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霏霏的細雨來到普救寺,這個遐想良久的愛情聖地。它的聲名遠播離不開一部古典名劇《西廂記》,張生和崔鶯鶯的愛情故事在封建王朝的歷史中為我們傳遞了正能量,讓有情人破除封建禁錮,終成眷屬。
廣場上的同心大鎖刻有「願天下人終成眷屬」字樣,與大門廊柱「普願天下有情,都成菩提眷屬」相輝映。不僅彰顯出普救寺的旅遊價值,更成為有情人的棲息地。
跨入山門,幽靜的氣息撲面而來,綠樹蔥蔥,清芳淡雅。沿陡峭石階而上,是重簷歇山式仿唐建築大鐘樓,「大鐘樓」匾額為董壽平先生書寫。大鐘樓四角飛翹,基座穩重厚實,是一處絕好的觀景臺。想當年張生邀請眾人在此觀戰,「半萬賊兵,卷浮雲片時掃淨」,白馬將軍率部擒拿孫飛虎,張生心情頗為得意,可是老夫人出爾反爾,沒有履行承諾將鶯鶯嫁於他。張生自然萬分痛楚,這時中國愛情史中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出場了,沒錯,就是紅娘。單相思、空落枕,紅燭風燈胭脂吟;移明月、倚闌珊,空竹灼影孑然欲。紅娘通過簡帖兒將這對鴛鴦安排在梨花院私會。張生深夜逾垣在綠樹成蔭、清幽靜雅、庭院深深之處,緊張攜帶膽氣,「自從逢捻色,思量不下懷」。今夜和諧,麗影雙雙若現在晚風中、廊橋上、羞花邊、朱鸞中。僻靜清幽之所是洽談陰謀去處,更是醞釀愛情之鸞臺。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詭計來自後庭,又不知多少愛情萌芽於庭院深深之處。
張生和崔鶯鶯的戀愛期是短暫的,處於戀愛中的男女都會神志不清,偌大的世界仿佛無視,只剩下彼此的頜頻笑鑾。反常的行為很快被崔夫人察覺,但迫於無奈,只有找藉口讓張生離開。就是考取功名,方能才子配佳人。這是古代文學作品裡面常見的橋段,文人們似乎都熱衷撰寫這樣的經典愛情模式,落魄書生邂逅佳人,考取功名迎娶小姐。忽然想到,「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得意的新科進士們不僅想到光宗耀祖、仕途無限,恐怕更多是和佳人結為秦晉的遐想。
十裡長亭送君別,金榜題名歸鴻雁。將張生和鶯鶯聚焦於十裡長亭的畫面很美,也很惆悵。晚秋至,西風起,金葉起舞鋪滿天;芳草盡,鸞鈴響,雀臺鎏金登龍鳳。十裡長亭,流光溢彩。將軍徵戰、官員罷黜、進京趕考、長途買賣都是長亭送別,有的生死別離、有的光宗耀祖、有的白髮歸鄉。十裡長亭是人生的選擇,生命的涅槃。未知始於此,思量滲入此。鶯鶯不僅牽掛張生是否狀元及第,更不希望他做薄情郎。張生也沒有辜負鶯鶯,最終狀元及第,以河中府尹身份返回普救寺和崔鶯鶯終成眷屬。
行走在普救寺和《西廂記》中,有一個重要的地方不得不提,就是鶯鶯塔。在佛教寺廟建築中,舍利塔意義非凡。普救寺中的舍利塔又叫「鶯鶯塔」,這時出現一個有趣的問題,就是佛教文化和中國古典文化不期邂逅。本身這個愛情故事就發生在佛教十方院內,「鶯鶯塔」只是放大了兩種文化的碰撞。佛教講究清修,而張生和崔鶯鶯就像亂舞的精靈,無意間闖進這片浩瀚的森林,不知道哪是盡頭。當張生和鶯鶯在舍利塔下盡情說愛時,寺廟的和尚可能正在大殿念佛,而崔夫人也在尋思著一套管教女兒的封建禮數。這樣想來,佛祖是寬容的,他不幹涉愛情,或許是沒有看到。而封建教條則厲害得多,它以人倫、門第為要挾,出神入化地擺弄著可憐的愛情,生活在這些禮數下的老輩們像跳梁小丑般盡情地表演,他們的舞臺夠大,但是演出卻很趄趔。
在這不經意的相遇中,佛教文化和古典文化都是勝利者,失敗者只有封建教條。「閒尋方丈高聲語,悶對西廂皓月吟」,月高霜寒之際,張生遙望著廣寒宮,在曉風誦經中,思念著屬於自己的玉殿嫦娥。西廂中的鶯鶯則手捻髮絲,照鏡自吟,胭脂撲粉,聆聽寂籟。這樣的相思容易得病,精神恍惚、不知所為。一旦坐定思緒,幻想就會成為現實,相思是短暫的,愛情是永恆的。舍利塔成為「鶯鶯塔」,雄偉地豎立在寺廟中央,昭示著愛情的力量,同時也襯託了佛祖的偉岸。「普天下佛寺無過」,完美地詮釋了佛和愛情的結合。
擊蛙臺和「鶯鶯塔」相呼應,是寺廟中玩耍的好去處,遊人多數駐足停留,或擊背金蟾,或遠眺田野,或聆聽蛙聲。想必,張生和鶯鶯也經常來此地遊憩,愉悅身心。聽一聲蛙鳴,心曠神怡,清風撲面,芳香沁脾。閉上眼睛,仿佛看到遍地的油菜花,花海之中漫天飛舞著無數隻蝴蝶,他們朝你飛來,捲起衣袖,領起褲腿,飛向那一片黃色。在頃刻的享受後,我開始好奇它的回音。原來「鶯鶯塔」是我國四大回音建築之一,媲美天壇回音壁。在擊蛙臺擊出聲音後,通過「鶯鶯塔」進行反射,形成回音。原因產生於特殊的地形地貌和特殊的建築結構、材料之中,簡單講就是擊石脈衝傳入人耳和蛙聲相似。在仰慕愛情的同時,也佩服工匠們的建築工藝,是他們將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書刻在大地上,為我們立體呈現出泱泱大國之文明。
下山路上,千百遍拍打著鏽跡斑斑的欄杆,感慨萬千,普救寺濃縮了中國文明之精華,佛教、愛情、奇觀、戲劇寵愛於一身,因一部戲劇而發光的愛情聖地。
離開普救寺後將去蒲州古城和顴雀樓,忽然被河東文明所震撼,這裡表裡山河,人文薈萃,每一處地方都滲透著歷史的暗香,殘留的餘味足以讓我心潮澎湃,上下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