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卷本「許淵衝文集」中的部分作品。這套書將全面展現這位傳奇翻譯家一生的心血結晶。
▼翻譯大家許淵衝近照。 (出版社供圖)
▲1941年,許淵衝在西南聯大讀大三時攝。 (出版社供圖)
▲1950年,許淵衝攝於倫敦。 (出版社供圖)
▲西南聯大培育出許多世界一流的大家,此為許淵衝(左2,翻譯終身成就獎)和老同學聚會。左1為朱光亞,兩彈一星功勳科學家;左3為楊振寧,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左4為王傳綸,金融終身成就獎;左5為王希季,兩彈一星功勳科學家。 (出版社供圖)
▲1949年,巴黎的西南聯大校友在香榭麗舍大道露天咖啡座歡迎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圍桌而坐。左2是梅貽琦,左4為許淵衝。 (出版社供圖)
在當今世界,既能英譯漢、法譯漢,又能漢譯英、漢譯法,左右開弓的翻譯家,僅有92歲的中國翻譯大家許淵衝一人。記者剛剛從海豚出版社獲悉,27冊的《許淵衝文集》即將在本月底推出。這套書,將全面展現這位傳奇翻譯家一生的心血結晶。
他在海外聲譽極高,曾有一個美國雜誌排出了世界100個革命家,他作為「翻譯方面的革命家」排在第92名。他不僅將中國的歷史經典如《論語》、《詩經》、《楚辭》、《西廂記》、《道德經》等翻譯成英文、法文,還將西方的許多名著如《包法利夫人》、《紅與黑》、《約翰·克裡斯託夫》等譯成中文。
對於難於登天的中國古典詩詞翻譯,許淵衝中譯英的《楚辭》被美國學者譽為「英美文學領域的一座高峰」,《西廂記》被英國智慧女神出版社評價為可以和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媲美,他上百本的中英法互譯更是創造了譯壇前所未有的奇蹟。2011年,中國翻譯協會授予他「中國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
他在翻譯上打破了很多框框
據介紹,該文集重點收錄了許淵衝中譯外、外譯中的翻譯作品,涉及中文、英文、法文三個語種,涵蓋了詩詞、雜劇、散曲、哲學經典以及外國小說等。文集中收入許先生中譯外的主要作品有《論語》、《道德經》、《詩經》、《楚辭》、《漢魏六朝詩》、《唐詩三百首》、《唐五代詞選》、《宋詞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宋元明清詩選》、 《西廂記》、《牡丹亭》、《長生殿》、《桃花扇》、《中國古詩詞選》,外譯中的主要作品有《一切為了愛情》、 《水上》、 《飛馬騰空》、《昆廷·杜沃德》、《雨果戲劇選》、《紅與黑》、 《人生的開始》、《高老頭》、《包法利夫人》、《哥拉·布勒尼翁》、《約翰·克裡斯託夫》。另外還收錄許先生珍藏的圖片80餘幅。
海豚出版社社長俞曉群在接受本報記者電話採訪時說,這次許淵衝文集的出版是國家出版基金項目,首次印刷僅二三千冊。俞曉群說:「許先生中譯外文非常厲害,我們和他之間也合作過一些小項目。他是一個獨樹一幟的翻譯家,他在翻譯上打破了很多框框,不是生硬的『信達雅』。雖然國內對他的翻譯有些爭議,但國外特別認可許先生的翻譯。英國牛津是非常挑剔的出版社,但聽說我們在做許先生譯的《詩經》的《詩三百》,立刻就把許先生的譯本拿去了。」
據悉,除去翻譯作品之外,許先生還有大量的文字,如學術專著、評論、散文和書信。出版方透露,如果有條件,他們將會陸續出版。
一輩子都在學錢先生
西南聯大是許淵衝一生最美好也最重要的經歷。在那裡,他遇到了自己一生的良師和益友:錢鍾書和楊振寧。
