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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賦發展之初,無論是題材範圍,還是藝術表現形式,都有一個相互沿襲、模仿的過程,其發展演變也有一定的階段性。最初的漢賦,就專門出現了種擬騷體,完全模擬屈原《離騷》的風格和內容,句式多用「兮」字句,表現的也大多是懷才不遇、難容於世的感喟。到司馬相如,漢賦開始了另一新格局,題材上逐漸轉向謳歌與帝王生活有關的宮苑樓榭和君主的文治武功,漸開大賦一體,但彼此相互因襲的舊習仍然或多或少地存在著,因此難出新意。
唯揚雄能特出於司馬相如之後,成為「揚馬」並稱的著名辭賦家,這是與他在創作辭賦時勤思苦想的努力分不開的。最能說明這一點的,就是漢賦寫作史上常為人樂道的關於他「輟翰而驚夢」的典故。
揚雄(公元前58—公元18年),字子云,蜀郡成都人,是西漢末著名的思想家和賦作家。他著述頗豐,既有駢儷紛呈的辭賦,也有玄奧難懂的文論。他的辭賦才氣雖不及同鄉司馬相如,學識卻遠在司馬相如之上。其作品大多古腴雅峭,奇突贍麗,自成一體。
元延二年(公元前11年),成帝為求子而到甘泉(今陝西淳化縣甘泉山)祭神。此時揚雄剛剛被徵召入宮做侍郎,也跟隨成帝去了。甘泉宮由秦時的林光宮改建而成,規模原本就十分宏大奢華,武帝又增建了通天、高光、迎風諸殿,宮外附近有洪壓、旁皇、儲胥、駑陸等宮觀,稍遠處還有石關、封巒枝鵲、露寒、棠梨、師得等宮觀。揚雄跟著成帝看到這些宮殿以後,不由讚嘆說:「此非人力之所能為,倘鬼神可也。」成帝下詔命,揚雄作賦來記錄此次祭典。
揚雄思慮精苦,晝夜冥思苦想,以至於當寫完《甘泉賦》之後,竟然累得困頓不堪,只好歪倒著睡著了。在恍恍惚惚的睡夢中,他突然發現自已的五臟六腑全都流淌了出來。他急忙用手將它們捧拾起來,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待他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氣喘籲籲、直冒虛汘、渾身悸動、元氣大傷,好像大病了一年似的。
由此可見,他在寫作時確實殫精竭慮、絞盡腦汁、挖空心思,以至於使他精神大傷。所以劉勰在《文心雕龍·神思》中專門記錄下這一「輟翰而驚夢」的典故,描述了揚雄成文收筆便做驚人之夢,來說明他構思用心之過度。
揚雄為了創造一個意象而嘔心瀝血,為了選擇一個恰當詞彙而搜腸刮肚其中甘苦只有為文者才能體味到。而揚雄嘔心瀝血苦苦創作的這篇《甘泉賦》,也的確是一篇優秀賦作,它想像奇特,筆法細膩,嫻熟地運用了虛構誇張、白描、比喻等手法,如寫天子出駕,賦中出現了「鳳皇」、「蒼螭素虯」等神物,寫旌旗翠嗇的豔麗,其異彩竟如光電照耀,寫宮觀的高崇眾星辰在其簷下運行,一切都顯得奇偉而瑰麗。
對景物的刻畫,由大入細,由遠而近,移步換形,步步深入,多層次多角度地描摹,細大不捐,千姿百態,形象鮮明,新意迭出。賦內諷意婉曲,詞多蘊藉,作者用心之深令人難測,所以劉勰評價說:「子云《甘泉》,構深瑋之風。」(《文心雕龍·詮賦》)確實抓住了《甘泉賦》的藝術特徵,也是對揚雄賦作風格的精確概括。
實際上,揚雄不僅在創作辭賦時專心致志,全神貫注,而且在其他創作潔動中也同樣如此。他著《太玄經》時,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對周圍的人和事卻毫不理會,甚至當有人譏笑他白混了這麼多年,卻連個官職也混不上時,他也淡然一笑說:「炎炎者滅,隆隆者絕;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全。」因此他宣稱自己要「默然獨守吾《太玄》」。
《太玄經》完全模仿《周易》的體例,全書分為八十一首,來模擬六十四卦,內容深奧玄妙,晦澀難懂,號稱「觀之者難知,學之者難成」。連許多知名人士都很難讀懂,以至於劉歆也忍不住勸他說:「你寫這種書,簡直是自找苦吃!現在的讀書人都熱衷於追求爵祿名利,連《周易》都尚且讀不通,更不用說讀你的《太玄》了。我擔心後世人會拿它去蓋醬菜罈子。」揚雄只是傻笑,一句話也不說,依然如故地堅守著自己的原則。
儘管揚雄撰寫了那麼多作品,卻沒有引起當時人們的足夠重視,但歷史的評判是公正的。自揚雄去世到班固著《漢書》,其間只相距了四十多年,《漢書》中就全文載錄了他的《反離騷》、《甘泉賦》、《河東賦》、《校獵賦》、《長楊賦》、《解嘲》和《解難》。
劉勰將揚雄列入辭賦十大英傑之列,及至後世,不但他的賦作廣泛流傳,並且能夠特出於其他賦家,與司馬相如並稱為「揚馬」,最終贏得了對他應有的肯定和評價。而這一切盛譽的獲得,又無不與他那種「輟翰而驚夢」所表現出的苦心修煉辭賦有著直接的關係。
參考資料
《文心雕龍·神思》
《文心雕龍·詮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