議會」,提出革除中國本土宗教的方案。會上強調了敬神就等於尊皇,必須各家各戶設立神座供奉神宮大麻等措施。
實施起來分兩個步驟:第一個在臺灣當地人口中叫做「神升天」,日本派出官員將各地能搜羅到的各教派神像集中起來,根據道家的方式煞有介事得上個表文,內容大概是表示眾仙家應該在天上,臺灣的老百姓沒有知識把你們弄到地下來,對神明來講是一種誣衊,現在我派某某官員送你上天,然後一把火燒掉。
沒有知識的臺灣老百姓不配供奉其他教派的神像
信奉日本神道教就合適了?
(神道教節日期間,抬著神輿走街串巷)▼
另一個步驟更加過分,侵略者強制搜刮各家各戶的祖先牌位,付之一炬。漢民族傳統的春節、中元節和婚喪嫁娶的風速也被斥為「弊俗」,在皇民化運動中被打破。
追根念祖的臺灣當地居民只好將祖宗牌位藏起來,一直等到1945年日本投降、臺灣光復才重見天日。
進入新時代了▼
不過光復之後,臺灣的傳統宗教民間信仰基礎已經被削弱,道教銷聲匿跡、其他宗教難成氣候。而本土佛教已經異化,成為了不中不洋、沒有本土生命力的奇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