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在中國科學院大學講座上,一張照片突然走紅網絡,照片裡的老者,黑衣蓄鬍,光腳穿布鞋,蹺著二郎腿,坐在講臺前,低頭念著發言稿。這不拘小節的隨性打扮,網友們感到很驚訝,這堂堂科學院院士,怎麼打扮的卻如同山村老人?
他是誰?他就是中國遙感領域泰鬥級專家李小文。短短幾天,李小文這三個字便成為搜尋引擎上的第一名,這強烈的反差,網友們覺得他像《天龍八部》裡「掃地僧」,武功最高,卻不露山水,而這老人雖貌不驚人,卻隱藏「蓋世神功」!也有人將他與率直任誕的魏晉名士相比,誇他是「仙風道骨」的大俠,他自己看到後,表現的十分淡然,不爭辯也不贊同。
一點素心
媒體和網友的持續關注讓李小文的熱度一直持續上升,而熟知他性格的老朋友終於忍不住了,直接打電話問他:「掃地僧』是怎麼回事?李老難道也想做網絡紅人?
李小文也直率的回道:「我不知道這件事」。轉念一想又道,「但這也不是壞事啊,這反映的是大眾心目中對一個真正科學家應有的樸素的本質認識」。
面對突然走紅的李老也很困擾,為此他特地在博客裡他以「敬答好友」為題留下博文,裡面只有一個連結,是河南貧困縣舞陽縣的貼吧。李老的意思大家也懂,他並不希望別人過多關注自己,他希望那些普通教師合法權益,能夠得到應有的關注。而就在這件事不久後,華為的副總找上了他,願意重金聘請他為自己公司的形象代言人,李院士答應了,但特別強調了句:
「我一分錢也不要,如果中國能多幾個你們這樣的公司,發展就有希望了」。
三平二滿過即休,不貪不妒老即休
1947年,李小文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會計,由於父母工作忙,所以他很早就被送入了小學,但他從小天資聰穎,上課隨便聽聽就能解出正確答案,可令人驚訝的是,有這樣一個」學霸光環」的李小文每次考試都掐在及格線上,對於這個疑問他答道:
他給自己訂了個目標,能考60分,就絕不考100分。
果然也就是「學霸」才能夠這麼任性!1963年他考上了成都電訊工程學院(今電子科技大學),在大學裡仍然延續自己「光榮」理念。偶爾他也會動動筆,發表自己與書中不一樣的思想,就在他學業有成時,國內風雲大變,因為一篇文章,畢業後他被分配到部隊種田,一個才華超眾的少年,競要在農場度過自己最好的青春年華?
金子總是會發光的!突然有一天,他廠裡的支部書記跑過來跟他說,國家恢復考研了。於是李小文便報名參加了,隨後又通過了考試,他開始了後半生的逆襲。他被派到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聖巴巴拉分校地理系去留學進修。在美國他依舊很隨性,成績還是掐得剛剛好,結果還是獲得了加利福大學地理學博士學位,電子工程與計算機科學碩士學位。被問起,他笑道:
「自己從來沒用功念過書,從來沒努力爭取過什麼,從來沒有過多高的覺悟和志向,但人在異國,成績太難看也不好。」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
李小文天性灑脫率真,但真正到了治國上卻是十分嚴謹,他喜歡搞科研,當初在美國留學的時候,他便公開挑戰美國遙感界的權威,在有關於遙感觀測的「熱點效應」上,提出了更加合理的解釋,這一役,一戰成名,李小文成為國際知名的一流學者。然而這樣的一個科學巨頭,生活卻非常簡樸,愛穿布衣布鞋,又愛蓄著鬍子,所以大家都很親切的稱呼他為「布鞋院士」。
隨後「布鞋院士」選擇回國搞科研。1999年,就職於北京師範大學。他白天在研究所工作,晚上還回北師大做第二天的課題,雖然很累但是他樂在其中。由於北師大11點就要關門,而李小文又很晚回來,每次都需要找值班的保安,很不方便,他便去找系主任,對他講:
「不是要把北師大辦成國際一流的大學嗎?你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哪個國際一流大學11點就關門了」。系主任無奈只好給了他一把備用鑰匙。
為了能提升國內在遙感方面的水平,他先後在清華北大,中科院研究生院、北京師範大學等地方舉辦了關於遙感科學的講座,並且創立了研究遙感的科研隊伍,為國內遙感科學的發展提供了寶貴的力量。對於工作,李小文認真嚴謹負責,但並不死板,面對不同的觀點,他也會像個孩子一樣非要一爭對錯,學生也固執己見,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李小文也絲毫不在意。
有一次,他的學生在網上發狠願,說要推翻遙感界一批老傢伙的學說。寫了馬上又覺得不妥,就想刪了。結果還沒等刪,李老的電話就來了,笑嘻嘻地問,「我是不是這批老傢伙中的一個啊?」
這率直超脫的性格完完全全就是個「老頑童」。他誨人不倦,一生培養160餘名博士碩士研究生,讓他們在這片天地發光。而在面對外界的吹捧時,他置若罔聞,對那些想要採訪他的人,他也閉門不見,他喜歡自由,這些名利他並不看重。
布鞋院士在功成名就之後並沒有忘記自己的母校,把自己拿到的獎金給母校成電設立了獎學金,以此鼓勵成電學生積極進取。
若說除了科研之外還有什麼是李院士喜歡的,那就是喝酒。李小文說自己沒有太大的欲求,能有二鍋頭相伴,便夠了。對於愛喝酒這件事,他解釋道,在他下放時,這個習慣就已經養成了,那時候他就喜歡躲在農民地裡偷偷喝酒,尤愛烈酒二鍋頭,每天都會喝上一斤。
李小文帶過的一位博士後曾回憶道:
「在一次討論會上,他拿來一個礦泉水瓶子,讓我嘗一口裡面的液體。我一嘗,辣得我舌頭跳。」
他笑嘻嘻的說,「這可是70多度的二鍋頭」。
他的學生害怕他如此猛飲會對身體造成負擔,常常勸說他少飲酒,但是李小文聽了只是笑了笑。他的豪放,給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顧我於今歸去也
因為工作的繁忙,再加上每天還飲這麼烈的酒,李小文的身體每況愈下,在2015年1月9日,他在家突然暈倒,被緊急送往醫院,當天下午開始吐血,經診斷是肝硬化所引發的消化道出血,隨後病情開始惡化,第二天,一代遙感大師就此隕落,享年68歲。
在去世前,李小文曾立下遺囑:
不使用急救措施強行延續生命、不浪費國家的資源、不拖累別人、不讓自己受太多苦。
比起那些西裝革履,誇誇其談之人,李老這一生,並未刻意去追求什麼,他自由灑脫,淡薄名利,將上天賜予他的天賦都花在了學問和研究上,卻能讓我們更能深刻的體會到那股純粹力量,他曾將自己比喻像「黃老邪」,七分邪,三分正,可在李老的身上我們感受到的只有正。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在這浮躁充滿功利的社會,很多人西裝革履,卻自私自利,為人不恥,李小華身上的的魏晉風流值得我們所有人敬仰!
文/扒拉文史