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2年,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弗南西斯·葛斯裡,在對英國地圖著色的時候,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對無論多麼複雜的地圖,只消用四種色調就足以將相鄰區域分開。弗南西斯感到這絕不是一個偶然現象,其中說不定隱藏著某種深刻的科學道理哩。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胞兄弗德雷克·葛斯裡,請他解決。後者是著名數學家德·摩根教授的學生。他對弟弟提出的問題很感興趣,並敏銳地感到,這個地圖著色問題很可能是個數學問題,於是準備給出數學證明。儘管他絞盡腦汁,卻百思不得其解。當年10月23日,弗德雷克第一次用數學的形式作為「四色定理」請求德·摩根給以證明。摩根教授對自己的學生所提出的定理有著濃厚的興趣,當即寫信將這事告訴了他在三一學院時的學友、著名數學家和物理學家哈密爾頓爵士: 「我的一個學生今天要我為他提供一個充分的理由,來說明一件我自己還無法判明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事實。他說,如果畫一張圖,圖上任意分成許多部分,凡是有共同邊界線的兩部分要塗上不同的顏色。那麼,大概需要四種顏色,而不需要更多的顏色就可以了。請問:難道不能夠構造出一個需要五種或者更多種顏色的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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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教授期望這位智慧超人的超複數的締造者能夠給出答案。哈密爾頓爵士根本沒有想到,一個學生提出的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居然會如此意想不到的困難。他經過長達13年的冥思苦索,直到1865年逝世為止,對此染色定理,始終一籌莫展,毫無結果。
哈氏死後13年,1878年6月13日,一位當時很有名望的數學家凱萊,在數學年會上宣讀他曾在倫敦數學會會刊上發表過的一篇文章時,將上述問題歸納為「四色猜想」。並在 1879年英國皇家地理會創辦的第一期會刊上,再次提及這個「猜想」,徵求對這一「猜想」的正確解答。
川凱萊的文章和講話,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吸引了一大批很有才華的有志之士去探索這一難題的奧秘。值得一提的是,在這群有志之士中,有的人並不是以數學為專業的,而僅僅是對「四色猜想」著了迷而改攻數學的。這便是轟動全球的「四色猜想」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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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凱萊歸納出「四色猜想」後,恰好一年光景,律師出身而改鑽數學的數學家肯普寫成一篇論文,給出了第一個證明。證明發表以後、人們普遍認為「四色難題」 已成為歷史,「猜想」已變為現實。不料11年後,到了1890年,有位年僅20歲的後起之秀希伍德,指出肯普的證明是錯誤的。這樣一來, 「四色猜想」依舊懸而未決。希伍德在指出肯普律師的錯誤時,也肯定了他的成績,並且還採用肯普在論文中提供的方法成功地證明了「五色定理」。
經過這次波折,研究「四色猜想」的情緒更加振奮起來。熱衷這一難題的有志者比比皆是。為了讓人們憑直覺在客觀上證實這個猜想必然成立,數學家史蒂芬還設計出一種風行一時的「染色遊戲」。遊戲由兩人(或多人)參加,第一人任畫一閉合區域,由對手著色;著完色後,後者再畫一閉合區域讓對手(或是第三者)染色,如此循環進行。遊戲規定,不論誰,若著色完畢並畫出閉合區域後,迫使後繼者非染第五種色調不可時,便判誰為負。這個規定很有意思,整個遊戲中,每次染色都得為後繼者著想,不能迫使他用第五種色。如圖3,當E區畫定時,D區只能染黃色。否則,由於E區與前四區相鄰,後繼者非染第五種顏色不可。這充分表明,要想迫使對方非染第五種顏色,那真是易如反掌。 可是,遊戲規定,誰這樣作誰便為負。所以,必須時刻發揚風格,才能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圖3
那麼,是否只要切實地注意發揚風格,就確實能立於不敗之地呢?據說,自倡導染色遊戲以來,沒有誰真正負過一次。這在客觀上便生動表明:不管閉合區域多麼複雜、多麼怪,只用四色塗染,相鄰區域肯定能分開。換句話說,「四色猜想」的必然成立是毫無疑義的。
但是,遊戲畢竟是遊戲,它只能說明四色猜想成立與否的趨向性,怎麼也不能用遊戲去代替科學證明。那麼,在理論上得如何下手去證明呢?長時期來,成千上萬的數學工作者和愛好者深為這一難題所困擾。
