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並非在人類歷史上一直存在,它其實是人類歷史發展的結果。
也就是說,世界史的概念直到近代才名副其實。因為,在人類文明發展之初,世界各地的文明是分割開來的,由於時代和地理知識的局限,各個文明的史學家們並不知道這個世界真正有多大,他們有為世界、為天下著書立說之心,而無寫就整個世界和人類歷史之能,是時代的局限性導致了各種文明中心論的產生。
1、大航海時代之前的文明中心論
希羅多德的《歷史》——希臘人當時已知的世界希羅多德,被譽為西方歷史之父,其所著的《歷史》一書涉及古希臘人所知的各個國家,但其書無疑體現了希臘文明中心論。
《歷史》成書於公元前443年,以希波戰爭為主線,大肆宣揚希臘人的聲威,渲染「蠻人」中最強大的波斯帝國被希臘擊敗。
理性的說,希羅多德歌頌希臘無可厚非,其希臘人與蠻人的劃分和我國的華夷之辨其實沒有兩樣,但無論後世的史學家如何稱讚希羅多德的胸襟,其以希臘為中心來看當時已知的世界是毫無疑問的。
波裡比阿的《歷史:羅馬帝國的崛起》波裡比阿,是希臘後期與羅馬帝國銜接時期的一位歷史學家,其著作《歷史:羅馬帝國的崛起》被譽為人類最偉大的歷史著作之一,他本人也認為此書是為「全部有人類棲息的世界」所作。
但無疑此書僅僅描繪了公元前3世紀至前2世紀的地中海世界,其以浩瀚的篇幅最終論證了一個主題——羅馬統治這個世界的合理和必然性,其它的文明迦太基、希臘、埃及、敘利亞等等無不是眾星捧月。
羅馬帝國被西方人稱為「世界帝國」,其實這個世界也僅僅是地中海一隅而已,如果說希羅多德是希臘中心論者,那麼波裡比阿便是羅馬中心論者。
司馬遷——《史記》司馬遷,是我國的歷史之父,《史記》一書的寫就便是為了「究天人之際,成一家之言」,是為了「網羅天下放失舊聞」。
但今天的我們同樣知道,司馬遷的天下便是漢人已知的世界,就是今日的東亞和中亞,而其史觀則體現了「華夷之辨」,司馬遷筆下的世界是漢人的舞臺,而周圍均為「蠻夷」,他們不過是大漢天子懷柔和徵服的對象。
由於華夏文明的早熟,加上地域遼闊、人口眾多,這一觀念一直延續到清末。
塔巴裡——《年代記》塔巴裡,是阿拉伯帝國著名的史學家,其著作《年代記》上起真主創世,下至公元915年,這部書被稱為世界歷史,但所著範圍同樣不出伊斯蘭勢力所及及其周邊的區域。
同時,此書的敘述中心是伊斯蘭世界,旁及邪惡的非伊斯蘭世界。
弗萊辛的奧託——《雙城史》弗萊辛的奧託,是中世紀基督教世界的神學家和史學家,其著作《雙城史—至公元1146年的世界歷史編年紀》被譽為中世紀極具價值的一部世界編年史著作。
其書將世界史劃分為巴比倫帝國,波斯帝國,希臘帝國和羅馬帝國四個階段,奧託認為基督教和羅馬帝國的結合產生了基督教羅馬帝國——神聖羅馬帝國,自此世界史便是西歐的歷史,其它非基督教世界完全被忽略不計,奧託把伊斯蘭文明的中心之一開羅比作新巴比倫,在基督教中的巴比倫,是魔鬼和一切邪惡的代稱。
這是歐洲中心論的濫觴。
因此,大航海時代之前,放眼世界,為世界著史而不能從天下著眼者,無論希臘中心、華夏中心、羅馬中心、伊斯蘭中心還是基督教中心,概莫能外,這是時代和地理的局限,是不可避免的。
2、大航海時代之後的歐洲中心論
大航海之前,人類有各種文明中心論,而之後,則只有歐洲中心論。
大航海之前,人類的各種文明中心論,主要囿於地理和時代的局限。
而之後雖然全球都被納入了人類的視野,人類的發展進入了真正的世界史時代,但卻是文明中心論——歐洲中心論登峰造極的時代。
黑格爾的《歷史哲學》19世紀的黑格爾曾言:「地中海是世界歷史的中心,沒有地中海,世界歷史便無從設想了。」其主張將中國和印度排除在世界歷史之外,將埃及和波斯視為世界歷史的過渡,希臘才是世界歷史的開端。
如果說大航海時代之前的各個文明是由於地理知識和文獻傳播不夠,無法公正的看待人類各個文明,那麼大航海時代之後的歐洲便是有意為之,並堅信歐洲中心論是世間真理。
從黑格爾開始,歐洲中心論成為一種體系的史學理論,歐洲人知道中國、印度、波斯、埃及的存在,但卻視若無睹,認為無足輕重。
最典型的代表便是「劍橋三史」劍橋三史將世界史分為上古、中古、近代三部分,其劃分標誌為
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亡,世界上古史結束,中古史開始。公元1463年,拜佔庭帝國亡,世界中古史結束,近代史開端。這明顯是歐洲歷史的分期,但劍橋三史卻推至全球,其內容以歐洲為主體,宣揚了近代歐洲文明如何擴展到全球,至於其它文明均為點綴。
湯因比——《歷史研究》湯因比是以反對歐洲中心論著稱的,他分析了人類幾十種文明,認為至今現存五種:西方文明、東正教文明、伊斯蘭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國文明。
除了西方文明之外的四種文明全部衰落,陷入絕境,其存在的意義便是為西方文明做前車之鑑,世界的歷史就是許多文明毀滅和西方文明最終勝利和獨存的歷程。
實質上還是歐洲中心論,是光鮮亮麗包裝下的歐洲中心論。
斯塔夫裡阿諾斯的《全球通史》便是這一論調,斯塔夫裡阿諾斯曾強調其是從月球上看人類的歷史,其實仍然是在論證歐洲文明如何和為何成為人類諸文明最後的勝利者,這在下冊尤為明顯。
完全站在太空客觀的看人類歷史真的很難,人類很難逃脫自身所處的文明、國家所限。
世界史不是國別史的堆積,應當是人類文明的萬裡江山圖,如何完整的展現人類文明發展的完整畫卷 ,是寫作世界史的一大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