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1911年8月6日—2009年7月11日),中國山東省聊城市臨清人,字希逋,又字齊奘。國際著名東方學大師、語言學家、文學家、國學家、佛學家、史學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歷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聊城大學名譽校長、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南亞研究所所長,是北京大學的終身教授,與饒宗頤並稱為「南饒北季」。2009年7月11日11時10分,季羨林逝世。
早年留學國外,通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閱俄文、法文,尤精於吐火羅文(當代世界上分布區域最廣的語系印歐語系中的一種獨立語言),是世界上僅有的精於此語言的幾位學者之一。為「梵學、佛學、吐火羅文研究並舉,中國文學、比較文學、文藝理論研究齊飛」,其著作彙編成《季羨林文集》,共24卷。生前曾撰文三辭桂冠:國學大師、學界泰鬥、國寶。
季羨林真正的學術成就
縱觀季羨林的治學生涯,可說之處很多,不必遷就到國學上。他是一位語言學專家,學術貢獻集中在語言學上,例如(以下例子參考《學海泛槎·總結》一書及北大東方學系張光麟教授和令恪先生所述):
(1)對古印度語的研究。季羨林的論文《〈大事〉渴陀中限定動詞的變化》《中世印度語言中語尾-am,向-o和-u的轉化》《使用不定過去式作為確定佛典的年代與來源的標準》等就與此有關;
(2)對文化交流史的研究。1996年,季羨林完成文化交流史著作《糖史》,研究「糖」在全世界傳播的過程,收錄了《蔗糖製造在中國始於何時》《古代印度砂糖的製造和使用》《歐、美、非三洲甘蔗種植和砂糖製造》《cīnī問題──中印文化交流的一個例證》《唐太宗與摩揭陀──唐代印度製糖術傳入中國的問題》《再談cīnī》等論文;
(3)吐火羅語研究。比如他的早期代表作《〈福力太子因緣經〉吐火羅語諸本諸平行譯本》,還有對《彌勒會見記》的翻譯和研究等,都是開創性的學術成就;
(4)對中印文化交流史的研究。創作了《中國紙和造紙法輸入印度的時間和地點問題》《中國蠶絲輸入印度問題的初步研究》等論文,甚至提出《西遊記》部分素材源於印度的說法,成為一家之言;
(5)對印度古代史詩《羅摩衍那》的翻譯。
除此之外,季羨林在東方文化研究、保護古籍和散文創作上也有可說之處。他以學術為志業,但並沒有「躲進小樓成一統」,他不是一個獨善其身的學者,在學術之外,季羨林還對文革有過深刻反思。
九十年代末,季羨林出版《牛棚雜記》一書,對文革進行了深刻的反思。他列舉了很多文革時期的荒誕景象,知識分子人格和身體受到的創傷,直指文革對知識生產和社會建設的破壞,呼籲學人反思文革的同時,警惕悲劇重演。這本書和巴金的《隨想錄》、韋君宜的《思痛錄》一併成為學界反思文革的三大力作。
季羨林反思文革,不僅僅是由於他目睹了文革對學術生產的巨大影響,也因為在文革期間,他的家庭也被捲入批鬥當中。在《我嘗過「噴氣式」批鬥的滋味》一文中,他寫道:「我就這樣被推推搡搡押上了講臺。此處是我二十年來經常站的地方,那時候我是系主任,一系之長,是座上賓;今天我是『反革命分子』,是階下囚。人生變幻不測,無以復加矣。此時,整個大教室裡喊聲震天。一位女士領唱。她喊一聲:『打倒××分子季羨林!』於是群聲和之。」
1970年,季羨林在北大東語系辦公室擔任一個小門房,正是在這段時間裡,他翻譯出了印度經典《羅摩衍那》。
文革結束後,季羨林於1978年7月被任命為北京大學副校長。1979年1月重回東語系主任的位置。他回到了平常的學術生活,但仍對「大字報」心有餘悸。作家張曼菱在北大讀書時,她的同班同學以「大多數革命群眾」的名義,貼出大字報,把她的「戀愛和宿舍夜話甚至上課早退等『劣跡』公之於眾」,季羨林看到後,擔心張曼菱承受不住壓力出意外,就叫人暗中跟著她夜行,有一次還鼓勵她,與她大談人生和學問。這件事被張曼菱銘記在心,後來寫在了書籍《北大回憶》裡。