談及錢先生對自己的影響,92歲的許先生豎起了大拇指:「錢先生有一點很厲害,他能化平常為神奇。他這一點對我影響很大,我一輩子都在學錢先生這一點!」
許淵衝回憶,當年翻譯《毛澤東選集》時,金嶽霖譯到「吃一塹,長一智」時,不知如何翻譯是好,錢先生脫口而出譯成: A fall into the pit/ a gain in your wit。原文只有對仗,具有形美;譯文卻不但有對仗,還押了韻,不但有形美,還有音美,真是妙譯。「這點對我影響不小。」許淵衝說。後來他譯《毛澤東詩詞》譯到《西江月·井岡山》時,下半闋是「早已森嚴壁壘,更加眾志成城。黃洋界上炮聲隆,報導敵軍宵遁」,就模仿錢先生「吃一塹,長一智」的譯法,用雙聲疊韻來表達詩詞的音美。
1980年香港商務印書館約許淵衝英譯《蘇東坡詩詞選》,他曾寫信向錢先生求教。後又約他譯《唐宋詞一百首》。譯到李清照的《小重山》,發現有幾句不好懂,遂又寫信向先生求教,錢先生都在第一時間給他答疑解惑。
為楊振寧新婚寫賀詩
在西南聯大第一堂英文課上,許淵衝就認識了楊振寧。但各自的人生道路讓他們分開了50年。晚年的楊振寧回清華定居,兩人又將這斷了50年的友誼續上了。通信、電話和聚餐成了他們保持晚年友誼的方式。從西南聯大的回憶到科學和藝術的最尖端問題,兩人相談甚歡,楊振寧還親自為他的《追憶逝水年華》英文版作序。
「2004年,我們幾個同學聚會,都有夫人作陪,只有振寧一個人孤零零的,大家都覺得到他應該續弦,才好安度晚年。」許淵衝唇邊掛著一絲笑意,講起楊振寧和翁帆的愛情故事。「沒多久,他就給我打電話,說有個年輕女孩兒要研究我的翻譯理論,問我同意嗎,我當然同意了。沒想到就是他後來的新夫人翁帆。」許淵衝很為老朋友高興,並寫了一首賀詩:「振寧不老松/揚帆為小翁/歲寒情更熟/花好駐春風/。」他還將詩譯成了英文。
採訪即將結束的時候,許先生說了一句話:「像我和振寧,都是沒有年齡的人。」也許這句話,是對仍在以相當大的工作量堅持工作的92歲的許先生的最好註解。
本報記者獨家探訪92歲高齡的翻譯大家許淵衝
有一百句值得後世記住的句子就夠了
北京大學暢春園。上午九點多,敲開那扇樸素得仿佛時間已經停滯多年的木門,許先生的夫人照君老師滿臉溫婉笑意地將我迎進家。水泥地面,簡單至極的家具,宛如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們每個中國城市人的家。剛剛起床的許先生正在疊被,照君老師告訴記者,明年是中法建交五十周年,許先生這些天正忙著將《詩經》翻譯成法文。昨晚許先生譯詩到夜裡兩點,躺下想著那些未譯的詩句睡不著,又起來接著譯,直到早上六七點才睡下。她告訴我,平時許先生上午工作時間不長,簡單的午餐後有一個長達四個小時的嬰兒般的深度睡眠,晚飯後他會看新聞聯播和鳳凰資訊,然後下樓散步,白天有時還會騎車鍛鍊半小時。一般晚上九十點開始進入他如入無人之境的工作狀態。
今年已經92歲的許先生喜歡喝加熱的可樂,他告訴我除了耳朵稍背,牙齒是假牙,他的身體內在一切尚好。他還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電腦打字,工作都是在電腦上進行。雖然只睡了兩三個小時,但聊天時許先生的精神非常之好,聲音洪亮,談到興處,眉飛色舞,還找出照片和書刊佐證自己的記憶。他拿出厚厚的《詩經》,告訴我前晚他正在譯歌頌周文王的一首詩,裡面有一句「崇墉仡仡」,以前的中文都解釋為崇國的城牆又高又長,他就想,作者怎麼會在周文王戰勝之後誇獎敵人的城牆又高又長呢?他認為作者的原意應該是即使崇國的城牆又高又長,也沒有用。所以他就在譯文裡加了一個「即使」。
「我認為翻譯就是要去體會原作者的心。」能夠譯出以前別人沒有譯出的意思,他說自己會高興得不得了。
妙譯「露滴牡丹開」