在「四色猜想」的進軍途中,有著不少耐人尋味的插曲。有位才思過人、謙虛持重、聲望崇高的名數學家,一度擔任過愛因斯坦數學導師的閔可夫斯基教授,也因輕視這一問題的難度而鬧出過一則小笑話。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次,他正給蘇黎士大學的研究生們上課,一時興起,談起「四色問題」來。他滿不在乎地說: 「四色猜想之所以一直沒有獲得解決,究其緣由是因為當今世界第一流的數學家們,還沒來得及研究它。其實,要解決這一猜想,並不見得會有多難。」說著便拿起粉筆,即興推演,潛以為能一揮而就,當場解決這一難題。他一口氣寫了幾黑板,沒料到越寫情況越複雜,越講頭緒越繁多,講著講著,不由自主地「掛」起黑板來了。雖然如此,教授毫不灰心,他堅信自己確有能力揭開奧秘,決不草率收兵。第二天、第三天……一連幾天都接著講,接著算,接著寫。同樣,每一次都「掛」黑板,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狼狽。閔可夫斯基對證明這一猜想所需的工作量遠遠估計不足,結果, 「馬克松」式的一連「掛」了幾個星期黑板,搞得他焦頭爛額,不得不中途告吹。幾裡期後的一天上午,他疲憊不堪地走進教室。這時,正值雷電交加,大雨傾盆,閔可夫斯基十分愧疚地說: 「唉!看來,上帝在責怪我狂妄自大!四色猜想真難呀,我簡直拿它毫無辦法!」
圖4
從閔可夫斯基為「四色猜想」空前受挫之後,「四色問題」與「費馬大定理」、「哥德巴赫猜想」齊名,即使人津津有味,又令人望而生畏。
對「四色定理」,要給出一般證明的確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對若干特殊情形,我們不難給出完滿的證明。為了給讀者提供資料,現在就正十二面體可用四色塗染作為例證 以窺一斑。
為了畫圖方便和直觀起見,將正十二面體經過「開孔」,「展開」,「攤平」,畫成平面網絡(圖5)。
並且約定:1號面為「前面」,12號面為「背面」,2至6號面稱為「第一環面」,7至11號面稱為「第二環面」。另外,若通過正十二面體的一個旋轉,可以將兩種塗色方法的同色面完全重合時,則將這兩種塗色方案看成是相同的。有了這些規定之後,我們就可以證明下述定理:用四色塗染正十二面體,有且僅有四種不同的染色方案。
圖5
可分三個步驟進行推證:
第一步,對正十二面體著色,不管任何方案,四種顏色中每種都恰好使用三次(請讀者想想這是為什麼?)。
第二步,顯然,1號面與12號面決不能同色。並且,1號面色調必與第二環面中使用兩次的色彩相合;12號面必與第一環面塗染兩次者同色。這顯然表明,當第一環面與背面的色彩染定時,就只能按照唯一的一種染色方法給其餘各面塗上顏色。
第三步,從圖6可知,用四種顏色對正十二面體著色,一共只有十二種方案。圖中每一行所列的四種方案是互不相同的,而每列所示的三個方案皆可通過旋轉而重合。因此證明,只有四種不同的染色方案。
圖6
上例說明,一張地圖中,國家的個數不超過12時,四色定理確實是成立的。這一成功,激發人們不懈地去提高圖中國家數目的上限:1922年,有人證明了,一張圖中國家的個數不超過25時,四色定理成立;1938年,有人把國家數目提高到32; 1940年,國家數目提高到35; 1969年,上限推到39。這就是說,1922年到1969年將近半個世紀,使「四色定理」得以成立的國家數僅僅提高了14個。這樣,要想否定「四色猜想」,至少得設計一張包括40個相鄰的閉合區域才有可能。
圖7
與此同時,還有人從另一方面開闢道路,提出一系列與四色猜想「等價」的猜想。只要這些「等價」猜想中的任意一個得到證實,那麼,四色猜想即告解決。1972年,有人在一篇論文中,對這類「等價」猜想,一口氣列出13個之多,可是誰也沒能打開缺口,闖出新路。到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美國伊利諾斯大學數學家阿沛爾教授和哈肯教授獨樹一幟,他們採用肯普當年創立的「不可避免性」與「構形可約性」這一基本思想,啟動三臺1BM360型超高速電子計算機(這是大學畢業生柯奇專為阿沛爾和哈肯裝配的),運轉1200個機時,進行了兩百億次邏輯判定,終於在1976年9月獲得「四色定理」的證明。為了紀念阿沛爾和哈肯的功績,伊利諾斯大學城烏爾班納郵局,在發布「四色定理」已經獲證消息的當天,便加蓋了紀念郵戳"FOUR COLORS SUFFICE!"(只要四種顏色就夠了)藉以記錄下這亙古以來 的奇蹟,同時,及時將成功的喜訊傳遍全球。
儘管「四色猜想」在大型超高速電子計算機的幫助下奇蹟般地變成了「四色定理」,但四色問題並未因此而宣告結束。我們知道,數學證明的傳統風格是簡明嚴謹,筆墨可互施。這個啟動超高速電子計算機也要費上千個機時的「馬拉松證明」能不能加以簡化?不用計算機械能不能給出證明?除了阿沛爾和哈肯的方法外,還存不存在其它的方法?所有這些,還擺在數學家和科學愛好者的面前!所有這些,還期待著人們去思索,去探求,去發現,去解決!所有這些,便是科學史賦予人類的殷切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