《清華園日記》
季羨林
人民文學出版社
不喜吹捧,熱愛自由
在北大,季羨林深得學生的喜愛。他不擺架子,也不操持著權威學閥的腔調,在學子、友人的回憶中,他是極平和的一個人,就如他的文字一樣,春風化雨,不疾不徐。
在一篇叫《學生記憶裡的季羨林先生》的文章中,作者回憶道:「我還記得1969年秋冬,季先生和我們這些待分配的同學一起下放到京郊延慶縣新華營,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情景......在零下十幾度的曠野裡,年近六旬的季先生頂著凜冽的塞外北風,穿一件單薄的舊棉襖,腰裡系根草繩,臉凍得鐵青,鬍子茬和眉毛上結滿白霜;夜裡,他和幾個男生擠在一條土炕上,炕上的跳蚤不分誰是先生,誰是學生,夜夜騷擾,誰都無法倖免。」
季羨林經常幫助學生。六十年代那會,很多農村來的學生「買不起兩元一個的白搪瓷臉盆,只好用五毛錢一個的瓦盆洗臉」,季羨林知道後,「自掏腰包買了幾十個臉盆送到學生會」。有一次,當他知道一位叫章宗陽的學生還在堅持學術時,他主動寄過去一些印度語講義,後來又陸續寄了《羅摩衍那》等古籍。
季羨林做了很多事,但他不喜歡被學生吹捧。2005年,胡光利等人想出版一套文集,定名《此情猶思——季羨林回憶文集》,這部書的「編者前言」本來極盡讚頌之詞,「大師」「國寶級學者」「北大唯一的終身教授」等頭銜都用上了,但季羨林看到後不高興,他說:「我正在寫文章,『辭國寶』、『辭大師』,真正的大師是王國維、陳寅恪、吳宓,我算什麼?一個雜牌軍而已,不過生得晚些、活的時間長些罷了。是學者、教授不假,但不要提『唯一的』,文科是唯一的,還有理科呢?現在是唯一的,還有將來呢?我寫的那些東西,除了學術上有一些有一定分量,小品、散文不過是小兒科,哪裡稱得上什麼『家』?外人這麼說,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們是我的學生,應該是知道的。這不是謙虛,是實事求是。」
季羨林是個享受生活的人,他的隨筆和日記,字裡行間流露著對生命的熱愛、對時間流逝的感慨,你以為他悶悶的,翻開《清華園日記》,才發現他可愛得很。有一次,一位訪客關心他的健康,他說:「我的身體還可以,唯一的變化就是頭髮沒有了,真是無法無天。」還有一回,大明星林青霞來看望季羨林,有朋友打趣問他,知道林青霞是誰不,季羨林使了個眼色,而後狡黠地回了一句:「全世界都知道。」
2009年,季羨林離開了人世。兩年後,作家張曼菱發文懷念。那篇文章有個細節讓我印象深刻,張曼菱說,有一次她去301醫院看望季老,季老對她提起《浮生六記》,說:「那一部是貴在心靈之自由的記錄,寫布衣寒窗的風月往事......所謂的『浮生』,不只是說生命的短促,更是指著生命不繫於任何龐然重物。生命處於自在自為的狀態。自由的渺小,渺小的自由,卻昭示了生命本質上的尊嚴。」
眨眼間,季羨林已去世十年,十年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但季羨林其人其事依然是公眾熱衷討論的話題。他不是國學大師,可是回顧他這一生,他擁有著比許多國學大師更寶貴的東西,關於處世,關於教育,還有身為一位學者的尊嚴和擔當,而這,才是我們今天紀念他的關鍵原因。
1911年8月6日,出生於山東省清平縣(現臨清市)康莊鎮官莊一個農民家庭,六歲以前在清平隨馬景恭老師識字。
季羨林校園照片
1917年,離家去濟南投奔叔父,進私塾讀書,學習了《百家姓》、《千字文》、《四書》等。
1918年、1920年,分別於濟南山東省立第一師範附設小學、濟南新育小學就讀。課餘開始學習英語。
1923年小學畢業後,考取正誼中學。課後參加一個古文學習班,讀《左傳》、《戰國策》、《史記》等,晚上在尚實英文學社繼續學習英文。
1926年初中畢業,在正誼中學讀過半年高中後,轉入新成立的山東大學附設高中,在此期間,開始學習德語。
1928年-1929年,日本侵華,佔領濟南,輟學一年。創作了《文明人的公理》、《醫學士》、《觀劇》等短篇小說,署筆名希道,在天津《益世報》上發表。