1921年出生於江西南昌的許先生四歲喪母,他說自己從小並沒有展露出特別的語言天賦,但他喜歡美的東西。喜歡曹衝稱象、司馬光砸缸這種展現有別於常人、充滿智慧的故事。能夠想出別人不能想到之處,這也成了他翻譯之路上追求的極致和快樂。
1938年,他考入西南聯大,他說這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起點。當時的西南聯大絕對是世界一流水平,大師雲集,英才薈萃,授課的教材有的也沿用哈佛。「我要是不上西南聯大,可能也沒有今天的成就。」92歲的老人說起那段青春歲月,眼中仍流光溢彩。而當時聯大的校歌「千秋史恥,終當雪。中興業,須人傑」也成了他們那一代人的人生底色。
在西南聯大的許淵衝因嗓門大得外號「許大炮」。「我就是說話沒顧忌。孫中山不也叫孫大炮嗎?我覺得這個外號就是提醒我不要亂說話,但敢說話還是好的!」
許淵衝翻譯的第一首詩是林徽因的《別丟掉》。談起幾十年前的處女作,許先生仍記憶猶新:「林徽因是路過徐志摩家鄉,看到遠方的燈光,想起過去的感情而寫。而我是看到西山的燈光,回憶以前的同學朋友。」他說自己受林語堂「文中有我」的影響,翻譯時也把自己情感和體驗放入其中。但那時的許淵衝並沒想到翻譯會成為自己一生的事業。表叔熊適逸當時是大翻譯家,他翻譯的《王寶釧》、《西廂記》曾得到蕭伯納的好評。
「父親每次談到表叔的名字閃亮在英國、美國百老匯的霓虹燈箱上,就興奮不已。當時我覺得表叔的成就不可企及。《西廂記》中有一句最著名的『露滴牡丹開』,表叔譯的是露水滴下來牡丹盛開,後來我譯《西廂記》,我認為露水代表張生,牡丹代表的是崔鶯鶯,這一句描繪的是他們美好的愛情,所以我的譯本就譯成了The dew drop drips/The peony sips with open lips。我把隱藏在詩句中的愛情也譯了出來,有人認為我的譯詩增加了聲音之美。我覺得我超過了表叔。我就是要這樣一點一滴地超過前人。」說到這裡,年過九十的老先生毫不掩飾,一臉孩子氣的自豪和興奮。
「愛是對美的創造!」
大三時,許先生曾在美軍飛虎隊機要秘書室當英文翻譯,還因出色的表現榮獲一枚鍍金的「飛虎章」。1948年,許淵衝去歐洲留學,並取得了法國巴黎大學文學研究文憑。
「那您的英文和法文哪個更好呢?」
「還是英文好。英文是從八歲開始學的,法文是二十幾歲才開始學的。」談起歐洲那幾年的生活,許先生笑眯眯地說,那會兒自己單身,最關心的自然是愛情。「當然導師誇自己的學業,也很高興。」在許先生的散文回憶隨筆集《追憶逝水年華》裡,我讀到了有擅唱英文歌的聯大女同學小林、有一雙比海水還深的眼睛的如萍,還有美麗法國姑娘碧嘉。他著急地問我:「那本書裡沒有寫芳西嗎?芳西也很漂亮,她是當時駐巴黎總領事的女兒。」我問他為什麼沒有寫他和照君老師的愛情故事。許先生不無詼諧地說,幸福的家庭、婚姻寫出來都是一樣的,成功的感情故事沒有缺憾美。
許先生的夫人照君老師比許先生年輕12歲,今年也80歲的她像個少女一樣悄悄地告訴記者,她認識許先生的時候許先生已38歲,許先生的才華人品和瀟灑的氣質一下就吸引了她。許先生說:「她欣賞我,欣賞我的書,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也欣賞她。」愛情究竟是什麼?走過近一個世紀風雨的許先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愛情很重要!人生有愛就幸福!愛得越多,生活就越豐富!愛是對美的創造。愛自然、愛作品、愛人都是。我對翻譯也是愛。只有把感情放進去才能譯得好。我愛美,也欣賞美。在我心裡,翻譯就是創造美的藝術!」
「現在馬腳全露出來了」
1951年,許淵衝和數學家吳文俊、畫家吳冠中一起坐船回國。談及他們仨,許先生一臉自豪地說:「吳文俊搞的是數學現代化,我是翻譯現代化,吳冠中是國畫現代化。吳冠中說得好,畫畫就像風箏,只要線不離手,風箏飛得越高越好。我認為翻譯藝術的最高境界也是這樣,只要不背離原文,『從心所欲不逾矩』才是最好!」
