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有數以百計的人類大腦被送往一類特殊的研究中心。這些「大腦銀行」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它們的作用又是什麼?在本文中,瑞秋布坎南將帶領我們尋找答案。一名神經科學家曾言之鑿鑿,認為大腦是非常美麗的。而當你在布裡斯託的大腦銀行中,觀察一名技術人員仔細地解剖一顆新捐獻的大腦時,你便會由衷地想起這句話。
大腦表面那錯綜複雜的摺疊和溝回,以及切開之後那精密的分支結構,都十分迷人。大腦對於生命的作用十分複雜,功能也極為強大,而這些結構似乎也略微反映出了這一點。
這顆大腦正在被有條不紊地分解開來,而除了它之外,每年還有約40顆捐獻者的大腦被送到西南老年痴呆症大腦銀行。英國醫學研究委員會的大腦銀行共包括10家研究中心,布裡斯託的這家就是其中之一。每年這些研究中心會為英國和世界各地的科學家們提供上萬的研究組織樣本。
令人心碎的老年痴呆症
有數千顆大腦冷凍儲存在布裡斯託大腦銀行,其中一顆原本屬於安吉拉卡爾森。在這顆重約3磅(約合1.4千克)的大腦中,儲存著一名富有探險精神的女性一生的經歷、記憶和學識。她在二戰的陸軍部隊中度過了她的青年時代,然後在美國成為了一名廚師和幼兒看護,後來又移居到了當時的波斯(現在的伊朗)。
她曾兩度喪夫,一生沒有子女,最終在英國的多賽特郡附近定居下來,離侄女蘇珊喬納斯住得近一些。她最後死於老年痴呆症,終年89歲。蘇珊回憶起,當她那親愛的、曾經精力充沛的姨媽在80歲上逐漸喪失了智力時,她是多麼心碎。
「由於患了老年痴呆症,她還變得有點兒多疑。她在夜裡總以為有男人正在走進她的臥室。有時我們還會接到警察的電話,說她報警稱有人闖進了她的房子。她因此登上了警方的特別名單。」
「我們最後清理她的房子時,發現她床底下放了數不清的武器,從錘子到一種長矛,應有盡有。她體型瘦小,永遠不可能用到這些。」
安吉拉在遺囑中寫道,她希望把自己的遺體捐獻給醫療研究。作為安吉拉遺產的執行人,蘇珊認為,考慮到她患有老年痴呆症,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她的大腦捐獻出去。在姨媽去世之前,蘇珊幫她註冊了遺體捐獻。
「她是一位可愛的人,十分樂於助人,所以我在捐獻她的大腦時,感覺像是在把她的精神傳承下去。她生前經常幫助他人,在死後也依然如是。」
珍貴的大腦
除了安吉拉的大腦之外,英國的大腦銀行網絡還儲存了14000顆捐獻者的大腦。這一網絡的主管賽斯拉夫教授堅信,這些大腦將在科學研究中起到重要的作用。
「對人類神經疾病的大多數了解都來自於對人類大腦的研究,並且這一領域的大多數成就都是在過去的二三十年間取得的,主要研究對象就是大腦銀行中儲存的大腦。」拉夫教授說道。只需查看一下這些科學發現的記錄,這些研究材料所做的貢獻便會清楚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從阿爾維德卡爾森在1957年發現產生多巴胺的神經細胞減少會引起帕金森綜合症,到詹姆斯艾恩賽德於1996年發現克雅氏病(CJD)與狂牛症(BSE)相關的一類新分支,腦組織解剖在其中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現年42歲的坦馬林拉什利博士是倫敦大學學院(UCL)的一名老年痴呆症研究人員,他同樣相信腦組織解剖的重要性。「大腦掃描無法帶你深入到細胞水平,你無從得知腦細胞在患老年痴呆症的過程中經歷了怎樣的變化。我們必須在顯微鏡下觀察腦組織,才能確定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第一批大腦銀行始建於上世紀50年代,保存大腦的方法也正是那時發明的。當時,腦組織會被保存在福馬林之類的化學物質中。至今仍有一半的大腦會使用這樣的處理方法,使大腦具有一定的硬度,以便被切成薄片,然後在顯微鏡下觀察。
但另一半大腦則需要趁新鮮的時候切片,然後被冷凍到零下80攝氏度,用來做基因材料、蛋白質和神經化學分析,讓研究人員對老年痴呆症的發展進程做出更好的了解。
類似Brains for Dementia這樣的組織提高了神經退化性疾病患者所做捐獻的聲望,但這些研究機構還對很多其它神經疾病予以關注,如多發性硬化症、克雅氏病、自閉症、以及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等。
合理的選擇
健康的捐獻者的大腦也同樣重要,因為研究人員需要用它們進行對比研究。瑪格麗特艾倫是雷丁的一名退休教師,她就是一名這樣的捐獻候選人。她近日在倫敦的女王廣場大腦銀行進行了註冊。
艾倫女士也是國家健康與發展調查(National Survey of Health and Development,從1946年開始對6000名新生兒開展的一項長期調查)目前仍在世的參與者之一,她的大腦具有極高的價值,因為它有著70年的測試與發展歷史。考慮到她一生都在把自己的身體和精神借給醫學研究,她最終做出了這樣的利他主義行為,可以說是一次合乎情理的選擇。
「這項調查對社會政策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有很多我們以為理所應當的事情,其實都是這項研究的結果,因此這樣做對我而言似乎是很自然的。」
「等你死了之後,你的大腦對你就毫無作用了。那麼醫學研究可以使用它嗎?當然可以,不管怎麼用都行!」她說前去註冊是很簡單的,但必須把你的意圖告訴家人、讓他們了解你死後該做些什麼。
「我已經告訴了我的丈夫,並且給兩個女兒發了郵件,告訴他們我真心希望這樣做。雖然有一個女兒說,『我去,這可不是我在吃飯時想看到的郵件!』但他們對此還是很能接受的。」
每天使用這些樣本的研究人員表示,他們無疑欠這些捐獻者一個巨大的人情。在對付老年痴呆症這樣的疾病、減少它們對社會危害的過程中,瑪格麗特和安吉拉等人的慷慨無私具有無價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