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科,中廣天澤傳媒有限責任公司內容中心導演。1月底進入長沙新冠肺炎定點醫院拍攝記錄片《守護我的城》。他說,不到武漢,這個記錄片就不能叫做完整的作品。在他進入武漢協和醫院駐守拍攝的十多天後,應陳勇評論之邀,從3月15號開始,他將主戰場之中發現和感受的點滴通過文字、視頻、圖片傳遞給讀者們。那麼,就讓他的《一位紀錄片導演的武漢日常》成為這一段恆久而難忘的歷史中的一部分吧!
關於設備和攝製組人員安全
紀錄片拍攝團隊來說,面臨設備和人員的安全,是我們記錄生涯的第一次。首先是人員的安全:我們的工作,其實和醫護人員的區別不是很大。我們進艙的頻率,要高於大部分醫護人員。所以說,實際上我們面臨的危險,並不比醫護人員低。
按照安全規定,武漢協和醫院湘雅團隊,每一個班進艙的時間是四個小時。從3月份開始,他們進艙兩次,一般會休息一天。但我們做不到。我作為導演,最密集的是一天進艙兩次,一次的時間也差不多是三個多小時。也有人問我:你幹嘛要每天進艙?這和我的工作性質有關係。以往我們的拍攝,都是先踩點,先了解拍攝對象和拍攝場景,製作拍攝計劃,然後實拍。但這次的情況不允許,我必須一邊拍攝,一邊清理故事線,跟著故事線走一步拍一步,所以,所有的場景我必須在場。
比如:一個病人要轉床,要進我們的拍攝場景,也就是4號病房,那我必須第一時間掌握。一個病人要做氣管切開,也許是上午決定,下午就要手術。如果只有攝像在場,那他可能沒關注到這些即將發生的故事,有可能造成重要故事的漏拍。所以,我作為導演,必須時刻跟著故事線上的人物,做出拍攝計劃。也就是說,只有我儘可能的在場,才能保證細節和重要故事的不遺漏。
那我們怎樣保證自身的安全呢?說實話,我不能保證自己百分百的安全。但我相信,只要我做好必要的防護,就不會有問題。作為彌補,我必須在睡眠和營養上下點功夫。睡眠好、營養保證,身體的抵抗力就不會下降,即便有少量的病毒被我吸入呼吸系統,我的免疫系統也能搞定它。所以,我有空就使勁兒喝牛奶。我差不多是把牛奶當水喝,拍攝期間,我喝牛奶的頻率,應該是有生以來最高的,儘管我並不太喜歡喝牛奶。
同時,在防護上我也還是很注意的。新冠病毒的主要傳播途徑,就是呼吸系統。我戴口罩的時候,就比較謹慎。有時候會用力過猛。進艙的時候,一般是戴兩層口罩。裡面一層N95口罩,外面再加一層醫用口罩。有一次,我戴N95口罩的時候,繃帶系得過緊,我在艙內呆的時間又很長,結果出艙以後,我噁心嘔吐了很久,沒有食慾。當時我很擔心,以為出了問題,後來醫生告訴我,是缺氧造成的。我嘴裡呼出的二氧化碳,不斷被重新吸進肺部,造成我血液內的氧飽和度下降,身體就出現一點反應。過了幾個小時,我也就慢慢緩解了。
另外,我們的設備其實也很難處理。
我們帶進艙內的拍攝設備,有一臺松下280的攝像機,還有一臺佳能5d3。附件包括三個小蜜蜂收音設備,和一個獨腳架。這些進艙的設備,在拍攝期間是不能帶出的,一直到拍攝完成後,我們會用酒精對所有設備完全消毒,然後用一個塑料箱子裝好密封,在短時間內,是沒有人會打開使用這些設備的。即便設備上殘留有少量病毒,但病毒是需要宿主的,如果殘留在設備上病毒沒有宿主,據醫生講幾天就會死亡。但我估計:半年內,沒有人會使用這些設備。
但有個東西,我們必須每天帶進帶出,那就是拍攝用的儲存卡。因為我每天都要上載視頻,整理後儘快發送給公司的後期。我的處理方法是:每天出艙的時候,用75%的酒精,對卡進行全方位無死角的消毒。(就是把卡浸泡進酒精裡面),然後,用酒精將醫用紗布浸溼,將儲存卡包裹在醫用紗布裡面,帶出艙外。而且,我還要一邊走,一邊用隨時用手邊的酒精噴灑。
進到房間後,打開紗布,我也要先戴上醫用手套,噴灑酒精,然後再導出素材。儘管我自認為做到了萬無一失,但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是從艙內帶出的東西,稍有不慎,就會出問題。我們冒了一些風險去做這個記錄,但我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我們從一個角度,記錄了2020年,這場史無前例的災難。新聞有新聞的價值,而紀錄片,更深層次地關注了抗疫過程中的人和人之間的連接,他們的情感和善良、相互關照,還有那些無奈和悲劇。
我們會一直記住這場災難,和災難中那些人的面孔。如果記憶出了問題,那這些影像會告訴我們,2020年那個初春,世界發生了什麼,它是不會撒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