剛回國的許淵衝在北外任教,但新生活顯然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他的才能並不受重視和欣賞,反而被認為是資產階級的東西。土改、三反五反、「文革」,運動一波接一波。30歲到60歲的黃金30年,許淵衝只出了四本書,而改革開放至今,許先生出版了上百本的書。78歲高齡時還翻譯了羅曼·羅蘭120萬字的長篇巨著《約翰·克裡斯託夫》。
許先生一向以個性鮮明著稱,在那個抹殺個性的年代,許先生保全自己的方式是什麼呢?「口服心不服。」許先生幽默地說。他說自己一輩子性格改變不多,「文革」時夾起尾巴做人:「藏頭露尾,終歸還是露了一點馬腳,現在是可以把馬腳完全展露出來了!」
許先生不喜歡無趣的東西。對他而言,批鬥就很無趣。於是許淵衝邊挨批邊琢磨怎麼把毛主席詩詞譯成英法文,以為找到了消磨挨批鬥時光的最好方式。
即使如此,許先生從沒質疑過自己回國的選擇。他說,他總歸是要回來的,在國外永遠是二等公民。「假如我留在國外,也取得不了現在的成績。楊振寧說他自己一生最重要的成就是幫助克服了中國人覺得不如人的心理。英文、法文是英國人、美國人和法國人的強項,中國人的英法文居然可以和他們的作家媲美,這就是長中國人的志氣。我們就是要證明中國文化行,不比別人差!」
「提倡亂譯的千古罪人」
因為過人的才華,也因為直率的性格,許先生一生獲讚譽無數,但也引起諸多爭議。有人說他自負,有人說他狂妄,他卻毫不避諱地自稱「詩譯英法惟一人。」的確,能左右開弓,英法譯中,又能中譯英法的,世界翻譯界也無第二人。採訪中,許先生最愛說的是他來之不易又與眾不同的翻譯。而那些曾經在業界激起過爭議和質疑的論戰,對他而言,不過追求美和真的路上經過的幾處激流。
趙蘿蕤是許先生西南聯大的同學,他倆都譯過《紅與黑》,第二章市長用高傲的口氣說J』aime l』ombre,趙譯「我喜歡樹蔭「,許淵衝卻覺得「我喜歡樹蔭」有什麼高傲的呢,他結合上下文將此句譯成了「大樹底下好乘涼」;最後一句「市長夫人死了」,趙譯作「去世」,他為了表現其中蘊含的「含恨而死」譯成了「魂歸離恨天」。《紅與黑》第一句「維利埃爾是個漂亮的城市」,他卻譯成「玻璃市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城鎮」。
「他們認為我這是添油加醋。我認為漂亮的只是城市建築,而山清水秀卻更廣更全面。我的譯文表面看起來是原文中沒有的,但內容卻蘊含了這個意思,我覺得僅僅用『漂亮』是傳達不出來的意思。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在翻譯中,名與實是有矛盾的,好的譯文,不僅要翻譯出『名』,還要翻譯出『實』,更要譯出『非常名』!」時至今日,說起這些,許先生仍像一個戰士,堅守著自己的城池,絕無半分妥協。
「馮亦代曾說我是提倡亂譯的千古罪人。還給我列了五大罪名,什麼封建遺少,『魂歸離恨天』是偷《紅樓夢》,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惡霸作風……」
「那您在乎嗎?」
「不可能不在乎,當時也是有一點生氣。」許先生很認真地說:「他是作協領導,某種程度代表組織啊。他說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也要看我賣的瓜到底甜不甜啊!」
讓文學翻譯成為翻譯文學
在翻譯理論上,許先生有自己的標準。他提出「三美,三之,三化」,意即「音美、意美、形美;知之、樂之、好之;深化、淺化、等化」。他認為,文學翻譯要傳情達意,「達意」是求真,是低標準;「傳情」是求美,是高標準。