1929年,轉入新成立的山東省立濟南高中。
1930年,開始翻譯屠格涅夫的散文《老婦》、《世界的末日》、《老人》及《玫瑰是多麼美麗,多麼新鮮啊!》等,先後在山東《國民新聞》趵突周刊和天津《益世報》上發表。
高中畢業後考取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後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專修方向是
季羨林老年
德文。在清華大學四年中發表散文十餘篇,譯文多篇。
1934年,清華大學西洋文學系畢業。應母校山東省立濟南高中校長宋還吾先生的邀請,回母校任國文教員。
1935年,清華大學與德國籤訂了交換研究生的協定,報名應考被錄取。同年9月赴德國入哥廷根(Goettingen)大學,主修印度學。先後師從瓦爾德史米特(Waldschmidt)教授、西克(Sieg)教授,學習梵文、巴利文、吐火羅文。及俄文、南斯拉夫文、阿拉伯文等。
1937年,兼任哥廷根大學漢學系講師。
1941年,哥廷根大學畢業,獲哲學博士學位。以後幾年,繼續用德文撰寫數篇論文,在《哥廷根科學院院刊》等學術刊物上發表。
季羨林散文隨筆作品
1946年,回國後受聘為北京大學教授兼東方語言文學系主任。系主任職任至1983年(「文化大革命」期間除外)。
第二次世界大戰一結束,季羨林就輾轉取道回到闊別10年的祖國懷抱。同年秋,經陳寅恪推薦,季羨林被聘為北京大學教授,創建東方語文系。季羨林回國後,著重研究佛教史和中印文化關係史,發表了一系列富有學術創見的論文。解放後,繼續擔任北大東語系教授兼系主任,從事系務、科研和翻譯工作。
1956年2月,被任為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
1954年、1959年、1964年當選為第二、三、四屆全國政協委員。並以中國文化使者的身份先後出訪印度、緬甸、東德、前蘇聯、伊拉克、埃及、敘利亞等國家。"文革"中受到"四人幫"及其北大爪牙的殘酷迫害。
1978年復出,繼續擔任北京大學東語系系主任,並被任命為北京大學副校長、北京大學南亞研究所所長。當選為第五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外國文學會副會長。
1979年,任中國南亞學會會長。
1980年,中國民族古文字學會名譽會長。
1981年,中國外語教學研究會會長
季羨林出版書目
1983年,當選為第六屆全國人大常委,兼任中國語言學會會長、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副會長。
1984年,任北京大學校務委員會副主任,兼任中國史學會常務理事、中國高等教育學會副會長。
1985年,任中國作家學會理事、中國比較文學會名譽會長。
1988年,任中國文化書院 院務委員會主席。並曾以學者身份先後出訪德國、日本、泰國。
1990年,任中國亞非學會會長。
2009年7月11日11時10分27秒,季羨林逝世。
季羨林在大陸被許多人尊重,並被一些人奉為中國大陸的「國學大師」、「學界泰鬥」、「國寶」。
溫家寶曾五次看望季羨林。他稱:「您最大的特點就是一生筆耕不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您寫的作品,如行雲流水,敘事真實,傳承精神,非常耐讀。」「您寫的幾本書,不僅是個人一生的寫照,也是近百年來中國知識分子歷程的反映。……您在最困難的時候,包括在『牛棚』挨整的時候,也沒有丟掉自己的信仰。」「您一生坎坷,敢說真話,直抒己見,這是值得人們學習的。」(溫家寶評)
賀劍城稱自己「為老搭檔的逝世感到悲痛」,賀劍城道:「季先生對待學術、工作非常嚴謹,對自己和別人要求都非常嚴格。他精力過人,每天到單位非常早,有時竟然會提前三個小時到。」賀老稱,季先生一生對待學問十分刻苦,提及他在德國同時學三門語言的情況,笑稱「簡直是自我折磨」。(賀劍城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