而在2004年和2008年,許先生也提出了「中國學派」的翻譯理論。他認為,兩千多年前的老子的「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就提出了文學翻譯中的「信」與「美」的矛盾,而他認為,老子提出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能解決這一矛盾。這句話告訴我們,原文是描寫現實的,但並等同於現實;原文和譯文之間也是有距離的,譯文不等同於原文,但譯文和原文之間的距離,不一定大於原文和現實之間的距離。「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兩種語文總是各有優點和缺點的,如果能夠發揮譯文的優勢,用譯語最好的表達方式來描寫的原文所表達的現實,那譯文雖不能等於原文,卻是可能比原文更接近於現實,這樣一來,譯文就可勝過原文,比原文更忠實於現實了。」許先生認為,「中國學派」的翻譯理論的源頭是老子的「信」與「美」,後來嚴復提出了「信、達、雅」三原則,傅雷的「重神似不重形似」是對信和美的進一步發展,而錢鍾書的「化境」說則把傅雷的「神似」又提高了一步。
而對於許先生來講,一生的理想就是讓文學翻譯成為翻譯文學。他說,他就是要化平凡為神奇,為美。他也承認做到這一點很難,自己也只是偶爾做到:「一個人如果有一百句值得後世記住的句子就夠了,有的人連一句都沒有。」
他註定要成為爭議和質疑的中心,但許先生在這些爭議和質疑中大步前行。對於難於登天的中國古典詩詞翻譯,他毫不畏懼,他認為,詩詞翻譯不同於一般文體的翻譯,如果科學翻譯是1+1=2。詩詞翻譯則是1+1=3,在詩詞翻譯中,譯者要去挖掘「1+1>2」的部分,他中譯英的《楚辭》,被美國學者譽為「英美文學領域的一座高峰」,《西廂記》被英國智慧女神出版社評價為可以和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媲美,他上百本的中英法互譯更是創造了中國譯壇前所未有的奇蹟。2011年中國翻譯協會授予他「中國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
「如果沒有浪費那30年」
1999年,北京大學、南京大學、南開大學、浙江大學等的10位教授,聯合提名許淵衝為諾貝爾文學獎的候選人。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的一位評委給他回了信,稱他的翻譯是「偉大的中國傳統文學的樣本」。許淵衝回信說,諾獎一年一個,唐詩宋詞流傳千年。
採訪中,當記者再次向他求證此事,老人不以為意地說:「諾貝爾獎只說明他們十幾個人喜歡這個作品,我不把這個看得很高。如果我獲獎,也是獎給中國文化的。莫言獲獎了,但我並不一定就要喜歡他的作品,我更喜歡張賢亮。如果讀者看了我的書覺得人生更美好,我覺得更有意義。」採訪中,他告訴我,有一個美國雜誌排出了世界100個革命家,他居然排在第92名,「是翻譯方面的革命家!」對於這個評價,老人有點小小的得意。
對於翻譯這個別人看來寂寞的事業,他的回答是:「翻譯是和作者的靈魂交流,怎麼會感到寂寞呢?」至於人生的缺憾,他說:「我浪費了30年,這是缺憾!如果我是改革開放以後回來的海歸,沒有浪費這30年……」
記者問他是否擔憂到當今語言的網絡化,他說不上網,所以不知道。但他說:「不要緊,只要是美的就是好的!」
談到即將出版的27冊的《許淵衝全集》,許先生說:「集子就是把幾十年工作的精華都集中起來。我的翻譯也有很一般的,也有糟粕的。精華也是受前人的啟發。精華留給後來者,我也是中華文化的一環,把美一代代地傳遞下去——這是我的中國夢。」(深圳商報駐京記者 田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